“看着就喜欢!”
李学武心里千回百转,不知道李怀德是个什么意思,他只能照实了说。
李怀德点点头,说道:“以后经常来津门办公,总住招待所也不是个事啊,对吧?”
“是,您考虑的周到”
李学武闹不明白李怀德这是要给他自己买啊,还是特么让自己给他买啊。
“你真是这么想的?”
李怀德转头看向李学武,突然微笑着问道:“那你有兴趣在津门安个家吗?”
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会儿又转过头看向了这处花园洋房,道:“毕竟以后你来津门的次数也少不了啊”。
那名带他们进来的女干部早就出了院子,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李学武仰着头观量了这处房屋,迟疑了一下,笑着对李怀德说道:“您说的当然好”。
说完满眼羡慕地打量了院子里的花园,道:“您若是打算在这边安家,那我就听您的,做邻居才好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摸不清李怀德要干什么,倒不如来个以退为进。
李学武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思考着李怀德话里的意思。
“呵呵,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呢”
李怀德笑着看向李学武,示意了隔着一条甬路的同样规格的花园洋房道:“这处我喜欢,就不给你了,对面那处,我送你,咱们就做个邻居”。
李学武的脑子倏然一惊,这老东西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特么稀罕你的房子?!
我买不起啊?!
什么特么邻居!
多大岁数的人了,真假客气话听不出来嘛!
“好啊”
李学武微微一笑道:“别人说送我,我只当开玩笑,您说送我,我只当真的听了”。
“呵呵,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李怀德拍了拍李学武的胳膊,一起走出了院子,站在了两幢花园别墅的中间甬路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秋阳似火,随后背着手,带了李学武往出走,同时感慨道:“人生真的是选择大于命运啊”
“房子你就放心住着,你愿意带家人来也行,有自己的安排也好,总归是比住在招待所强”
花园洋房正对着海河,距离确定了地址的津门办事处只有一公里的距离,就李怀德所说,以后来这边办公确实很方便。
李怀德带着李学武站在了洋房住宅区的小码头上,看着滚滚河水,解释道:“房子也没花钱,用京城的两处房产跟韩庆伟换的”。
说完转头看向李学武,目光盯着他的眼睛道:“他们跟我介绍,原来住在这边的是永利久的一个工程师,你的那处则是职工医院的院长”。
李学武很坦然地听着李怀德的叙述,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他面对李怀德的突然袭击已经点开了话头,态度很是不爽。
这件事对方说不明白,他都有心把李怀德从码头上扔海河里去。
李主任内心愧疚,跳河自杀。
李学武说他是自杀,谁敢说不是?
至于说因为啥愧疚,谁接他的位置谁来解释。
李怀德没在意李学武目光中的寒意,挑了挑眉毛,微笑着说道:“工程师这家三口人,两个褓姆,喜欢菊花,满屋子都是菊花”。
“呵呵”
他转过身用手撑着栏杆,看向河水说道:“苦难时期,他嫌褓姆做的菜不合味,全家三口经常到高级饭馆吃饭,一顿三、四十元”。
“工作时间,他口含高级糖,口袋里装着半导体收音机,听政治报告不爱听了,就把‘半导体’的耳塞子插在耳朵里听戏”。
“你觉得他这样的生活有错嘛?”
李怀德扭头问了李学武一句,也不等他回答便又转过了头。
好像就没想着能从李学武这里得到答案。
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今天站在这了,当着你,咱们两个说,我觉得没错”。
“他有这个能力享受这个生活,他爱干嘛干嘛,关别人什么事?”
“但是!他错了!”
李怀德语气认真地说道:“他脱离了队伍,背叛了组织,把技术看得太值钱了,把知识看得太值钱了”。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是”
李学武点头道:“堤高于岸,浪必摧之”。
“呵呵”
李怀德轻笑出声,回头看了李学武一眼道:“你说话太损了”。
说完又点了点头,道:“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他就是浪催的,背离了组织,狂妄自大,妄图凭借一己之力挑战整个社会秩序”。
“我用社会秩序这个词你不反对吧?”
