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念。
我出生在松州市,一个二三线的小城市。
最近,我刚高考完,成绩还没出来,人就被父母赶出来打工了。
他们拉着我不比我小几岁的弟弟,不屑地打量着我:“就你,还能考得上大学?你读高中都浪费!”
“有这个时间还是赶紧去打工,挣钱养你弟弟吧!”
快成年的弟弟在一边帮腔:“是呀,姐,你非闹着上完高中已经很过分了,上完学了就不要再赖在家里吃白饭了!”
“赶紧去找个工作,然后找个条件好点的男人嫁了吧。”
是啊,要不是我在他们要求我辍学打工的时候闹得人尽皆知,我甚至都没有参加高考的机会。
松州市虽然不是繁华的商业中心,但也不是偏僻的小山村。
我家虽然不富裕,但是供应孩子上学完全没问题。
强迫我辍学,只是因为他们觉得女孩子没必要读书,也不可能读好书。
我闹出来后,老师校长轮番来家访,他们觉得丢脸,这才让我继续读书。
但没办法直接让我离开学校,他们也能变着法子折腾我。比如拖着不给我交学费,比如克扣我的生活费。
高中又不像其他的学习阶段,可以一边学习一边打工挣钱,我学得昏天暗地已经很痛苦了,加上没钱吃饭,好几次昏倒在课堂上。
老师们再度上门,父母却哭着说:“哪里是我们不想给她钱呢?我们家穷啊,给她付学费已经很难了,没钱让她吃香的喝辣的了!”
老师回忆了一下自家学校低廉的学费,看了一眼在母亲身后吃鸡腿吃得满嘴流油的弟弟,默然无语。
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家庭的情况。
老师是个好人,她开始明里暗里地接济我,为我申请各种助学金,我总算把这段日子熬了过来,顺利地参加了高考。
我的父母整天对着弟弟的个位数分数的试卷唉声叹气,却对我的学习毫不关心,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坚定地觉得我的学习一定一塌糊涂。
加上我们这种小地方小学校考得上本科的人的确不多,他们提起我就说“一定考不上的,白费劲,不如去干活”。
但其实,我的成绩很不错。
学校每次月考前三的榜单上,总会有我的名字。
只是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也没想过要知道。
那天母亲塞给我一个地址:“知道你懒,帮你找好工作了,赶紧去干活吧!”
“这可是你爸托关系帮你找的!别看现在就是个临时工,干得好就能留下!”
“大公司!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言语间,一心觉得我这辈子都会在松州市度过。
就像隔壁邻居家的姐姐,打一份规规矩矩的工,领一份规规矩矩的工资,钱全都上交给家里,回家了也给哥哥嫂嫂当牛做马。
到时间了就嫁出去,彩礼钱也都给了父母。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姐姐,小时候还在我父亲发酒疯要打我的时候将我藏在过她的房间。
她结婚那天,对着我哭到浑身发抖。
我在心疼之余,也发誓:我绝对不会这么过我的一生。
所以我加倍努力地学习,用仅剩的一点生活费买学习资料,即使因为营养不良差点进医院也没有气馁。
高考完后我可以确定,我真的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家了。
自然也就不用在这个地方找一个工作,度过下半生。
但是为了防止父母对我拳脚相加,也为了不在这个窒息的家里面待下去,我还是听话地去上班了。
反正就是一个暑假而已……
暑假结束后,我就能去梦想中的大学。
就算父母不给钱,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这个提供工作的公司倒还真的颇有来头。
据我们满脸横肉的主管介绍,它隶属于傅氏。
傅氏集团是什么呢?
它的总部远在苏州,是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大集团。所以能来这个公司上班也是我们天大的荣幸……
即使这个公司实质上和傅氏集团关系很小,即使傅氏集团的大老板傅延之可能都不记得自己名下还有这么个小公司。
但主管还是深以为荣,并告诫我们要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好好为公司创造价值。
……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珍惜的!
我的临时工作是一个文员。
母亲说起这个工作的时候,很是洋洋自得:“文员多轻松啊,打印打印文件,整理整理办公室……你太有福气了,有我们给你介绍这么好的工作!”
但实际上,这个“文员”不仅要处理整理文件,做一个文员的本职工作,还要随时随地支援其他同事,哪里需要哪里搬,是不是得去仓库搬物资……
我小胳膊小腿,营养又不怎么好,力气自然很小,搬完重物之后头晕眼花,往往要缓上很久才能恢复。
更可怕的是,我们有一个讨人厌的主管。
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婚姻生活好像不怎么如意,天天被老婆骂,就在工作中发泄。
凡是女孩子,在他手底下都讨不了好。
像我这样年纪小的临时工自然更好拿捏,他每天都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阴阳怪气地说着一些攻击女性的话。
还是不是找茬扣我工资。
本来就不多的工钱更加稀少了,我回家又要被父母一顿骂。
他们说不定还会动手……
这日子艰难地让我心梗。但是因为希望就在前方,我勉强支撑着。
马上了,马上就能结束这种日子……
但愿马上就能结束。
今天,我就是刚搬完东西,实在太累了,倒在工位上睡着了,恰好被主管逮到。
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了脑子宕机,醒来那一瞬间我居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陌生极了,眼前的主管好像也从不曾在记忆里出现。
甚至关于我人生的所有回忆,也显得遥远而模糊。
于是,我懵懂地问出了“你是谁”。
问完以后,一切记忆忽然回笼,蒙着白纱的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就清晰了。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做了什么,看着主管那张风雨欲来的脸,暗道不妙。
果然,主管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下子炸开了。
他骂了我整整一个小时,消气后还以我消极怠工的名义扣了我工资!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