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雪中送炭啊,刘光天觉得老彪子打自己都是应当的,母亲都那个样了,应该抱过来求的。
可他哪儿有那个脸,哪有那个把握人家能借给他三轮车啊。
现在三轮车没借着,倒是借着了汽车,他只觉得心里有劲儿,脚下生风。
等回了家,翻箱倒柜地找钱,翻找一处嘴里叨咕一句没了,翻找一个处又是失望地叨咕一句没了。
这棒梗也是贼,见着这边热闹,鸡都不管了,拎着破水桶站在门边上趴着门框往里瞧了瞧。
想看看里面咋地了,却有刘奶奶挡着看不清楚,又看了看刘光天,不知道这大傻子干啥呢。
刘光天实在找不着钱了,转身扑腾就给刘茵跪下了,言说家里钱都被收缴了,去医院没钱,想求刘婶儿借一些。
刘茵答应一声,也没去扶他,叫他赶紧找证件,她回家拿钱。
等刘光天用被子抱着他妈出来的时候,刘茵掐了三十块钱跑过来塞进了他的兜里。
“赶紧走!”
刘光天来不及擦眼泪,道谢的话也被刘茵挡回去,抱着他妈就往出跑。
等到了中院儿,倒座房的沈国栋已经带着人来接了,并着早晨起来在院里的邻居都伸了手,几人抬着被子连跑带颠儿一直送到了西院已经等着的车上。
看着吉普车离开,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各自唏嘘着回了院儿。
二大爷的事儿大家都听说了,那些娘们儿背后说叨行,院儿里的爷们儿最多也就闲聊说起一两句。
这赶上事儿了,可不能站着干看着,那不是让外面的人笑话这院儿里住着的人没有人情味儿了嘛。
大早上的,各自回了家里又是一阵感慨,给自己敲了个警钟,以后可不能犯错误,谁家也禁不起这么折腾。
葛淑琴起了个大早,跟着婆婆一起忙活着做早饭,也是见着了二大妈被抬出去的情景。
因为当时大家都乱着,谁也不知道确切的情况,还都以为那啥了呢。
三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有些难过地说道:“你看看这事儿闹的,他二大妈可厉害个人,生生闹成这样,你说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呦”。
闫富贵早上出去遛弯儿了,刚回来,不大知道啥样,也是刚听说。
可他倒是没大在意,他现在想的是自己,想的是他们家,可不能出这样的事儿,不然他一定挺不到老彪子开车送他去医院就得完蛋。
“赶紧整饭吃饭,老三、老四还得上学呢”
嘴里催了一句,随后便皱着眉头坐在了堂屋凳子上。
三大妈见着老伴儿催了,哪里还敢再说,紧着忙活了。
葛淑琴倒是个安静的,一句话都没说,端了几碗粥上来,又帮着端咸菜。
三大妈看了看儿媳妇儿的身影,怎么觉得今天不大对劲儿呢。
虽然平日里也是这般勤快,可就是感觉不对劲儿。
微微摇了摇头,捡了筷子上桌,招呼着吃早饭。
闫解放拄着拐,笨笨查查地从里屋出来,眼睛没看饭桌,先是看向了他嫂子。
因为饭桌没什么好看的,他们家就是这老三样,米粥,窝头,咸菜。
长年累月的都是如此,可不如他嫂子好看。
可往日里会用眼神回应他的嫂子今天却是看也不看他,好像没见着他的眼神似的。
闫解放还想搭茬儿,却是被他爹用筷子敲了一下,吓的他赶紧低头吃饭。
闫富贵瞪了儿子一眼,眼睛却是看了葛淑琴一眼。
巧合的是,在往背对着门坐着的葛淑琴那边看的时候,正从敞开的房门看见于丽打门口过。
前儿媳妇儿和现儿媳妇儿正好放在了闫富贵的眼前,一个低眉垂首,一个精神抖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丽从倒座房出来是要往后院儿去的,李学武昨晚没回来,打电话说了要在厂里办事儿。
从院里发生的事儿她也猜到李学武在忙什么了。
这现在往后院去是给李学武拿换洗的裤子和衣服。
李学武回了电话,说是昨天下去检查,泥点子崩了一身,穿着也不大好看的。
接着秦淮茹捎的信儿,于丽就准备着秦淮茹上班的时候给带去。
这边进了中院儿,正赶上棒梗拎着水桶回来。
嘿,这小子跟倒座房那边玩多了也是学会了嘴甜,见着于丽便开口叫姨,比自己家的小姨叫的都亲。
因为于丽经常给这个小胖墩儿投喂卤货啥的,惹得棒梗一见着于丽就亲近。
“又起早去的河边儿?”
