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顾不上还隐隐作疼的脑袋瓜，我“唰”一下直起身，紧紧拽住眼前这个小机器人的肩膀，“什么叫做沈知闲会没命？！你把话说清楚。”
“别这么激动……”
“你不是早就有所察觉了吗？”
主系统慢悠悠地道，“你在原世界和这个世界都已经死了，尸体都火化了，沈知闲要复活你的话……需要做些什么呢？”
我心底发冷。
第一个方法，自然是让我重生到别人的躯体里。
但沈知闲是不会这么做的。每一个躯体都有自己的主人，沈知闲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都没有抢占别人的身体，怎么可能会让我这么做？
况且，他说要送我“回家”。
变成了别人的样子，即使能够回到父母身边，我的父母也认不出我。
永远顶着别人的身份，怎么能叫回家呢。
第二个方法，就是……倒退时间。
倒退回我死亡前的那个时间。
第三个，就是为我创造一具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身躯，并且改变周围人的认知，营造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假象。
第一个方法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第二个和第三个……很难说哪个难度更高。
主系统歪头，好像看穿了我的内心，一针见血地问：“做这么逆天的事情，你以为，他真的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吗？”
我的心脏一疼，好像有一双巨大的手，握住了那个人类最重要的器官。
主系统也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沈知闲刚送走我的时候。
那个好像无所不能的家伙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主系统把他拉进了管理局的独立空间，变成一个小机器人出现在他面前，语气里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活泼，而是有些严肃：“沈知闲，你要死了。”
“我知道你很强，我也愿意在各个方面容忍你。但是管理局是有底线的，做出这种事情，你必须付出代价。”
“你在用自己的命，换陆念的命！”
“沈知闲，沈先生，真的值得吗？”
沈知闲的嘴角溢出鲜血。
刺目的红色流淌，与他冷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视觉效果惊人。
都这样了，沈知闲居然在笑。
是主系统最讨厌的那种笑容，没有任何恐惧，没有任何惊慌，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不屑和怜悯。
他说：“我不会死的。”
何其自信。
就像他被扔进高危世界的时候，就像他被管理局系统围攻的时候，就像他和主系统打架的时候一样——
沈知闲奄奄一息，却又镇定自若，甚至还笑得出来。
他也的确没有死。
每一次必死的局面，在他手底下都能被改写。每一次重伤濒死，都会成为他变强的契机。
管理局最强大的任务者、主系统认知中最强大的人类，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这一次，即使再不可能，他也会在系统的惩罚中活下来，然后去赴那个约定。
那个来见我的约定。
主系统的理智和数据运算结果告诉它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情感又告诉它：哪有什么不可能呢？
它早就应该知道，在沈知闲这副美丽的皮囊下，是怎样一个流光溢彩、强大至极的灵魂。
它更知道，要是这次沈知闲也能撑过去……
估计，它就赢不了这个家伙了。
“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呢？我对你不够好吗？”
“你要是想复活陆念，我可以帮你。或者你就顺水推舟，让陆念复活在陆雨宁的身体里，有什么不行的？”
“非要用这种方式，把她送回家吗？”
主系统开始平静地问出这些问题。
它想，它应该是有些恐惧的——虽然恐惧不是属于数据生命的情绪。
但这么多年的学习真的有成效了吧，它在恐惧眼前这个本来可以被它压制、陪它解闷的人真的选择一条和它截然不同的道路，然后获得比它更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好玩了。
就太无趣了。
它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狠狠地晃了两把主系统，把它从发呆的状态中晃醒。
主系统眨了眨眼睛，把沈知闲的脸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我勉强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送我回家，沈知闲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是吗？”
“也不只是送你回家。”主系统显得那么天真无邪，“他之前违规帮了你很多次了。比如说，强行把你的灵魂留在这个世界上。”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复活这件事。要是只是把你留在身边，我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复活……也太过分了。”
“哦对，不只是沈先生哦。你的那个系统，也要为之前的违规行为受罚。”
系统！
我声音拔高：“你要对它做什么？”
主系统诧异：“这么激动？你和你家系统关系还不错嘛。真是少见……”
“要是沈先生能这么对我就好了。”
我咬住后槽牙，抑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我的系统，其实也只是苦逼打工仔，出于被压迫的底层，和主系统完全不是一个阶级。
我受到种种条例的制约，系统收到的限制同样也不少。
而且它完全不像别的系统一样是冷冰冰的，它有感情，它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和这个嬉皮笑脸间把我和沈知闲坑到这个地步的主系统完全不一样好吗！
“回答我！”
“你要对那个系统做什么？”
我几乎在低吼。
主系统：“别这么着急。我最多只是把它……”
“销毁而已。”
销毁？！
脑袋里像有什么炸开。
我一阵眩晕，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艰涩无比。
我难以想象沈知闲的离去，也难以接受系统被销毁！
主系统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变回了那个正经的、在管理局具有至高无上权力的数据生命。
“很简单。”
“我不想沈知闲去死，所以……”
“你去死吧。”
当然，沈知闲不一定会死。
但是主系统没有说这一点。
对于它来说，沈知闲是一柄锋利的刀，也是一个有意思的玩伴。
可是，刀不能拥有自己的意识，玩伴不能拥有反杀主人的能力。
如果这次沈知闲没有死，那么他回来以后，可就不是主系统觉得有意思的那个人类了。
还不如死了。
主系统百无聊赖地想着。
我攥紧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