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筹颔首:“是,此事臣本也有心,加之冼夫人的意思,臣便寻机留在明王府,找机会下手。”
这让褚欢始料未及。
竟然她娘也要杀裴臻么?
褚欢问:“我娘怎么说的?”
燕无筹便把冼氏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跟褚欢说了:“……夫人怕留着裴臻,以后会成为殿下的威胁,而上庸城,也是大帝姬一生不幸的源头,既然要报仇要灭口,就得斩草除根。”
褚欢听言,垂眸静思着,好一会儿不曾言语。
燕无筹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问:“殿下,你为何要放过陪着你们?难道是因为血缘,对裴臻心软了么?”
褚欢不屑道:“我既不认这个爹,何以顾念与裴臻的血缘?”
燕无筹直盯着褚欢,道:“那是为何?您应该清楚,陪着是留不得的。”
她是知道的。
理智上,她也很清楚,裴臻如果不死,多半以后会是她的敌人。
可她到底,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学不会草菅人命,没办法去将一个明知道无辜的人轻易扼杀。
当然,她也不是圣母,如果当时冼氏真的死了,她是没有这样的底线的,可冼氏没死,而苏姮也被她除掉了,裴臻并非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她便不太下得了手。
看似是霓裳夫人的原因她才没对裴臻下手,其实她自己本心也不想这样。
当然,只因为出身的原罪,她不会救裴臻,任由裴臻这个样子,以后是死是活与她无关。
褚欢问他:“你还记得你当初接单杀我,去害死了那些无辜百姓的时候,我是什么态度么?”
燕无筹一时间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残缺小指的手,指尖轻颤。
褚欢道:“既是无辜之人,我便不想随意杀戮,人命是最值得尊重的,于我而言,该死的人我会杀,不该死的人我不会杀,于我而言,裴臻便是不该死的,”
“或许是我自以为是,只凭着主观的是非去评判他人的生死,是有些可笑的,但是我问心无愧,这便够了。”
沉默良久,燕无筹低声问:“所以,殿下自己不想杀了裴臻,也不会让臣动手的,对么?”
褚欢淡淡道:“你奉我为主为我做事,你杀他和我杀他,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燕无筹还想再劝她:“可是殿下,冼夫人和我的担心,并非平白臆测,苏姮已死,裴夙我们也不会放过,父母之仇摆在那里,谁也不能确保裴夙会不会留下什么,以后裴臻和上庸城于您,便是隐患,”
“您是要归于大羌嬴氏,日后要担负一国重任的人,为君者,该防患未然未雨绸缪,放任隐患存在,便是大忌,臣知道您是仁慈的,您的仁慈也并非缺点,但是仁慈并非妇人之仁,”
“裴臻再无辜,杀了他能避免将来可能会有的风波动荡,那便是他死有余辜,于掌权者而言,杀一人避免百千万人的无谓牺牲,才是大善。”
褚欢承认,燕无筹的说法也没什么不对的。
但是,她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不想成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所谓大局而罔顾无辜的政治家。
一个人或许以后会走上歪路,但是在没走上歪路之前便先下手为强的斩断那人的路,或许算是高明的,但是这真的就是对的么?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裴臻真的可能会在将来的一日威胁到她和她所在乎的一切,现在不杀了裴臻,难道要等到裴臻做了什么,她才出手么?
那她,到时候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