“不,很正确”
李学武点了点头,同他一起站到了码头的栏杆边上,说道:“组织大于一切,秩序大于一切”。
“你是个聪明人”
李怀德拍了拍李学武的胳膊,手就伏在了李学武的胳膊上。
“长江水后浪推前浪,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和梦想”
“你很不一样”
李怀德看着李学武说道:“你有思想,有目标,有智慧,你会比我们这代人走的更远,更稳”。
“未来是你们的!”
李学武并没有去看自己的房子长啥样,而是同李怀德一起上了车往回走了。
栗海洋会帮忙把两处房产收拾妥当再交给他们。
李怀德给他交了底儿,房子也不是从韩庆伟手上收来的,已经倒了不知道多少个儿了。
管委会嘛,玩的就是这套,互通有无,你给我一处,我给你一处。
这样你在津门有了房产,我在京城也有了。
而倒手的次数多了,这房产也就安全了。
李学武真没发觉李怀德是什么时候跟韩庆伟搭个上的,又是什么时候办妥这件事的。
只能说李怀德这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比他要强。
不服不行。
至少他就没想过李怀德会用这招来对付自己。
腐化?
当然不是,这可不是单纯的用金钱来捆绑他,或者同化他。
房子,在这年代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
你有一柄战国青铜剑去直播间问问,哪个二五眼敢给你估价!
能流通的才有价值,不能个人之间买卖的算什么钱。
可在津门,能住花园洋房的,以前要么是大帅,要么就是大员,现在只能是大干部。
你就想吧,小洋楼带大院,院里能停车,还带花园,出门就是海河,园区带码头,正经的市中心。
就这么个有价值的位置,李怀德送给李学武,真的就是拉他下水的?
并不是!
有人要送给自己房屋,那是法律意义上的赠予,白捡便宜谁不要啊!
说李怀德送李学武房子行、贿也得有人信啊,到底谁才是领导啊。
李怀德真正的杀招是那句话:“…你愿意带家人来也行,有自己的安排也好…”
李学武会带自己家人来津门住吗?
这是不可能的,李怀德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媳妇儿放着好好的单位门前小别墅不住,来津门吹海风?
李学武单立户,家庭成员简单,媳妇儿不过来,他自己一个人来这边住洋房?
就算是来这边出差,旧不住人的房子倒不如招待所住着方便了。
关键点来了!
李怀德的意思是,李学武出差的时候要在这边住!
很有可能以后两个人一起出差,到那时就是李学武交考卷的时候了。
我这房子里有人照顾我,你的房子不也得是个家啊!
李学武家庭成员简单,李怀德的家庭成员就复杂了?
笑谈!
不会真的有人觉得他会把自己的儿女和爱人安排来这边住吧?!
出差呢,你当出游啊!
千里迢迢的,药都买了,明告诉你他爱人身体不好,那你觉得他会在这边安排谁来伺候他呢?
李学武不知道,但他很清楚李怀德的意思。
两人之间没有必要发生利益关联,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看好李学武的未来。
而他敢这么说,就说明他对自己的未来也很有自信。
自信到他不会挡着李学武的路,并且会一直提拔他,帮助他。
人与人之间,如果不用利益关联着,怎么获得信任啊?
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飘过昌,一起分过赃。
同窗是不可能的了,差特么二十多岁呢,扛枪就更不可能的了,李学武行,他可扛不动了。
李怀德只能在剩下的两个上面下功夫了,他既不想疏远李学武,更不敢直接赋予信任。
所以,先分赃,再…
李怀德站在海河边上跟他说的那些话已经很直白了。
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耿专员怎么拿,耿专员不拿,你我怎么进步啊 张国祁的出事给了李怀德一个不小的打击,也产生了对身边人的信任危机。
其他人先不算,必须先搞定李学武。
李学武用茶叶表达了工作上的态度,又用白酒表达了私下里的感情。
那他就用房子表达公事上的态度,用房子里的人表达私下里的联系。
去边疆的时候,他在大篷车里潇洒,李学武可是没那啥。
无论是洁身自好,还是情比金坚,现在你都得给我个答复。
到时候房子收拾妥当了,他就要见见李学武的人了。
不能一起飘过那啥,总得交出这个底儿来。
可以说他是为了得到信任,不惜破坏掉彼此之间的那层上下级关系了。
如果李学武合格了,那他会放心地把后方交给李学武,两人之间也没了猜忌。
共同进步,共同提高嘛!
