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场景。
难道傅延之已经相信我是个外来的攻略者了?
这样离谱的事情都能够相信,那为什么不相信我已经死了?
傅延之不会回答我的疑问。
他只是在原地站了许久,慢慢恢复成原来那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转过身,摸摸陆雨宁的头,显得温和宠溺:“我当然相信你,陆念这种满口谎言,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他们一定是在骗我。”
“我一定会把陆念找出来。”
他寻找我的执念,让陆雨宁感到了隐隐的恐惧和不安。即使他很快变得和原来一样,陆雨宁的眼眸中还是泛着未褪的惊恐。
像是为了把我的死亡和自己撇干净,陆雨宁居然真的把傅延之带回来陆家。
夜色已深,陆家别墅灯火通明。
大门打开,管家接过陆雨宁和傅延之的外套,笑容满面地说:“夫人和先生已经休息了,需要叫一下他们吗?”
傅延之作为男朋友,总是温柔体贴的。
他摇摇头:“不用打扰伯父伯母。”
说完,他揽着陆雨宁往楼上走去,管家则在旁边感叹:“二小姐和傅总的感情真好啊。”
这一幕总是让我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因为在我和傅延之浓情蜜意的时候,管家也会满脸慈爱地说:“两位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虽然我和傅延之的爱情始于不情不愿的攻略,但那时候,所有人都说我们天生一对,所有人都说我们能有好的结局。
所以,我也那么以为。
谁能想到,短短三年,所有人口中的与傅延之百般般配的女主角就换了人呢。
思绪回到当下,我看着陆雨宁把傅延之领到了我的房间。
我的房间很狭小,和华丽的陆家别墅格格不入。
陆雨宁来之前,倒也不是这样子的。
她来了半年,成功获取了陆家所有人的喜爱后,委屈巴巴地和李俪说:“我只是和姐姐说了一句她的房间好漂亮,姐姐就说我想要抢她的东西,怎么办?”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李俪勃然大怒,都觉得把我宠坏了。
李俪骂我:“反正你都住校,你妹妹喜欢你的房间你就让给她呗,我们陆家还缺房间吗?”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李俪让我把房间让出去,下意识地反驳:“是啊,不缺房间,那为什么非要抢我的?”
李俪更生气了,转头告诉了陆父。
两人把我狠狠骂了一顿,逼着我给陆雨宁道歉。
甚至为了“惩罚”我,把杂物间改成了卧室,让我住进去。
至于我原来的房间,自然属于陆雨宁了。
陆雨宁一边抽抽噎噎地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一边欢天喜地地搬进了那个房间。
难怪她自信满满地说要把我踩在脚下,夺走我的一切。人家的段位,的确不是我能够比拟的。
傅延之看见我的房间的时候,明显地愣了愣。
陆雨宁适时地在旁边说:“前几年姐姐和我吵架,妈妈说了她几句,她就生气了,非要搬来这间房间。”
“其实我能理解姐姐,毕竟我只是一个养女,妈妈帮我不帮她,她难免有点不开心……”
说着,陆雨宁状似委屈地垂下头,好像自己才是受欺负的那个。
她的演技真可谓是炉火纯青啊,谎话也是信口拈来。
偏偏傅延之就吃这一套,冷冷地说:“别管她,她就是这么任性的人。”
任性吗?
我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三年,几乎所有人对我的评价都是“温吞”。只有在傅延之面前,我才会显露一些小脾气。
会因为他忽略我而生气,会缠着他陪我过生日。
因为被爱者会疯狂长出血肉,在爱人面前,就算我也会卸下心房。
我曾经还问过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过分呀?”
傅延之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揉了揉我的脑袋,说:“你越过分越好,这样,别人就不能把你抢走了。”
“你就会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那时候他不仅让我觉得他是爱我的,还让我以为他会一辈子爱我。
可现在,爱意消散后,曾经的美好也都变了模样。
那个曾经说让我越过分越好的人,现在居然把我形容成一个任性的人。
傅延之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微微一转,打开了门。
灰尘扑面而来。
很难想象华美的陆家别墅还会有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像一个卧室,而堆满了杂物。
我自己都愣住了,目光忍不住去寻找之前被我摆在床头的毛绒熊。那是陆家夫妇送我的礼物,我一直很珍惜。
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
它落在尘土里,被剪得稀巴烂,露出来的棉花都被染成了灰色,根本看不出来原先精致漂亮的模样。
唯有毛茸茸的脸上没有变的微笑弧度,让我有些熟悉的感觉。
密密麻麻的疼痛缠绕在我心头。
我不得不微微弯腰,以压制情绪上的痛苦带来的生理反应。
原来被所有人抛弃,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我的家人,真的彻底不再爱我了……
【宿主,我以为你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系统似乎有些心疼。
冰冷的数据生命,居然也会心疼呢。
我声音微哑:“是啊,我应该早就接受了……”
但人类的心脏是鲜活跳动的,是很容易疼的。
傅延之都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陆雨宁似乎吃了一惊,连忙问管家:“姐姐的房间怎么这样了?就算她不愿意回来住,你们也不能连打扫都不打扫啊!”
管家无奈地说:“小姐,我们也没办法。夫人说她不认大小姐当女儿了,让我们把这间屋子当作杂物间用……”
陆雨宁满脸焦急:“妈妈怎么能这样呢!唉,也是姐姐让她伤心了……”
好像我才是罪魁祸首一般。
可就算李俪真的这么说了,也不会有人特意进来剪掉我的毛绒熊吧?
是谁干的,似乎显而易见。
傅延之却信了,示意管家没有关系:“陆念自作孽,不关你们的事。”
说着,他扭头找了找,从杂物间取出一本本子。
本子也灰扑扑的。
有轻微洁癖的傅延之皱着眉头,从管家那里接过纸巾,仔细擦了擦。
痛苦稍稍止歇。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日记里不仅有我对傅延之的爱意,也有攻略的真相。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泄露真相是要命的事情,又满怀对新生活的惊恐,忍不住将心事倾吐在笔尖。
从小写的日记总不可能都是谎言。
傅延之再不相信我,也不会觉得我会从那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这个谎言了。
傅延之终于要……
知道我死亡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