“没起多早”
棒梗笑了笑,解释道:“今早有雾,我有点儿害怕,就跟门口的水坑捞的,还别说真有玩意儿”。
“呵呵,知道鸡蛋香了是不是?”
于丽一走一过儿捏了捏棒梗的大肥脸,随后问道:“鸡蛋不会都进你肚子里了吧?”
“哪儿啊”
棒梗叽咕叽咕眼睛,对着家里比划了一下说道:“都给我小姨了,说是孵小鸡,都孵了几天了,也没见孵出来”。
“哪有那么快的”
于丽看着棒梗失望的小眼神,笑着摘了棒梗头发上沾着的鸡毛,道:“让伱妈多等一会儿啊,我给你武叔收拾了衣服让你妈带去厂里”。
“知道了,我妈说等着了”
棒梗应了一句,随后补充道:“刚跟后院儿回来,刘奶奶给老太太送饭去了”。
“嗯,知道了”
于丽拍了拍棒梗的大脑袋便往后面去了,棒梗则是挑了挑眉毛,拎着那个破水桶往家里走。
家里正搽粥呢,他妈给两个小妹妹穿衣服,小当的手疼,只能由着母亲帮忙。
奶奶在炉子边上忙活,小姨坐在床边打哈欠。
“洗手吃饭,怎么这么长时间啊?”
贾张氏不耐烦地催了一句,边忙活着手里的活儿边说了一句孙子。
棒梗踢了两下脚上的雨靴,也没回他奶奶的话,冲着里屋的母亲喊道:“妈,我这雨靴小了,顶脚指头了!”
喊完了,又转头儿对他奶奶解释道:“后院儿二奶奶没了,我给帮忙来着”。
贾张氏可被孙子这一句话给吓了一跳,在里屋的秦淮茹也惊了一下。
“胡说,不是抬着去医院了嘛!”
贾张氏赶紧把锅里的玉米糊糊盛出来,对着小大人似的棒梗问道:“再说了,你能帮什么忙,我怎么没瞧见你?”
“嘿!我真帮忙了!”
棒梗也是到了人嫌狗不爱的年龄了,句句都是答非所问,看着回的正常,可一句正点子都不说。
“他们家跟走人家儿了似的,门都没关,还是我给关的门呢!”
“真显着你了!”
秦淮茹给闺女穿好了衣服,边走出来边问道:“谁给你说你二奶奶没了的?”
“刘光天说的啊!”
棒梗手也不洗,两脚各自用力,甩了脚上的雨靴,光着脚丫子踩着凳子腿骑在了凳子上,伸手拿了窝头儿就啃。
秦淮茹被儿子的话吓了一跳,棒梗虽然开始惹人厌了,但不说谎话的。
想到早上那顿忙活,许是情况不大好的。
棒梗这边还兀自边啃窝头儿边说道:“我亲眼见着的,刘光天站在屋里老是说没了没…了”。
他还想继续说呢,可见着他妈已经先一步出门去了。
他奶奶也是皱着眉头对着他们仨孩子叮嘱道:“好好吃饭啊,吃好了自己上学去!”
贾张氏说完,又对着秦京茹说道:“顾着他们仨吃饭”。
交代完,紧忙着扯了围裙追着儿媳妇儿的步子往后院儿去了。
这要是院里有人没了,尤其是这种妇女没了,各家儿妇女都是要勤打听的,是要帮忙伸手的。
如果有事儿了不到场是要被人说闲话的,所以娘俩都是紧张着往后院走。
尤其是贾张氏,她有点儿心虚,是不是自己传的话儿引起的,别惹上官司。
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后院儿了,瞧见秦淮茹已经跟李顺家的说上话了。
“他刘婶,你看这…二大妈是真没了啊?”
“哪儿啊!”
刘茵手里端着碗,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娘俩,道:“谁跟你们说的啊,早上走的时候还明白事儿呢”。
“是早上走的啊!”