谁都不怕谁翻脸,他不想成为张国祁那样的下场。
李学武坐在车上神态依旧地谈笑风生,可心中已经在考虑未来要让李怀德怎么“抛头颅”“洒热血”地“奉献”了。
他的价值还有,不榨干最后一丝价值都不能放过他。
还想歌舞升平?
还想接着奏乐接着舞?!
等着吧,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汽车带着他们去了和平路,津门最繁华的街道,剩下的时间就真的是放松了。
李学武没有选择当时就翻脸,李怀德也不觉得他会在以后有什么恶意。
即便是有,他也有把握控制住局面。
所以,两人从京城出发开始到现在,拉扯的结果就是,皮球又到李学武的脚边了 和平路上的行人明显要比营城道那边的多,两者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李怀德同李学武说说笑笑的,没事人似的,带着栗海洋和司机小周观看着津门的热闹景象。
李学武也像是忘记了刚才的那些试探和不愉快,放轻松地逛起了街。
这个时候的娱乐很匮乏,一切都是向着生活看。
放在后世几个大男人一起逛街绝对特么有问题。
可现在不一样,给家人买些东西,给朋友选点礼物,就成了出差的乐趣。
老美华,津门一家专做女士布鞋的老字号。
早先人们穿鞋多是自己做的,买鞋穿就太奢侈一些了。
当然了,只要有需要,就有生意人。
京城老字号内联升就是专门做官靴起家的,名字起的好,主要服务的是来京上任或者侯任的清朝官宦。
能买得起鞋的,还是比较隐私的女鞋,得是清亡以后了。
所以说老美华是老字号,也才五十来年。
李怀德有兴趣来这边逛,也是想表现一下顾家好男人的形象,一会儿回去集合,他要是拎两块花布非叫人背后讲究他养人了。
名声都在于经营,你看到的,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李学武就学到了,所以跟着进去还仔细的挑了起来。
白天的店里有些忙,带着套袖的服务员嘴里就没停下过,一直在喳喳喳的。
在柜台上挑鞋子的多是女同志,可也不妨有男同志,但不多。
李怀德一行人进来就有些扎眼了,四个年龄不一,但着装风格统一,一看就是干部的人进来,售货员的目光都忍不住瞥了过来。
李怀德面相天然的和善,尤其是挂着微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春风和煦的感觉。
李学武高大凶悍,尤其是腰上卡着手枪,再怎么微笑也挡不住他的凶相。
带着司机和秘书来逛街的领导,还有保卫在,别不是什么大干部吧!
昨天晚上茶庄经理为啥主动请他们喝茶啊,就是怕的这个。
售货员给里面使了个眼色,让边上那人赶紧去通知经理去。
他们店要改制,店名都换了,说是以后叫长虹,进店的这几人别不是来看现场的。
李怀德倒是没在意售货员的目光,选了鞋样,要了尺码,该付钱付钱,倒是把售货员给整懵了。
李学武也是有样学样,给老太太选了两双、母亲选了两双。
布鞋养脚,尤其是杭元、坤尖样式的,日常穿着极为舒服。
就是不知道几位丈母娘和干妈多大鞋码,不然也表达一份孝心了。
倒是顾宁的鞋码他都知道,选着合适的样式,要了数量不等的绣花鞋。
当看见小孩子的花布鞋,李学武就有些挪不动脚了,很是认真地选了大小几双,想着回去弥补出来时闺女对他的不舍。
栗海洋跟着李怀德,小周便跟着李学武,当他付钱的时候小周已经把包好的鞋子拎在了手里。
李怀德看了栗海洋手里的一双,又看了看小周手里的一大包,实在是哭笑不得。
特么!装样子也要这么卷嘛!
