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氏眉目柔顺,笑意苦涩无奈:“恨又如何?她们都是公爷心尖上的人,妾身终究不能对她们怎么样,否则公爷不会饶过妾身,也会恨妾身的。”
褚眀修张了张嘴,却无话反驳。
只是心里,不免很是愧疚。
他一直知道,自己都对不起冼氏,不论是十七年前,还是这些年来,亦或是现在。
可如今,她受尽委屈都忍受着不敢报复,也不能报复,都是因为他。
冼氏又道:“如今欢儿嫁给明王,明王对她很好,她也算是阴差阳错否极泰来,妾身没什么可说的,既然成了公爷的妻子,自该尽自己的本分做好该做的。”
褚眀修闻言,哑然许久后,沉沉叹气:“委屈你了。”
冼氏抬眼,怔怔的看着褚眀修,突然红了眼,唇畔微颤。
褚眀修看向她,就见着她红着眼蓄泪的隐忍委屈模样,他不由得一愣。
冼氏却已经慌忙别开头,胡乱擦着眼角的泪。
“丽娘……”
冼氏眨了眨眼隐去泪水,快速调整自己的心绪,对褚眀修福身急声道:
“公爷,妾身还得去准备三姑娘的嫁妆,若是公爷没有意见,妾身便按照刚才所言,将多出的嫁妆换成银票给三姑娘带去了,妾身告退。”
说完,不等褚眀修说什么,她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一副急于掩饰自己的脆弱和狼狈的样子。
褚眀修想要叫住她,都来不及。
想到她刚才在他说了一句委屈她后,她便突然那般反应……
往常他没说过这话,她便不曾流露过这样的脆弱。
受委屈的时候不哭,被心疼了便忍不住了。
这么多年,他是真的对不起她啊。
以后,再对她好些吧。
终究再厌恶褚欢那个忤逆威逼他的女儿,也不该牵连冼氏。
不过,他也只是对冼氏愧疚,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对不住褚欢这个女儿,只恼恨褚欢逼他休妻。
出了褚漱玉的院子走了一段后,冼氏才停下,仰头深呼吸,平复心中的浮动,后吐出一口浊气。
讽刺的冷笑了两声。
半夏有些担心:“夫人,您……”
冼氏淡淡道:“做个样子让他愧疚罢了,这不,他刚才就轻易被假象蒙蔽了,蠢不蠢?”
半夏默了默。
冼氏道:“褚漱玉出门前,欢儿定会回来一趟,不是明日便是后日,记得吩咐膳房那边备着点,等她回来了,做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尤其还得适合她现在吃的。”
褚欢有孕的事情,半夏她们都知道。
半夏笑道:“夫人放心,奴婢会安排好的。”
冼氏嗯了一声,带着半夏她们继续回去做事了。
。
翌日上午,褚欢捎上景烜,晃去了长公主府。
景烜见褚欢一路上都在纠结,眼看都快要到了,她更纠结了。
景烜关心问:“有心事?”
褚欢一顿输出:“我在想啊,长公主会不会给我诊金?她要是不给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开口跟她要?我要是开口会不会显得我很……小家子气?我要是不跟她要,我不就得吃亏了?”
景烜:“……”
她还真是掉钱眼里了。
他咳了一声,好笑道:“你忘了?你出手帮忙的酬劳,静华姑姑已经算作人情记在我头上了?”
褚欢:“……”
褚欢娇俏的脸黑了一下,随后古怪的笑了,摩拳擦掌的盯着肥羊宰:“那既然这样,人情给了你,你来付 诊金吧。”
景烜:“……”
他可真是……
他汗颜扶额,无奈好笑道:“我整个王府的银钱都是你的,你跟我要这钱有什么意义?左手进右手出的。”
褚欢听了恐怖故事,挪了一下,警惕拒绝的眼神瞅着他,跟他泾渭分明道:“别别别,我不要你王府的银钱,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这咱得分清楚,我不占你便宜。”
景烜:“……”
他脸色立刻 就不好了。
他绷着脸道:“我们是夫妻,你腹中还有我的孩子,你与我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对此,褚欢只想呵呵他一脸。
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这时,长公主府也到了。
长公主亲自出来接,只是可能昨夜没休息好,面色有些憔悴。
两方互相见礼后,褚欢也没多问,和景烜一起被静华长公主亲自领进去,带去了周谨默住的地方。
周谨默昨日就知道今日褚欢会来给他诊脉检查,眼下便在等着。
他还记得褚欢的。
其实前些天刚发作的时候,他想过跟母亲说请明王妃来试试,或许能救他,可他又怕给人家添麻烦。
没想到母亲竟然从茹姨那里得知了明王妃会医术的事情,还知道了他是被种了蛊,直接去请了 明王妃来救他。
只是,他即便眼下不是蛊虫发作的时候,也尽量撑着精神,看着还是吓人得很。
比之前还要消瘦苍白的面容,眼底乌青,像是一个受尽折磨的将死之人。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着像是苍老了好几岁快三十了似的。
周谨默定睛看着褚欢进来后,淡淡笑着,对景烜和褚欢拱了拱手:“见过明王,明王妃,还请见谅,谨默当下体弱无力,不能起身见礼。”
抬手的动作,也是那么 无力。
景烜淡淡道:“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褚欢意味不明 的瞥他一眼,心里呵呵。
他当初让她别多管闲事的时候,可没当周谨默是一家人。
见人说人话。
静华长公主颇为着急,在一旁道:“褚欢,你快给默儿仔细诊脉检查吧,他凌晨时还发作了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发作比之前都要激烈,像是……像是失控似的,毫无章法。”
褚欢道:“之前我帮他压制了两个月,他体内的蛊两个月未曾吸食他的心头血,脱离了桎梏后便反噬了他,这是正常的。”
说着,她已经示意溪泠将木质的医药箱提来放在床边,打开。
里面东西很丰富,赫然是一堆医用的小工具,和一些瓶瓶罐罐的,以及一些外行人不认识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毒还是药。
褚欢给周谨默诊脉的同时,溪泠也在忙活着从医药箱里拿出用得上的东西,调配好,等着一会儿褚欢用。
溪泠跟着褚欢时常在药庐忙活,褚欢也教她一些医术毒术的,她摆弄起来,倒也是有模有样的。
褚欢把了脉后,眉头微微蹙起。
内元气血都损伤极大。
她若这次救不了周谨默,只怕不说今年,入冬后就得病入膏肓。
她又检查了其他需要检查的地方,心里有数后,并未多说什么,伸手朝向溪泠。
溪泠会意,递来一碗东西,碗里是墨绿色的汁液,还散发着一股怪味。
褚欢闻了一下确认无误,递给周谨默:“喝了。”
周谨默虽疑惑,可并未迟疑,接过便爽快的仰头一口闷。
他喝下后,褚欢茉茉接过碗递给溪泠,也没多说, 默默的看着周谨默。
周谨默喝了那碗暗绿色的东西进去,就因为味道和口感,险些绷不住想表情。
接着,他便顾不上这点酸爽了。
因为他突然痛哼一声,捂着心口就挺直了身体挣扎起来。
蛊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