见着这边说话,有好事儿的就围过来听了,还没听全,就听着后面这一句。
得!这二大妈倒成了明白事儿,早上走的了。
刘茵也是无奈地摆摆手,解释道:“没你们想的那样儿,有可能是中风了,被他们家老二抱着出门的时候还知道跟我点头呢”。
“嗷呦”
贾张氏吓的冷汗都出来了,用手捂噜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可想到孙子的话,便又问道:“那怎么棒梗听见刘光天说没了没了的呢?”
“哪儿…”
刘茵一听是小孩子听的就想否定,可仔细一想,又是哭笑不得地解释道:“那是刘光天找钱找不见了,说钱没了”。
“嗨!这倒霉孩子!”
秦淮茹庆幸地拍了一下巴掌,嘀咕道:“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这周围的人都跟刘茵打听了二大妈的情况,随后便唏嘘着散了。
于丽用李学武以前的帆布包把给他换洗的衣服装了,走出来正瞧见秦淮茹,便顺手给了她。
秦淮茹拿了帆布包边往回走边跟着于丽解释了来这边干啥。
于丽想了想,说道:“跟他说一声吧,是个麻烦事儿”。
“知道了”
秦淮茹嘴里应了一声,两人小声地嘀嘀咕咕都往前面去了。
跟几个老婆儿闲磕打牙儿的贾张氏慢了几步,只来得及看见儿媳妇儿跟于丽说什么呢,内容倒是没听见。
“啧啧啧”
贾张氏嘴里咋舌了一阵,心里想着这两人说不上怎么又走一块儿去了,说不上聊什么呢。
她就是说闲话的行家,见不得人背着她说话,都以为说的是她呢。
这叫夜路走多了,看见的都是鬼。
在中院儿跟于丽分开,秦淮茹回了家,见着棒梗就是瞪了下眼睛。
“以后没影儿的事儿不许胡说了啊!”
“我没胡说!”
棒梗还梗着脖子喊道:“他就是说没了没了的”。
“那也不是二大妈没了,是钱没了”
秦淮茹把包放在一边,洗了手便坐下吃饭,上班就要晚了。
贾张氏进屋后又对着棒梗说了两句,随后对着秦淮茹问道:“这李学武会不会给二大爷照顾啊?”
问着问着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微微摇了摇头,撇着嘴道:“不大可能,就刘海中那样儿的,早晚我看啊…”
“妈!”
秦淮茹瞪了婆婆一眼,示意了一下坐着的孩子们。
二大爷啥事儿她自然清楚,婆婆盯了几个晚上了,一个院儿里住着,谁还不知道谁的。
秦淮茹倒是没有表现出来,跟二大爷也好,跟葛淑琴也好,甚至是二大爷家的那个崽子,也是当做不知道。
在家里更是不会说这种事儿,小孩子嘴快,如果说错了话,备不住得罪好些人。
再一个,她们家是寡妇门,还是double寡妇,加倍,所以这是非也是加倍的。
把门前雪扫清楚了就够不容易的了,何必惹那个闲言碎语和是非呢。
贾张氏晃了晃脑袋,知道秦淮茹的意思,不敢顶撞儿媳妇儿,只能端起碗吃了起来。
秦京茹倒是插嘴道:“二大爷不是跟李学武有…”
“吃饭吧你!”
秦淮茹是不会让家里人讨论李学武的问题的,婆婆说了两句就被她怼了,自己这个妹妹想要问更是直接打断了话头。
秦京茹憋憋嘴,她倒不是关心李学武或者二大爷,她就是想融入进大院儿的生活。
如果融入进来,那就代表她是城里人了。
可大家都知道她是乡下来的,没谁跟她多说什么,跟贾家关系好的见了面也是招呼一声便过去了。
原本来想着李学武的条件好的,现在秦京茹不敢想了。
从大院儿里的人口中她也渐渐知道了副处长代表的意义,虽然都是带长的,但跟村长是两码事儿。
再一个,她现在的心也正在慢慢落地,知道这城里也有城里的难处,睁开眼儿不赚钱是不成的。
李学武的条件是好,可人不咋地,秦京茹觉得李学武太凶,结婚以后一定打媳妇儿。
与其为了那几个钱儿把命搭上不值得,所以看李学武也没有那么渴望了。
她现在想的就是赶紧成为城里人,好回村里扬眉吐气,可总有人戳她肺管子。
“哎,傻柱的事情真定下来了?”