李学武看了一眼笑着迎过来的鞋店干部,给李怀德示意了一下,玩笑似的解释道:“家里女人多,我闺女最爱美”。
这话听着没毛病,可又像是一种回应。
而鞋店干部走过来打招呼又让他来不及思考这个,只能说李学武抓的时间刚刚好。
李怀德面对鞋店干部的寒暄和试探,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出来的时候对方还送到了门口,让一行人体会到了津门人的热情。
这条街上新老字号都有,时髦的,守旧的,开放的,保守的,和谐而又带着躁动。
李学武估计下次再来津门就感受不到这种氛围了,京城闹的差不多了,其他地方该接棒了。
趁着李怀德去盛锡福挑帽子的时候,李学武拉了栗海洋站在门口抽了一支烟。
“那两处房产到底怎么回事?”
时间很紧,李学武没工夫跟他打哈哈,开门见山的就问了。
也不怕栗海洋去跟李怀德告状,他想知道这里面的底儿。
栗海洋就知道掺和到领导之间的关系会出大麻烦,尤其是在洋房那边的时候,李学武的目光吓人的厉害。
他真怕李学武把领导扔河里去,到时候他是看见了啊,还是没看见啊。
昨天下午接着李怀德要求的时候他就犹豫来着,他也知道这是在给李学武挖坑呢。
可没法啊,领导心情不好,给他说的话也不是商量啊。
他爸是有点能耐,可距离李怀德还远着呢,比李学武都不如呢,怎么管他啊。
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就忘了领导的戒烟药,好不容易在这边弥补了,就担心领导找后账呢。
他也是被逼无奈,扎着胆子干的这件事。
而从洋房来了这边他就一直在躲着李学武,跟在领导身后头打转,没想到还是让李学武给逮着了。
李学武这么问,他敢说不知道?
所以啊,栗海洋也是光棍儿的很,你问我,我就说,到时候李怀德问了,我还说。
反正得罪哪一个都不好过,倒不如都得罪了,这样反而倒不得罪人了。
“昨天领导交代的,让我跟柳林去办事,接收两处房产”
栗海洋手里的烟有些哆嗦,可语气还是很坚定的。
“我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领导让我干啥我干啥”。
“甭废话”
李学武吊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我问你那两处房产咋回事?”
“不知道”
栗海洋摊手道:“领导给你说的那些就是我知道的那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倒是有原来房主的一些传言,我还是跟那房管的大姐听着的”。
“真的?”
李学武弹了弹手里的烟灰,眯着眼睛看着栗海洋,判断他话的真假。
栗海洋一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凭处置的模样,使劲抽着烟说道:“知道太多对我能有啥好处啊?”
“你住的那家医院院长被调走了,去甘宁支边,家里人也都按照政策分配了”
栗海洋见李学武的眼神吓人,便开始抖落他知道的所有事。
“那位大姐说的,他有俩老婆,吃穿一贯的奢华,家里用的都是议价商品”
“吃一顿肉一百多,八块钱一斤的花生一次就买两百多的,四块钱一斤的螃蟹一买就是二十斤…”
栗海洋看了看李学武,被他看得发慌,迟疑地问道:“您是想听这个嘛?”
李学武吐了一口烟儿,看着他问道:“是你把那医院院长有俩媳妇儿的事告诉领导的吧?”
“不是不是!”
栗海洋赶紧否定道:“我这都是后来听到的了”。
他哪里不知道李怀德给李学武挖了一个什么坑,就是他自己都掉坑里了。
这件事到最后一定是天知地知,李怀德知,李学武知,他也知。
为啥他也知,他还想问问李怀德呢!
这不是把他拴里了嘛,算计李学武给套房,他得着啥了?!
到时候两人闹起来,他却成了坐蜡的。
这件事办下来,他是觉得亏得慌,也憋屈的慌。
可当秘书的就这个事,你不办?
回去就办了你,连你爹都算在一块办!
栗海洋面对李学武的诘问也是委屈的慌,他招谁惹谁了!
李学武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店里还在选帽子的李怀德,揽着他的肩膀往路边走了走。
“说说俩老婆的事”。
“啥?”
