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看向景烜,许是一位景烜要反驳他刚才表明的意思,又要和北翟人继续掰扯,便皱了皱眉。
皇帝眼神隐有警告,问道:“明王,你好端端的站起来要做什么?”
景烜没回答皇帝的意思,甚至没理会皇帝,只侧头垂眸,对褚欢轻声道:“宫宴上没什么好的东西,不喜欢就别勉强自己吃了,走吧,带你回家吃更好的。”
宫宴是皇后亲自准备的,景烜这样说,倒是让皇后挺没脸。
所以皇后拉着脸,有些不高兴了。
但是这个时候,谁理她啊。
而皇帝也很不高兴,景烜这样突然起身要走,完全不给他这个皇帝留脸面。
宗室朝臣家眷还在就算了,别国使臣也都还在他就这样,简直是狂妄至极。
褚欢挑了挑眉,随即点头,手放在他手心上,景烜立刻扶着她起身。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甚至都不给皇帝行个礼,景烜就牵着褚欢大摇大摆的往大殿门口走去。
最终,消失在大殿门口。
大家看着,神色各异。
皇帝咳了一声,故作无奈道:“这孩子,当真是越来越任性了,客人们勿怪啊,朕这个儿子,素来是被臣 惯坏了,礼数是不太好的,朕也是管不了他了,让大家看笑话了。”
皇帝明显是在打圆场,语气中也浓浓是对景烜的纵容,似乎根本不介意景烜的提前离席赫尔对自己的不敬。
大家便也顺着说明王真性情,行事不拘小节之类的话。
而北翟人,巴不得景烜这个时候走,免得追着刚才的事情不放,便也不置喙什么。
倒是箫焕昇和慕容箴,都看向皇后,两方眼神交汇着。
皇后也若有似无的笑着点了点头。
出了大殿,走在宽阔的青花台广场上,褚欢有些纳闷。
“皇帝这是在背刺你啊,看来联姻一事,他是也心动了的,若北翟后面想法子糊弄他,他真信了北翟对的联姻诚意,不会真逼你娶了雅乐公主吧?”
景烜道:“他不想兴兵,到底如今没有合适的人领兵,我的情况他也知道一些,也不适合领兵的,他自然希望能凭一桩婚事安抚北翟人南下的心,免得又起战事。”
而且,就算他能领兵,皇帝其实也不会乐意的。
他当年两度在北境立下战功,虽然最后重伤落败,但是也并不是败在战场上,而是败在暗算上。
他在北境军民心中,威望还是在的。
且,虽然这几年他深居府中养病,但是北境的军权,也是在他的手里,他一直不交,皇帝也没有理由讨走。
或许皇帝觉得反正他废了,北境无战事,便是兵权还在他手里,也没什么用。
若两国起了战事,他再回北境,自然北境就会彻底成落入他手里。
皇帝的心素来是矛盾的,又想传位给他,又不想放权给他。
褚欢道:“那看来,后边儿还是要好好应付这桩事儿,要我说,要不你干脆答应了算了,他们不是打定主意以为你不会答应?那你给北翟人一个意想不到的态度,看看他们会怎么应付。”
景烜停下,侧头看着她。
此时天还没有黑,他脸色眼神看得清楚,是紧绷的,晦痛的。
她喉结滚了滚,哑声道:“你就那么想把我推给别人?”
褚欢有那么一点心虚,当然也就那么一点。
她拉着脸没好气道:“你毛病吧,我又不是真的让你娶北翟公主,只是让你打乱他们的计划罢了,他们又不会真的肯联姻。”
景烜面色稍霁,但还是固执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点头。”
他紧盯着她道:“之前让冯毓然进门,我是极为不情愿的,但是她不足为虑,威胁不到你,实则不必当回事,可不会再有其他人掺和你我之间,不论真假,联姻是不可能的。”
褚欢心头微动,别开眼,耸耸肩不以为意道:“那随便你吧,反正压力不在我。”
景烜笑了笑,想到什么,正色道:“其实,如今这个时候,答应了更麻烦,因为情况有变,北翟人的打算肯定也变了,刚才慕容箴将此事按下,便是另有筹谋了,或许,他们真的会促成联姻。”
褚欢回想了一下,便猜到了景烜说的变数是什么。
“你是说……羌国?”
“是,三十年以来,大周和北翟的恩怨,不论是战还是和,羌国都是置身事外的,可刚才燕无筹掺和了,摆明了是帮大周而与北翟作对,这对于北翟而言,可不是好兆头。”
褚欢好像跟他说一句:你想多了。
燕无筹出言,是为了维护她。
是雅乐公主出言贬低她羞辱她,燕无筹才出言挤兑的,不过就是因为在燕无筹眼里心里,她这个皇室独苗尊贵无极,容不得 被折辱罢了。
不过也就她知道内情,可不知道的人看着,确实是容易揣测燕无筹的态度。
燕无筹的态度,便是羌国的态度。
一旦羌国掺和大周被北翟的交锋,那么,北翟便不敢轻易翻脸,若是大周和羌国联盟,那对于北翟,可就是投鼠忌器的大麻烦。
褚欢道:“或许是你想多了,那位长陵君不是说了?只是看到这等无耻之人不公之事,才忍不住耍个嘴贱的。”
景烜道:“你以为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他国之人的面,作为一国来使,是可以凭自己的喜怒插嘴他国之争的?那个燕无筹,不是个不计后果的冲动之人。”
褚欢都不想说话了。
行吧,你开心就好。
景烜沉声道:“不管燕无筹的目的是什么,总归他插了嘴,北翟人便会心生揣测,想来接下来,他们会严防大周和羌国结盟,甚至可能想办法破坏大周和羌国两相平和的关系。”
褚欢一想,觉得景烜的猜测其实也没错。
她道:“今日在千味楼,你和燕无筹不是谈两国通商互利的事情谈得挺好?依你看,燕无筹这次来,会不会就是为了加深两国关系?”
景烜道:“两国这些年一直就通商的,只是并没有正式定下通商之盟,我看燕无筹应该是有此用意的,等着看吧,后面就知道了,若是真如此,大周和羌国能结盟,自然便不必理会北翟了。”
停顿片刻,他又颇有忧虑的说:“只是羌国后继无人,太平不了多少年了,一旦羌国无主内乱自顾不暇,这份盟约便也没用了,北翟必会再度滋生野心南下,只能在此之前,平了大周的内忧了。”
大周的内忧,就是皇帝,皇后母子。
皇帝并不是一个多英明的皇帝,反而多疑善变,于他而言,江山稳定和边疆平和,比不过他掌握一切来得重要。
当年要不是景烜安排妥当,他被暗算重伤后,北境必定扛不住北翟的攻势,只怕结果不是两国停战签和,而是国土丢失了。
皇帝没有做那件事,但是他默许皇后的谋害,给了皇后与敌国勾结的机会。
那正是两军交战的节骨眼,且当时大周大败北翟,眼看着景烜已经整军意图反攻,就因为他担心景烜大胜回朝,必定荣光更盛威胁到他,就任由皇后谋害景烜了。
景烜的意思,是要尽快对付皇帝,除掉皇后母子。
只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再听景烜说羌国后继无人,总有种他在咒自己的感觉。
莫名其妙。
褚欢叹了口气,不想说这些了,只摸了摸肚子道: “不说这些了,晚宴不吃了,我还饿着呢,赶紧吃东西吧。”
景烜便也不多说别的了,牵着她继续往前走,问:“想吃什么?”
褚欢笑了笑,道 :“也不知道呢,回府里还得等人做好,街上应该这会儿很多好吃的,不如我们去街上看看吧?”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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