见儿媳妇儿不叫说李学武的事儿,贾张氏的嘴闲不住,又开始讨论起了傻柱的事儿来。
“嗯,定了”
秦淮茹用筷子敲了敲小当的饭碗,示意她别听闲磕,赶紧吃饭。
“哎呦,这老大难还真就修成正果了”
贾张氏感慨地说道:“这千挑万选的,谁能想到竟然选了个千里之外的媳妇儿,哎!”
说着说着对着儿媳妇儿说道:“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先前那么多都不成,单单李学武从边疆领回来的就成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有缘千里来相聚,无缘对面死对头,这我都知道!”
棒梗适时地在一边给他奶奶提了个醒,不过这个醒提的稀碎。
“去!吃饭!”
秦淮茹每天早上吃饭都跟打仗似的,说了这个吆喝那个。
“也是傻柱自己明白事儿了”
说完儿子,秦淮茹又转头对着婆婆解释道:“先是跟自己妹子商量了,又跟着人家迪丽雅的哥哥商量了,这才成的”。
“那也得赶上听话懂事儿的姑娘啊!”
贾张氏意有所指地说道:“他啥条件,人家哥哥还不是门儿清啊,一个刚迁来的,找这么一个妹夫,赚了”。
“人帕孜勒也不差啊”
秦淮茹解释道:“户口都叫李学武办完了,人家现在正经的京城人,还有工安局正式的工作,不比傻柱差”。
“那也是借了李学武的光!”
贾张氏说着帕孜勒,眼睛却是看向了棒梗,想的是自己孙子长大了也许能借上他妈的光。
“反正工作安排好了”
秦淮茹也是故意说给妹妹听的,道:“先前人家李学武也没落了咱家啊,说好了那啥以后,给她安排工作的,她不干呀”。
“怎么说到我了呀!”
秦京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低头捧着碗开始喝粥。
要说这个院儿里谁最不愿来听见傻柱的喜事儿,那第一个准是秦京茹。
她可以嫌弃,但傻柱不能比自己还好吧,这么快就找着了,还说喜欢自己呢。
有时候想想,她也不敢承认自己后悔没后悔。
秦淮茹才不替她后悔呢,只是嘴上点了妹妹一句。
贾张氏倒是个嘴厉害的,挑着眉毛跟秦淮茹问道:“我可听说了啊,傻柱张罗着修房子呢,请的就是东院儿那些人,要往大了收拾”。
“嘿,那可不少钱”
秦淮茹点点头,道:“先前李学武的后院收拾就花了五百多,他这房子更大,说不上得多少呢”。
“少不了”
贾张氏撇着嘴说道:“人家傻柱说了,家具全换新的,已经托了西院儿给打呢,都不用妹妹的”。
“他有钱”
秦淮茹低着头说了一句,具体的没解释。
其实也不用解释,傻柱见天儿的跟倒座房一块住着,也没个花钱的地方,可不就是攒下了嘛。
再有,这钱攒下了,再没有人来借钱,可不就有钱娶媳妇了嘛。
光是秦淮茹知道的,她自己就还了傻柱一百五十多块钱,这几个月的工资攒出来的,再加上李学武零星给的,都给傻柱送过去了。
要是平时还可以装聋作哑拖几个月再还,可赶上人家结婚,这个钱可就不能等着人家来要了。
雨水在纺织厂是干部身份,工资自然是不会少的,支援她哥哥一部分也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现在传出傻柱要修房子,打家具,娶媳妇儿,根本就不是啥大问题。
秦淮茹不替妹妹可惜,贾张氏倒是有些心疼。
凭白便宜了一个外面来的姑娘,这傻柱可是正儿八经的傻,拿钱不当钱的那种。
谁跟了他不是享大福啊,要是自己年轻赶上了…
“哎,你说西院儿就有旧家具啥的,他咋不想着掏噔好的?”
“用不上吧?尺寸不合适呗”
秦淮茹没大想这个问题,仨孩子都听着大人说话,不吃饭,这会儿见她瞪眼睛,又都开始扒拉饭碗。
“听傻柱的意思好像要置办三大件儿的,呵呵,说是这辈子头一次结婚,要风光”
想到这里秦淮茹也是笑了一声,笑完之后便是感慨。
贾张氏知道傻柱是个好人,难道她就不知道吗?