栗海洋面对李学武实在是有些胆颤,这会儿听见他追问这个,实在是没反应过来。
李学武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啥啥!我这是在帮助你纠正思想错误,审查思想觉悟”。
说着话对着他叽咕叽咕眼睛道:“我是怕你也想娶两个媳妇了!”
“别闹了李副书记”
栗海洋干笑着扯了扯嘴角,道:“我才吃几个菜啊,敢有这种想法,都是旧社会遗留的问题,现在这么做是犯错误的”。
他倒是敢说,认真着表情道:“再说了,遇着那样的媳妇儿我也不敢要啊”。
“你是不知道啊,那院长的俩媳妇儿都养宠物,一个养猴,一个养狗”
“养猴那个给猴缝了衣服、枕头,每天喂猴吃香蕉、饼干、枣、肉等,还亲自给猴洗澡、理毛,晚上还跟猴睡在一起,并教猴说话、表演等”
“养狗那个给狗喂细粮、猪肝、鸡蛋、牛奶,还带狗去理发馆去剪毛”
“我一个月才多少钱工资,我吃的都没猴和狗好呢,还养俩媳妇?!先养我自己吧!”
“你倒是拎得清!”
李学武瞥了他一眼,弹飞了手里的烟头,道:“可给你打个预防针,别给领导那胡咧咧,啥俩媳妇儿啥的,闹不好要收拾你”。
“我知道”
栗海洋看了店里一眼,对李学武解释道:“我真不知道领导是这么个意思,您可别怪我啊”。
“呵”
李学武眯着眼睛道:“好说咱们都是同志,有什么不好说的”。
栗海洋就怕他这样,扔了手里的烟头,道:“要不…回头儿我帮您把房子挂别处去?”
“再说吧”
李学武看见李怀德出来了,拍了拍栗海洋的肩膀迎了上去。
“没选着合适的?”
“选着了,订做的”
李怀德笑呵呵地看了李学武两人一眼,问道:“说什么呢,聊这么半天?”
“房子的事”
李学武倒是直白,也没让栗海洋为难。
“问问原房主的状况,我怕那房子有啥不对的,住着害怕”
“你还怕那个?”
李怀德倒是没在意李学武跟栗海洋打听这个,点了点李学武腰上的手枪逗了一句。
看着栗海洋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知道李学武说的是实话。
李学武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说道:“您还不知道我的嘛,我最怂了,要不出差带着枪干啥”。
“您就说,自打我回来都遇着多少回危险了”
这个时候最好配一首:天黑路滑,这社会复杂,你往高处爬那么就有小人来找茬 李学武太委屈了,他招谁惹谁了,一个个的惦记着谋害他,算计他。
只能说自己还不够强大,每次都是“幸运”的躲过了暗处的冷箭。
然后掏枪打回去…
李怀德走在街上,听着李学武的抱怨,忍不住的嘴角抽了抽。
他此时的心情跟栗海洋是一样一样的。
你说的那些危险…其实是你自己吧!
在我们眼里你才是危险!
“咳咳中午了,咱们吃点什么?”
李怀德强硬地转换了话题,目光开始踅摸街道两边的馆子了。
他觉得李学武就是在一语双关,指桑骂槐。
“那个,昨天是不是说吃烤鸭来着?”
他怕李学武再起皮子,点了点头,招呼了几人道:“走走,我请你们吃烤鸭,尝尝跟便宜坊的有啥区别”。
栗海洋看着领导带头往车边走了,他也是尴尬地看了李学武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李学武眯着眼睛打量了李怀德的背影,一顿鸭子就想把自己打发了?
