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玄妙的、轻柔的感觉破碎散落。
那道不知道从何处而来、一直在诱惑着我的声音也消弭无踪。
我清醒过来,低头,沈知闲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脸上的表情冰冷至极。
我一直都知道,沈知闲虽然看着优雅清冽,对我温和至极,但他从来不是一个真正的文雅公子。
在沾染那么多血腥和罪孽以后,他的内心远比傅延之更为冷淡。
所以在他面前,世界意识的亲儿子、原本的龙傲天傅延之也会觉得落于下风。
但我并没有想过,有一天,傅延之会对我露出这种神情。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与人对视的时候只让人感到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恐惧的情绪一闪而过,对沈知闲的信任却占到了上风。
我问:“沈先生,怎么了?”
沈知闲眉眼间的冷意没有散开,他甚至也没回应我的话,只是一直盯着我……
不对,他不是在盯着我。
他是在盯着我的身后!
他那种危险的神情,针对的也从来都不是我!
我身后……
有什么?
后颈处冒起了一堆鸡皮疙瘩,我浑身发颤,但又不敢回头。
我们就这么一直僵持着,直到沈知闲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跟我抢人,谁给你的勇气?”
一道清晰的闷哼声从我的背后传来。
那一瞬间,我能察觉到:有某个刚才一直在我旁边的生灵,忽然消失不见了。
那种温暖、柔和但是诡异的气息,也消失不见。
我松了一口气。
沈知闲的神色也放松下来,手上力道渐渐放轻。我低头看去,发现手腕上赫然多了一道青色。
……关于鬼魂身上为什么还会留下伤痕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很想问,真的。
沈知闲也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痕迹,眉头一跳,脸上闪过懊恼。
他捧起我的手,微凉的指腹摁在伤处,那道青色的痕迹便缓缓褪去。
这一幕,实在太过奇幻。
我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被吓到了?”沈知闲温声问。
他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样子。但我有些摸不准:他问的是我被他这种超越正常人的能力吓到了呢,还是被他刚才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样子吓到了呢?
我闷闷地笑了一下,说:“没有,我只觉得很酷。”
不管是这个能力。
还是他刚才的样子。
沈知闲微微一怔,皱起的眉头也终于慢慢地舒展开。
美人皱眉的时候也很好看,但到底还是比不过现在这样,温和而放松的样子。
我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开口问:“刚才是怎么回事?是有……什么人在我后面吗?”
“是小偷。”
我:“啊?”
沈知闲专注地看着我,认真地说:“是想偷走我东西的小偷。”
……
傅家别墅的地下室里。
陆雨宁安静地躺在一张木床上,平静的容颜显得纯净美好,一身洁白的婚纱拖曳拽地,美得惊人。
这个外表美好、内心腐朽不堪,害得傅延之的生活偏离了原本的轨迹的女人,终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她生前作恶多端,但死后,却保有了这具曼妙美好的身躯。
傅延之丢掉手中染血的匕首,紧紧地盯着陆雨宁。
陆雨宁的大动脉被他亲手割断,伤口处却没有流出太多鲜血,反而很快以反常人的速度愈合。
除了失去了心跳与呼吸,陆雨宁看起来与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傅延之的呼吸都逐渐急促了起来。
马上……
马上,他就可以见到自己的爱人。
他做错了太多事,所以哪怕在梦里,他所挚爱的人也在谴责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那个人对他欢快的笑容了。
傅延之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认命的人,或者说世界意识、命运轨迹所偏爱的主角从来都不会是认命的人。
他不接受!
不接受自己已经彻底害死了他的爱人的事实。
所以……
只要那个人能够回到他身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时间一点点流逝,可陆雨宁还是安静地躺着,像一个陷入沉睡的天使,没有任何动静。
傅延之越来越焦虑,哪怕是一阵风吹进地下室都会引起他极大的反应。
“怎么回事?念念呢?她为什么没有回来?”
终于,傅延之忍不住了,质问坐在木床边的白发少年。
白发少年紧闭着双眼,神情看起来有些痛苦,对傅延之的话毫无反应。
傅延之抿了抿唇,想起了第一次见这个少年的时候。
那是他又一次试图拜访牧屿,却被拒之门外的那一天。
傅延之完全抛弃了自己的风度,越过拦住他的管家向庄园里大喊:“牧屿,我知道你听得到!”
“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而已!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不能帮帮我?你就这么狠心吗?”
牧屿的确能听到。
他站在庄园里。细碎的白发下,一双眼睛里盛满了些许未知的情绪。
牧家人是神秘的、是淡漠的,是受人追捧的,他作为牧家的小少爷,也承袭了牧家一贯的风格,显得超然世、颇有神性。
人们总是会被这样的人惊艳,却也总是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他们看起来就像没有心一样。
看吧,就像现在,傅延之这么卑微,牧屿却不能给与帮助。就像那时候,他看到了傅延之身边那个无辜的灵魂,却只能装作听不见那个灵魂的祈求。
拥有一些能力,就要付出一些代价。
牧屿轻轻说:“你要的不只是见她一面。”
“我帮不了你。”
傅延之的崩溃和卑微一下子凝固了。
他站在原地许久,遥遥地看去,只能隐约看见少年显眼的发色。
这个曾经和他一起打游戏,骂他渣男的少年,具有超出常人的敏锐感知。
傅延之很清楚,牧屿是不可能帮自己的了。
既然牧屿不会,那牧家的长辈就更加不可能了。
就在傅延之满心失望地转头,想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和牧屿长得很像的人拦住了他。
他戴着鸭舌帽,和傅延之说话的时候微微抬起了帽檐。
“你好呀,我叫牧年。”
“很高兴认识你,傅、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