要说她以前对傻柱没意思那是假的,别说什么爱情,这个年代,能搭伙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就是爱情。
傻柱的条件不说,人可是正经人,除了说话办事儿愣点儿,浑点儿,可不是那缺心眼儿的人。
可不就是院里儿这些人说的嘛,谁跟傻柱谁享福。
现在还不定什么形式呢,要是再赶上前几年的事儿,饿的你满地打滚儿,看着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就知道爱情重要还是肚子重要了。
秦淮茹给自己妹妹介绍对象,哪里是照顾妹妹,分明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这么好的人从眼前溜走,自己想要,婆婆、孩子一大堆拖后腿儿的要不成。
所以就想着把妹妹给过去,也算是不白遇着。
可事与愿违啊,自己相中的,妹妹没想中,闹了一大圈儿,妹妹砸手里了,人家找到了。
万幸的是,她遇见了李学武。
不幸的是,她遇见了李学武。
说万幸,那是她抓住了机遇,赶上李学武年轻,位置不高,肯容忍她。
赶上现在,让她摸李学武的边儿都不敢啊。
有了李学武,她才有了现在的生活,现在的地位,有了和谐稳定的家庭。
不说李学武一个月跟她亲近几次吧,至少没有撵过她,她就觉得满足了。
要说不幸,哪个女人愿意给人家当这个啊,谁不想好好找个对象过名正言顺的日子。
别看李学武不主动说,可她一旦表达出离开的意思,李学武拦都不带拦她的,这她心里清楚的很。
李学武从小就不缺女人,回来以后这是缺安全的女人,所以她才钻了孔子。
那是个强势、霸道的主儿,自己但凡有点儿别的心思,那是沾都不会沾自己的。
从打算贴着李学武那天起,秦淮茹就明白,只有李学武不要她那天儿,没有她主动离开李学武那日。
那天进了李学武的家,就把以后的事儿想的明明白白的了,这辈子都别想着光明正大。
这叫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又想吃好的,又不想减肥,上哪儿找这好事儿去。
婆媳两个在这儿拐弯抹角、含沙射影、皮里阳秋地说了一阵,见着秦京茹不为所动,便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紧吃了几口,该伺候孩子伺候孩子,该上班上班了。
看着姐姐出门,秦京茹这才收拾了自己。
她哪里不知道自己姐姐的意思,她早就听到这个消息了,还特意看了迪丽雅的长相。
不如自己 可人家就要住新房,过好日子了,她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儿嘴里发苦。
“上班去啊?”
“是呗,都要晚了!”
秦淮茹刚取了车子,便见着于丽站在西院儿门脸儿那边叫自己,推着车子便过去了。
于丽知道秦淮茹上班着急,便往前走了几步,道:“先前他拿回来的丝绸,不是不叫换嘛,做裙子和衬衫怎么样?”
“给咱们?”
秦淮茹倒是没想到于丽会说这个,有些惊讶。
“是呗”
于丽拉着秦淮茹低声说道:“我给迪丽雅看了,她说着是边疆顶好的丝绸了,买不到的,做裙子和凉衫很好看的,还说帮咱们做”。
“那咋好意思”
秦淮茹现在有了底气,倒是越发的不想欠人情了。
“听我说啊”
于丽拉了拉秦淮茹,低声说道:“就咱俩穿不大好,我想着给迪丽雅、西琳还有雨水,再加上李雪…”
“还是你想着周到”
秦淮茹笑了笑,道:“按你说的办,可着她们做,我多少都行”。
“少不了你的”
于丽倒是对秦淮茹的态度很满意,毕竟这是她提出来的想法,那卷丝绸也是给她们两个的。
要是她自作主张给分了,还说不定要怎么说自己呢。
现在两全其美,可好。
这院里儿都穿这种丝绸裙子,总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吧。
要问就说迪丽雅从家里带来的,关系好,给的,怎么了。
两人笑着把这事儿定了,秦淮茹示意了一下胡同外面,随后便骑着车子走了。
于丽则是回了门店,开始一天的工作生活。
要说有人惦记是不是好事儿?反正李学武觉得还行。
早上起来的时候沙器之已经把早饭从食堂打回来了,李学武倒是没有提给他粮票的事儿。
还没等他洗漱完呢,秦淮茹又进来了。
沙器之笑着跟秦淮茹打了声招呼,便回办公室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你这屋还挺干净,上次来就这么觉得”
秦淮茹将衣服拿出来给李学武放在了床脚,随后便帮着李学武把被子叠了。
手里边忙活着,边把今早二大妈的事儿跟李学武说了。
李学武洗漱的动作顿了顿,倒是没说什么。
世事无常的多了,他总不能啥都管。
“那钱是不是赃款,不是我定,也不是他们家定,得看最后的核查结果”
李学武用毛巾擦着脸,嘴里说道:“谁都知道他是七级工,可这不代表家里的钱就都是工资,得可着这个案子查”。
秦淮茹叠完被子,接了李学武手里的毛巾在水盆里洗了。
“我知道,就是说啊,别犯错,犯了错人财两空”
洗完了毛巾给晾在了脸盆架子上,嘴里继续说道:“这医院那边还不定怎么回事儿呢,你家我刘婶说可能是中风”。
“我爸没在家啊?”