吃烤鸭,咋说呢,李学武没觉得这东西味道上有啥高低的,只要用心了做,大概都一样。
有老食客口味叼,说便宜坊的好吃,也有爱全聚德的,津门这边都说正阳春的好。
李怀德评论说,这的鸭子皮脆肉嫩,肥而不腻,特制面酱配黄瓜,越吃越馋。
李学武倒是没尝出来,不过鸭油包一口下去满嘴汤汁,嚼一嚼齿颊留香是真的。
说是李怀德请客,可实际结账的时候还是李学武算的账。
理由也找的好,说是昨天的饺子是李主任请的,今天这顿鸭子算他的。
甭管以后咋样,出门在外的,别小气了。
吃完了中午饭,几人又溜了溜食儿。
看见有卖乐器的,李学武给顾宁买了一台鹦鹉牌的手风琴,工业券不够用,从李怀德那里还拿了几张。
嘴里说着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李怀德笑着说不用了。
两人有来有往,倒是消散了上午的“恩怨”。
招待所集合的时候才有意思,就跟抄家了似的。
来的时候大家一人一小包行李,可回去的时候不一样了。
好家伙,办公室借调到项目组的小王买了蜂皇的藤木箱子,也说不上咋就那么好,两个大箱子。
这还不算,那两个藤木箱子里还塞满了各种东西。
财务处借调来的周大姐,非说津门天立酱园的老醋好吃,买了一箱子。
工程处老孙跟周大姐一样,脚边的箱子里是天宝楼和玉川居的酱货,各样的都有。
李怀德笑着说他,京城没有六必居了还是咋地,大老远的来津门背酱货。
他说归说,可也没有说训斥或者贬损的意思,还招手示意了栗海洋手里拿着的一大卷年画。
“都辛苦了,工作完成的很好、很顺利,成绩都是有目共睹的!”
李怀德笑着摆了摆手,客气地安抚了大家的掌声,道:“津门杨柳青的年画是一绝,底子是荣宝斋和德裕公画庄的”。
“为了纪念这次津门行啊,我特意交代了办公室,给项目组的每人都准备了一套年画,希望大家喜欢!”
“好!”
“谢谢领导!”
“哈哈哈”
白得的东西,只要不是狗屎,大家都没有拒绝和挑剔的道理。
大家争着抢着去栗海洋那边看了年画,虽然领导说了,便于运输,年画是回厂后再发,可大家忍不住喜欢啊。
“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李怀德打发了众人,又看向了李学武脚边两大包东西。
“刚才还说小王的东西多呢,看你这比小王的东西还多啊!”
“没啥”
李学武笑着解释到:“就跟您一起买的那几双鞋,一台手风琴,剩下都是给我闺女买的吃的”。
说着话示意了脚边的大包道:“崩豆张的干果、桂发祥的麻花、耳朵眼炸糕、果仁张的蜜供、皮糖张的皮糖、祥德斋和桂顺斋的糕点、同利号的老火腿…”
虽然李姝有的时候很淘气,很磨人吧,但只要是出门,心里想着的还是闺女。
家里女人多,一个在穿,一个在吃,买大家都能接受的,皆大欢喜不是嘛。
哥兄弟妹四个人,买东西能落下哪一家 其实看着多,拎着倒是没多沉,就是那台手风琴沉,还让小周帮着拎了。
昨晚在津沽买的那些酒有栗海洋安排呢,件数太大了,只能用车带回去。
就像是逃难似的,众人风风火火的到了津门火车站,由着小周他们这些司机帮忙,总算是在火车开动前把众人都安顿好了。
李学武和李怀德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在软包,谈的依旧是工作。
栗海洋倒是很懂事,拿着笔记本坐在一旁只是记录着,不说话。
他也看的明白,似是李学武和李怀德这样的人,哪有什么明确的心理底线啊,无非是互相试探罢了。
到最后都得以妥协的结果来收场,夹在中间的都会成为炮灰。
当然了,这也是他的修行,在犯错中学习,在学习中提高嘛。
这一次李怀德同李学武之间的较量和比试也给了他一次很好的实习体验。
尤其是看着他们这么快的进入到了状态,又忙起了公事,他知道自己还真就得是继续修炼。
车上李学武问他的那句想不想到津门,说实在的,他是动心了,想出来锻炼锻炼的。
做过秘书工作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一个伺候人的活儿,是能学到很多东西,可也实实在在的辛苦。
谁不想手底下管着人啊,谁不想让人伺候着、巴结着、恭维着啊。
可看了今天李学武的道行,以及在跟李怀德之间的比试,他知道自己还差的远呢。
这事儿要是让自己赶上了,非让这俩孙子给玩死不可。
说不定把自己给卖了还得帮他们数钱呢!
