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作为陆家女儿的我居然毫不知情。
怎么可能?傅延之他们到底可怕到了何种地步?
那么那些男女老少皆有的绑匪就可以理解了。
想想那些死的人,里面有他们的父母,有他们的孩子,有他们的爱人。
每一个人都正值壮年,每一个人都在最好的年纪,每一个人本来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但是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
他们申诉无门,连向公众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最直接的仇人已经自杀了,而间接造成这一切的人却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公司蒸蒸日上,他们难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勉强正常地思考着:“如果绑我们的真是那群人,那我们就遭殃了。”
陆雨宁不免惊恐:“为什么?延之回来救我的,他们要多少钱延之都会给的……”
确实,她毕竟是傅延之的心头好。
我冷静地打断:“你觉得这群人求的是财吗?”
陆雨宁的嘴唇蠕动着,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
傅家和陆家都不缺钱,当年的补偿费封口费肯定给了不少。
但是总有些人,他们的感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她暗自咬牙,喃喃自语:“不行,我不能死。我用了三年,整整三年才走到这一步!”
“我不能死在这里……”
来到陆家之前,陆雨宁一直生活在孤儿院。
陆家夫妇已经有我这个女儿,从没动过收养其他孩子的念头,更何况当时的陆雨宁也不小了。
可那天心血来潮去了一趟福利院,偶遇了陆雨宁,和她聊了两句,就非要收养她。
陆雨宁走到如今,靠的是运气,也不只是运气。
她当然不甘心把命丢在这里。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突然照入的光亮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见过的那个红裙子小女孩端着碗走进来,对我露出甜甜的笑容:“姐姐,喝点水吧。”
她看起来和平常小孩儿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我没有在公园里被她持刀威胁的话我也会这么以为,但我现在只觉得她绝非普通孩子。
陆雨宁并不知道这件事儿,态度恶劣地说:“哪儿来的小屁孩?滚远一点!”
小女孩的笑容一收,冷冷地盯着她看。
那目光太瘆人,看得陆雨宁脊背发寒,声音都开始结巴起来:“你,你干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我实在看不下去,出声说:“谢谢你的水。”
小女孩看向我,又露出甜美的笑容:“不用谢。”
我想了想,说:“我很想喝水,但是我现在被绑着,你能帮我解开吗?”
小女孩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姐姐是想逃跑吗?”
我一时语塞,这小女孩确实不好糊弄。
“其实姐姐逃不逃走和我没有关系。”小女孩说,“但是我不能放开你,哥哥知道了会骂我的。”
“我可以喂给姐姐喝。”小女孩把碗递到了我的嘴边,我犹豫着不敢下口,怀疑里面投毒了。
小女孩看起来不太高兴:“姐姐,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喝?”
“我在想,你的红裙子真漂亮。”我干巴巴地说。
小女孩似乎很喜欢这条裙子,听我这么说立刻眉飞色舞:“当然啦!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裙子。”
她妈妈……
不会就是被害死的受害者之一吧?
我没有说话,小女孩却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她的母亲。
“姐姐,我觉得你有点像她。我不想你死,可是哥哥说是你们的亲人害死了我们的亲人,我们不能放过你们……”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小女孩的手臂微微下垂。
我突然往前撞了一下,小女孩猝不及防,脚下跌咧,手中的碗摔落在地。
小女孩没有发出痛呼,只是皱了皱眉头,低头捡起了碎片。
趁她低下头,我的脚微动,把其中一块离我近的碎片踩在了脚底下。
小女孩收集完所有的碎片以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的哥哥在公园时敢于让她来威胁我,在现在敢于让她接近我,说明她不是一个普通的会闯祸的小孩儿,她说不定发现碎片少了一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门重重关上,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陆雨宁终究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她发觉了我的小动作,一直屏息沉默。
小女孩一离开,她立刻说:“你拿到了碎片对吧?快!快帮我把绳子割开!”
我没理她,摸索着拿起碎片,想要割断手上的绳子。
可是由于手被紧紧绑起,我难以反手,极为艰辛。
陆雨宁急切地说:“陆念,你先帮我!你割自己的绳子不方便的!”
“算我求求你了,我保证,我绳子断了以后一定会帮你的!”
“陆念……我是你的妹妹……我的肚子里还有延之的孩子……”
“你就算跑出去也没什么用,但是我不一样,我可以去找爸妈,可以去找延之,我们都能得救……”
她的声音变得可怜巴巴起来,可以令闻者动容。
但我听到她的话,只觉得心中微疼。
她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
她的爱人也曾是我的爱人。
可正如她所说,没有人会在意我。所有人只把陆雨宁捧在掌心。
“陆念!我给你道歉,我不是非要你的肾不可,我只是想恶心你。没有你的肾,我可以找到别的肾源。”
这个时候,她倒是真诚了许多。
“可是这次不一样!我真的可能会死!”
“你想想爸妈!他们是把你养大的人啊!他们有多爱我你最清楚,你忍心让他们受丧女之痛吗?”
我的动作顿住,良久,开口,嗓音干涩:“靠过来点,我帮你割断绳子。”
脑中系统的声音传来,里头的怒火无法压抑。
【你真要帮她?!你不知道她是白眼狼吗?】
我当然知道。
我低声说:“就当还我这辈子的父母的恩情了。”
陆雨宁说得对。
我从始至终都无法冷眼看她去死,因为失去了她,陆家夫妇可能也会活不下去。
不捐肾救人是因为陆雨宁可以找到其他出路。
可这次,是真切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