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之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他认准了我是在骗他,便像一头疯狂的野兽一样,不死不休。
我眼睁睁看着他打电话给苏州第一医院,让医院开除宋成行。
宋成行一生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救死扶伤,挽救生命。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努力了这么多年!
可就是为了我,他居然要失去现在的工作,居然要远离他近在咫尺的梦想!
我急得团团转,费力地想要离开傅延之,想要去看看宋成行。
但不论我多么努力,都无法离开傅延之太远。
我只能看着他为难我的朋友,却毫无办法。
这一天,陆雨宁出院了。
傅延之似乎暂时放下了寻找我的事,带陆雨宁吃了一个烛光晚餐。
大病初愈的陆雨宁看起来依旧纯净又美丽,穿着白色的长裙,眉宇间笼罩着未褪的虚弱,显得更为楚楚可怜。
她坐在傅延之对面,眸光流转,似是不经意地说:“延之,你找到姐姐了吗?”
傅延之原本温和的神色消散了一些。
他一直将我视为能掌控在手心、肆意把玩的人,不论我跑到天涯海角,都能把我带回来。
可是这一次……
他的确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在世间留下一丝痕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我这点能耐,到底是怎么跑走的。
可再不解再愤怒,他也没有去探究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好像在刻意回避这件事。
陆念提起这件事,遍寻不得的烦躁感让他皱起了眉头。
陆雨宁一向擅长察言观色,见状了然,无奈地道:“姐姐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任性,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她吗?”
……呸。
担心?担心我没死才对!
傅延之心不在焉地道:“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雨宁眸光一闪,试探性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姐姐真的死了……”
“啪”!
傅延之手边的杯盏落在地上,茶水四溅,碎片落了一地。
陆雨宁一怔,眼中立刻蓄起委屈的泪水。
傅延之淡淡地说:“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到底是不小心呢,还是有些相信我真的死了,觉得……很震惊呢?
“延之,你是不是还喜欢姐姐?”陆雨宁突然问。
我忍不住讽刺地笑了。
喜欢这种词语,不应该再出现在我与傅延之之间。
果然,傅延之毫不犹豫地道:“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让她逍遥地活着!”
“她做了这么多恶心的事情,怎么能若无其事的活着?”
【宿主,连我都有些奇怪了,难道你做过什么我不知道的错事吗?】
【为什么傅延之会那么恨你?】
面对系统的疑问,我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事情,应该就是爱上傅延之吧。
“原来是这样……”陆雨宁掩去眼中的晦暗,“听说姐姐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不如你来我们家看看她的日记吧,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日记……
我恍惚了一下,想起了那东西。
陆雨宁来陆家以前,我的确有写日记的习惯。
我写我的生活,写我身边的草木,写杂七杂八的各种东西。
但我写的最多的,是傅延之。
过往的爱意热烈浓重,都通过文字传递了出来。
写日记时的我是幸福的,但现在的我只觉得难堪。
不知道傅延之看到那些文字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会嘲讽地笑一笑,说一句“真贱”吧。
真不知道我到底造了多大的孽,死后还要遭遇这些。
眼前的傅延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他看起来真的很想找到我。
可惜这绝无可能。
陆雨宁柔柔地笑着,正想借着大好时机往傅延之怀里靠的时候,宋成行和姜语笑就闯了进来。
短短几天,这两人就憔悴得不成样子。
往日坚韧的姜语笑瘦了一圈,眼下的黑眼圈极为浓重。
宋成行的肩膀也微微下塌。
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但失去医生的工作对他来说实在是巨大的打击。
即使已经变成了灵魂,失去了传统意义上的痛觉,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还是令我震颤。
“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都是为了我……”
“别这样了,我不值得……”
我的声音带上了哀求。
宋成行和姜语笑都是很容易对朋友心软的人,在和他们的友情中,我一直处于被默默关爱的那一方。
只要我装模作样地“求”他们几句,他们就会答应我所有条件。
但那些已经过去了。
我再也不可能听到他们无奈的声音,再也不可能看到他们一边让步一边摇头的模样。
陆雨宁撇了两人一眼,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擦擦手指:“你们是姐姐的朋友吗?”
姜语笑没有搭理她,死死地盯着傅延之:“傅总,您停我职,卡我的工资我都可以忍,但你为什么不让医院给我父亲用药?”
“我都告诉你了,念念死了死了,你要是不信大可冲我来,别动我的家人!”
什么?!
傅延之干了什么?!
他不按照和我的约定让姜语笑回来工作并不致命,姜语笑手头还留着我转她的一大笔钱,可以支撑许久。
他让医院开除宋成行虽然可恨,但宋成行的父母留给了他一大笔基金,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现生活上的苦难。
但傅延之怎么能断姜语笑父亲的药?
这会害死人的!
汗毛似乎都立了起来,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傅延之。
记忆里那个看似冷静实则傲娇,聪明果断但又坚守底线的人,究竟去哪里了?
我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我曾经放在心底的爱人,到底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