等什么时候自己的心眼子跟眼巴前这俩人一样多的时候再出新手村吧。
江湖险恶,他爹也照顾不到他多少,真要下来锻炼,那也得是在总厂里,多少还有点面子。
津门?
呵还不得让人家生吞活剥了啊 还就别说他胆子小,更别说他有畏惧心理,没有闯劲儿。
新手上路,稳定压倒一切,踏踏实实的把路走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新手期就很跳脱的,即便是你蹿的再高,以后也走不长远。
而年轻人参加工作后往往都是在起步阶段跌倒的,甚至是摔了一跤就自甘堕落了。
比如轧钢厂今年招录的那些大学生,就是一幅生动的职场生态画。
“呦!您回来了”
李学武拎着自己的手包刚上楼,便见着孙健从走廊过来跟自己打招呼。
也不等李学武说话,他紧走了两步,到了李学武跟前儿悄声说道:“薛书记刚才来电话了,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是嘛”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问道:“说什么事了吗?”
“这倒没有”
孙健接了李学武手里的包,边走边回道:“只说了今天您要是回来的早,就去纪监那边一趟”。
李学武的眼睛眯了眯,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给沙器之摆了摆手,示意他忙自己的。
“纪监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具体的没有通报”
孙健也没在意沙器之在屋里,走到李学武办公桌旁轻声汇报道:“就我听到的啊,说是没招,还硬挺着呢”。
“呵”
李学武冷笑了一声,没在意地翻看着桌上的文件,同时接了沙器之递过来的工作简报。
孙健站在一旁也不知道领导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想来应该是有意见的。
“要我给薛书记那边回个电话嘛?”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李学武在沙器之递过来的签到表上签了字,后面备注了到厂的时间。
“回头你跟栗海洋和项目组那边对接一下,这次去津门很顺利,不过有一些方案需要改一下”
李学武接了沙器之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点了点孙健道:“具体的项目组那边有记录,你去拿就行了”。
“好”
孙健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眼神看着李学武问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李学武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忙,今天是周六,有什么事可以放到下周一去办,没必要搞的这么紧张。
灌了一大口茶水,李学武可算是解了渴,放下茶杯又点了点示意沙器之再给倒一杯。
沙器之在续热水的时候笑着说道:“孙主任说话挺有意思的,搞情报正合适”。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看了他一眼,知道这是在发牢骚呢。
不过没搭理他,手里拿着工作简报看了,主要是他离开这三天处里的工作情况,以及转到他这里的文件。
办公室里就没有和平稳定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暗流涌动,当领导的不要插手其中,容易失了身份。
来到谠委楼,刚一进门李学武却是瞧见了一熟人。
“李副书记好”
“嗯,好”
李学武点头答应着,打量了眼前的黄诗雯,问道:“身体养好了?”
“是,谢谢您关心,给您添麻烦了”
黄诗雯看着倒是比以前更加的沉稳了,也许是经历的多了,成长的也多了。
李学武点点头,示意了楼里,问道:“调来谠委了?”
“没,来送物料的”
黄诗雯有些不自然地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示意了主办公楼方向道:“领导您忙,我回去了”。
李学武看了一眼她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转身上了楼。
薛直夫的办公室门半开着,见着李学武敲门,坐在沙发上的薛直夫站了起来。
“刚撂电话没多久,就见着你们回来了”
薛直夫招呼着李学武说道:“快进来坐,说说津门之行怎么样啊”。
“有惊无险,一切顺利吧”
李学武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随后扬了扬手里的茶叶桶道:“这是贿赂您的”。
见他要说话,李学武又补充了一句:“您要是不收可是您的损失了啊,我这人可礼不送二遍,小气着呢”。
“别人的我不敢收,你的我可不怕”
薛直夫这次倒是爽利了,笑着接了茶叶桶看了看,问道:“不便宜吧!别说你不知道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