李学武由着秦淮茹伺候着开始换衣服,于丽给拿的全,从上身到下身都给拿了。
秦淮茹也不怕这是李学武的办公室,伺候着这人换好了衣服又把换下来的衣服收拾了。
“说是出去遛弯儿了,没赶上”
秦淮茹抬起头看着李学武问道:“二大爷不会被判刑吧?”
“不好说”
李学武摇了摇头,没往下说。
秦淮茹知道,这人嘴最严了,啥话不到一定了绝不会说出来的。
啥叫不好说啊,依着她对李学武的了解,这就是十有八九的了。
“一个中风,一个蹲笆篱子,这家就要完了”
秦淮茹叨咕道:“打昨晚开始,刘光齐就露了一面儿,今早愣是刘光福一个人回来的,说是上班没空,看看这儿子养的”。
“想到棒梗了?”
李学武换了秦淮茹给放好的皮鞋,嘴里说道:“我看棒梗蛮不错的,成绩虽说不咋地,看住了,别学坏,比啥都强”。
“我也就这么一点儿指性了”
秦淮茹弯腰把地上的鞋子捡了装了起来,却是被李学武从后面拍了一巴掌。
“别拿话点我啊!”
“去你的!”
秦淮茹脸色有些红地瞪了李学武的背影一眼,这坏人坏的很。
那大巴掌,没轻没重的,一巴掌下去拍得她屁股还有些疼,又有些麻。
“呵呵呵”
李学武笑着出了里屋,坐到了沙发上开始吃早饭。
等秦淮茹收拾好了出来的时候,李学武问道:“吃了吗?有多”。
“吃你的吧,跟家里吃了”
秦淮茹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衣服和鞋子问道:“你自己拿回去还是我拿回去?”
“你拿回去吧,我说不上就忙活忘了”
李学武喝了一口粥,道:“刘海中那边你不要多问,有些麻烦”。
“我知道”
秦淮茹走到李学武茶几前面问道:“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李学武没想到秦淮茹会问这个,这弯儿转的有点儿急了吧?
“关你屁事!”
“好随份子呗,怕攒不够”
见着李学武翻白眼儿,秦淮茹也是笑了起来,嘴里还打着趣。
李学武倒是懒得搭理这娘儿们,闷头儿吃自己的早饭。
秦淮茹见着李学武不搭理她也不恼,笑着说了两句便走了。
刚到门口,便见着沙器之过来了,跟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进了李学武的办公室。
“处长,易忠海醒了,说是要见您,”
沙器之一进来就给了李学武一个惊讶,随后补充道:“厂长也在”。
“什么时候醒的?”
李学武将手里的馒头放下,用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同时把嘴里的东西嚼细了咽了下去。
“说是后半夜”
沙器之走到李学武身边拾起沙发上的夹克衫帮着李学武穿上了。
“我跟来通知的秘书问了一嘴,厂长在看望他爱人的时候正赶上了”
“我知道了”
李学武正了正神色,对着沙器之交代道:“去看看韩科长那边的结果如何了,过来通知我”。
“明白”
沙器之随着李学武一起往出走。
走廊里,听见了这个消息的秦淮茹正站在那儿等着李学武。
见他出来,便问道:“没事儿吧?”
“醒了就是好事儿,对谁都是好事儿”
李学武脚步不停,眼睛也没有看秦淮茹,从她身边走过,声音遗留在了身后。
秦淮茹看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梳着分头,穿着藏青色夹克,白衬衫,黑色修身长裤,黑皮鞋,潇洒干练地往出走的李学武,只觉得心砰砰跳。
男人什么时候最迷人?
