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程程送回了家。
程程拽住我的手，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你回家一定会被打的！”
“留下来好不好，留下来我保护你！”
我摸摸他的头，很无奈：“没事啦，我不会怎么样的。我终归还是得……回家的。”
现在，靠我自己一个人，几乎还活不下去。
但等我离开这个城市，考上了大学，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程程恋恋不舍地看着我，但最终没有阻拦我，只能看着我回了家。
我没有看见，我一离开，程程脸上那种依恋的、脆弱的神情就消失了。
他依旧稚嫩天真，但是这时候的天真无邪透出了一股非人感。
他喃喃自语：“沈知闲……没想到失去记忆的你是这个风格。”
“强取豪夺？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不过很有意思，嘻嘻。”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面印着沈知闲电话号码的名片，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起了那个被他叫做“妈妈”的人脸上的纱布，心头莫名有些发涩。
“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把你的背景设置得这么惨了。”
“天天挨打，还怪可怜的。”
“……不过很有意思，嘻嘻。”
……
我偷偷摸摸踏进家门，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等在客厅的父母。
父亲拎着酒瓶，气势汹汹地就想砸我的脑袋：“陆念！你是不是想死？！”
“你主管都和我说了，你想爬人家傅总的床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人家给惹恼了！”
“人家把你们经理都叫去臭骂了一顿你知道吗？！”
"要本事没本事，只有一点野心，你能有什么用！"
我：“……”
事情为什么会歪曲成这样啊见鬼！
我什么时候想爬傅延之的床了？
主管要不要脸了？
“要是连累我们。连累你弟弟，你把皮扒下来都赔不起！你……你的脸这怎么了？！”
父亲脸打我都忘了，大惊失色。
作为合格的吸血虫父母，他们在发疯揍我的时候都会特意避开我的脸。
这可是我全身上下“最有价值”的东西。
要是我脸脸都没了，那他们可真是白养我这个女儿了——这是他们的原话。
所以现在见到我的脸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们惊呆了，随后便有了些许从未有过的为人父母的责任心，两个人一起围上来，痛心疾首地问：“谁！是谁干的！是谁伤了你的脸！”
破相的女儿还嫁的出去吗？
自然也是没问题的，只是他们之前“卖个好价钱”的打算估计要落空了。
他们两个无比心疼，那神情让我恍惚间都以为他们是真心关心我这个女儿。
怎么可能呢？
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
他们所有的温情，都给了他们的好儿子。
我语气微冷：“爬床被傅总的小情人发现，被那位小姐找人划破的。”
我的父母面面相觑。
母亲忍不住，挥手砸上我的肩膀：“你……你怎么这么蠢啊！不知道放聪明一点？！人家要划破你的脸，你也不知道躲啊？！”
果然是这样。
他们愤怒，他们气恼，但不是因为我所谓的勾引傅延之。
他们反而希望我这么做：本来只是希望女儿找一个有钱的回来，这下能够直接攀上傅总，那是多好的事情？
那可是傅延之啊!
不用嫁给他，甚至都不用求一个女朋友的名分，只要做个短暂的情人就够了！
傅延之从指缝里露出来一点，就够这一家子人平步青云了。
他们生气的，只是我居然被人家的小情人发现了。
撕逼撕不过，争宠争不过，这是还没得宠就要被打入冷宫，株连九族啊，实在是没用！
“傅总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但是你的脸毁了，以后也没用了。真是白养你一场……”父亲率先冷静下来，“这样吧，最近你不用去上班了，也不用出门了。”
“准备一下，最近这两天就结婚……”
现在结婚，怕不是要把我卖进深山老林。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爸……我才十八岁，都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
父亲冷哼：“那又怎么样？先嫁过去，结婚证之后再说。”
“你也别怪我，是你自己不争气。我们原本可没想让你这么早结婚……”
商品，总是待价而沽
我心中一片冰凉。
没有一个孩子会不希望自己的父母爱自己，但是在这个家庭中，想要求得他们的爱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这一点，我早已经明白。
“我遇上了一个……好心人，及时把我送去医院处理了脸，只要按时上药，就不会有事。”
我低头看着自己裙角上头的碎花，声音前所未有地冷静。
生活在绝望里的人，其实是不会失望的。
毕竟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希望的光芒。
父亲一愣，听见我的脸还有转圜的余地，眼神一下子又变得温和起来：“哦，原来是这样，你不早说！”
“念念，你放心。只要你的脸呢能够治好，家里出再多钱都没问题……应该不用做手术吧？”
我险些笑出来：“都说了，只要按时上药就可以了。”
父亲点点头：“那这样吧，那边公司里面你还是照旧去上班，工资就不用拿回来给家里了，自己留着买药吧。”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我乖巧地应下，实际暗暗盘算着赶紧在高考出分后远离这个地方。
“对了，好好跟你们家主管道歉！你勾搭傅总失败，可是人家在承担后果！”
“听明白了吗？”
这个真是忍不下去。
我张了张嘴，想说“勾引”这件事本来就没有我的锅。
但是看着父亲扭曲的脸庞，我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父亲只会愿意相信自己心中相信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