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欢对拦着他的褚胜道:“告诉父亲,他不肯见我,我这就离开,不过,我可能要带我娘和弟弟去明王府了,他不怕更丢人的话,明王府肯定养得起他们。”
褚胜闻言色变,忙转身回去禀报了。
褚欢气定神闲的等着。
褚眀修对邓氏有感情,现在邓氏被她逼得休走了,褚眀修难受,也气她,她猜得到。
但是也是可笑得很,邓氏自己作恶自缚,他不怪邓氏,倒是怪自己?
这下,褚眀修愿意见她了。
见景烜要跟她进去,褚欢停下对他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和他说点事儿就可以了。”
景烜却不肯:“我不放心。”
褚欢道:“那就让溪泠跟着我,你别进去,影响我和他谈话。”
景烜还是不太放心,可见褚欢坚持,他不想让她难做,就点了头。
褚欢这才带着溪泠,跟着褚胜一起进去。
这是褚眀修的书房,里面一派沉肃,眼下更是萦绕着一股子压抑的气息。
褚眀修自褚欢踏入,便用极其不善的眼神盯着她,若是可以,仿佛要把她杀了一样。
褚欢恍若未觉,进来后,就自顾的走到书房正堂的位置上,随意的坐下了。
褚眀修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走过去,坐在上位,再用慑人的眼神的盯着褚欢,一股子威压笼罩在褚欢身上。
褚欢却不受影响,看过去,隐有笑意,暗含不屑:“父亲这样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剁了喂狗似的,也太凶狠了些,幸而我不是那些娇弱的,不然定是怕了。”
褚眀修眯着泛冷的眼眸,咬牙道:“你当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觉得,你不像呢?”
褚欢勾了勾唇:“我猜父亲的意思,应该不是我娘骗了你,而是不信你驱逐出去八年,乡野长大的女儿,会是这样的胆色和性子,对吧?”
褚眀修没否认。
确实是。
之前褚欢表现的,柔弱怯懦,才是她这个被驱逐去乡野,没受过教化长大应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这样,聪明机智,大胆无畏,竟然敢威逼他休妻!
褚欢冷笑:“我若不这样隐藏本性,我早就死了,所以多谢父亲和那对母女,让我有了做自己的机会”
原主不是真的怯懦柔弱,也是装的,只是原主生长环境限制,所知也有限,并没有她这样有见识和胆色。
可原主确确实实的也聪明,心有成算,可惜一力降十会,她天生敌不过掌控她命运的人。
若是给原主一个好的出身和生长环境,未必就差了。
褚眀修知道褚欢说的是真的,早知道她是这样的胆色和性子,邓氏绝对不会留她,更不会让她嫁给明王。
褚眀修别开脸,厌烦道:“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你母……她已经被休弃回了娘家,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褚欢讥诮:“父亲这话,是在怪我么?是我造成了如今的一切么?你是不是搞错了?她被休,不是我的错!”
褚眀修咬牙怒视她。
“你到底还想如何?”
褚欢问:“父亲打算怎么处置褚戎他们?”
褚眀修冷声道:“这些已经与你无关,你就别管了。”
“既然涉及我娘,那就该我来管。”
“你——”
褚欢难掩狠意:“我要褚戎死,要于涛死,至于那两个大夫,康大夫是褚家的人,是惩戒是驱逐我不管,卢大夫是被褚戎以你的名义威逼利诱,不明就里,关几日便放了。”
褚眀修气到了:“你这是在做我的主了?”
褚欢嗤笑反问:“我今日做父亲的主,做的还少么?我都替父亲休妻了,再多这一桩也不多了,父亲何必大惊小怪。”
褚眀修一噎,随后几乎是咆哮的怒吼:“褚欢!”
褚欢昂首,无畏无惧的直视着褚眀修,放肆得跟在褚眀修头上蹦跶没有区别了。
褚眀修气得想杀人。
这个逆女!
早知道,当初就该掐死她!
褚欢道:“父亲如果不按我说的做,我这就让殿下派人去处理那些人,到时候您可别怪我不给你脸,越俎代庖。”
这里是褚家,她跟褚眀修提出处置的意见,而不是直接自己来,已经很给褚眀修脸了。
褚眀修狠狠闭眼,深吸了口气:“……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褚欢笑了一下,又敛去了笑意,没当着褚眀修的面笑出声。
“还有,如今邓氏被休,我娘作为你的平妻,理所当然是褚家的女主人,以后家里就让她执掌中馈吧,我弟弟读书的学院不好,殿下已经跟我说了,会出面送他去承华书院。”
褚眀修不傻,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褚欢,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褚欢很无辜:“父亲真是有趣,我能打什么主意?难道我这样的提议和安排有错么?我娘作为你的夫人不执掌内宅,难道让二房三房来?我弟弟本就该去承华书院,你不送,还不许我送了?”
褚眀修无话辩驳,可就是觉得,褚欢居心叵测。
让冼氏执掌内宅,又着重培养褚玉成……
褚眀修寻思着,就听褚欢道:“接下来,我会隔日带王府的女医来给我娘看诊,我娘吃的药,我也会派人给她送,就不劳烦府里另派大夫了。”
褚眀修倏地拧眉:“你这是何意?”
褚欢:“我不信父亲和褚家啊,防着你们呢,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
褚眀修又气到了。
褚欢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便站起身舒坦的长吁一口气。
“对了,今日忤逆逼迫父亲,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是我娘养大的,她也没教过我什么,父亲气我厌我憎我,我都无所谓,反正我从不指望父亲对我有什么温情脉脉,”
话音一顿,她看向褚眀修,扯出一抹笑,却十分认真。
“可我娘这次实在是无妄之灾,你亲手杀死了那无辜的孩子,险些要了她的命,是邓氏作孽,是你欠了她,我希望父亲别因为邓氏和我便迁怒于我娘,你是个男人,她是你的妻子。”
褚眀修怔住片刻,旋即一副被质疑的恼怒,沉了脸咬牙道:“你大可不必叮嘱这种话,我还不至于去为难她!”
“那就最好不过。”
褚欢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打算出去。
褚眀修突然叫住她:“褚欢,你如此一意孤行惹怒于我,就不怕彻底断了退路?你当真以为,明王会袒护你一世?你太蠢了!”
褚欢停下,转身,满含嘲弄的望着褚眀修:“我不惹怒父亲,难道父亲和褚家就会是我的退路么?我不早就是褚家的弃子了?从我八岁被驱逐自生自灭的时候,从我被你默许替嫁去送死的时候。”
褚眀修僵住,被褚欢当面戳破这些,他竟有些心虚。
褚欢嘲弄道:“父亲,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任何指望,从小我就知道,你只有褚漱玉一个女儿,我若是指望你,我早就死无全尸了。”
话落,她傲然转身,带着溪泠迈步离去。
褚眀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他一直以来放弃这个女儿,是不是错了?
褚漱玉,似乎不及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