专注的时候,有权有钱的时候。
李学武现在就是一个有权、有钱、又微微皱眉、专注的状态。
别说秦淮茹了,就连跟在李学武身后的沙器之都有种云从龙,虎从风的感觉。
早上来上班的保卫处众人见着李学武更是敬仰地看着李学武。
要说英俊潇洒,李学武谈不上,毕竟脸上的伤减分了。
可他身上那股子霸气和处级干部的气场,叫人不敢直视。
带着沙器之下了楼,沙器之左拐去找韩雅婷,他则是直接出门上了韩建昆准备好的指挥车,直奔厂医院而去。
今天主动是要李学武出位的,车一到轧钢厂医院,便见着书记他们的车也在。
李学武打量了一眼便往医院里面走,门口是杨凤山的秘书等着自己。
“李副处长,领导在病房等着您呢”
“好,辛苦”
李学武点头应了一句便在秘书的带领下往二楼病房走。
走廊上不时有护士拿着手里的本子遮盖住自己的鼻子,用眼睛偷偷打量李学武。
有认识李学武的已经说了他的身份,更是引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这么年轻的处级干部,这么有气势的男人,竟然还没结婚!
“领导,李副处长到了”
秘书先一步打开病房的门,跟里面的领导汇报了一声,随即敞开门等待李学武进去。
李学武站在门口顿了一秒钟这才往里面走了进来。
“厂长,书记,谷副书记”
李学武挨个儿招呼了一声,随即对着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易忠海微笑了一下,问候道:“一大爷”。
易忠海看着李学武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显然还在恢复期。
屋里都是几位领导在坐,一大妈坐在床头,一大爷的旁边,傻柱则是站在门口。
秘书给李学武拿了准备的凳子,随后便示意傻柱跟他出去。
傻柱看了看床上的一大爷,又看了李学武一眼,便跟着秘书走出去了。
这屋里将要谈的话一大妈作为家属可以听,但他一个外人就没必要了。
还是涉及到这么严密的事儿。
虽然傻柱拿一大爷当亲人,一大爷也看重傻柱,两人的关系很好。
但不代表傻柱能为一大爷做主,更不能代表一大爷发表意见。
李学武坐下后,杨凤山看了看易忠海,开口道:“李学武同志算是临危受命,挽大厦之将倾,不仅保住了易忠海同志的荣誉,也保住了咱们厂的荣誉”。
书记看了看李学武,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李学武回了一个谦虚的笑容,两人尽在不言中。
“今天咱们厂的主要领导都在这儿,特意请了主办案件的李学武副处长过来,也算是在易忠海同志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把这个案子谈一谈”。
杨凤山说完这句话,站起身,给易忠海鞠了一个躬。
“这…”
易忠海看了看厂长,对着一大妈示意了一下,一大妈过来扶了一下。
杨凤山很是真诚地致歉道:“首先要给易忠海同志致歉,是我管教不严,让亲属给您造成了伤害”。
一大妈扶着厂长抹了一把眼泪道:“老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了”。
书记开口道:“忠海同志啊,我必须要批评你一句啊”。
杨元松伸手拍了拍杨凤山的胳膊,给了厂长一个台阶让他坐下。
嘴里却是责备地说道:“遇到事情要相信组织嘛,怎么能走这么极端的路子呢,你要知道自己不仅仅是你们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咱们厂生产上的顶梁柱啊”。
易忠海微微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书记的批评。
杨元松伸手轻轻拍了拍易忠海的床铺,道:“好好养好身体,重新回到队伍里来,把应该负责的任务承担起来啊”。
李学武刚才看见杨凤山的道歉了,也见着一大爷的意思了。
易忠海刚才是想让一大妈劝两句,然后让厂长坐下的。
可不知道一大妈是故意的还是不懂这个,愣是说了一句醒了就好,可真叫厂长下不来台了。
好在是书记给打了梯子,不然厂长杨凤山可就难看了。
李学武是不会给他搭梯子的,这屋里也轮不着他搭梯子,他也不屑给杨凤山搭梯子。
这会儿见着书记说完,李学武把目光看向了谷维洁,觉着书记和厂长都说过了,那副书记是不是也来两句儿?
可谷维洁好像知道李学武的意思一样,看了李学武一眼便转过头,一点儿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也转了目光当起了哑巴。
谷副书记都不说话,我也不说。
屋里顿时安静了几秒钟,倒是让易忠海看向了李学武。
杨凤山是厂长,自然不会叫场面失控,道歉过后就得谈处理了。
“忠海同志,按照你的意思,李副处长已经请来了,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组织一定尽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