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烜神色晦暗,缄默须臾后,低声说:“我与她有缘无分,没什么好后悔的,也没什么遗憾的。”
褚欢不置可否,定了亲事青梅竹马的,却还是没能成婚,可不就是有缘无分么?
接着,他看了来,饶有意味的瞧着她说了句:“我与你倒是有缘有分。”
褚欢大脑反应都没嘴快:“呸呸呸!”
景烜:“……”
褚欢脑子反应过来了,赶紧补充:“可别恶心我了,我跟你无缘无分,早晚一拍两散!”
景烜黑了脸。
怪慑人的。
褚欢理他?
低头吃鸡。
景烜脸色更不好了,黑沉黑沉的。
他绷着脸沉声道:“褚欢,你不要仗着本王纵容你,就一再胡言乱语,不管你怎么想的,你都得给本王牢牢记住,你既然嫁给了本王,这一生,你都只能是明王妃。”
一听他这话,褚欢非但没当回事,反而乐了:“一辈子都是明王妃啊?那你不争皇位了?要一辈子做明王?”
景烜:“……”
他迟早要被她气死!
这是重点么???
她就是故意的!
褚欢见他表情都要扭曲了,更开心了,手里的鸡腿更香了。
景烜气的不想说话了,别开眼,眼不见为净。
褚欢笑眯眯的扭头,瞥向站在一边埋头降低存在感的拂兮:“拂兮,会抚琴么?”
“回王妃,会的。”
她下巴一抬,指向不远处摆着的琴那里:“正好,给我弹一首曲子听听,大好的心情,没个调调渲染一下都不够味儿。”
拂兮看了一眼景烜,见景烜没反对,便硬着头皮过去了。
拂兮弹的是一首风格清幽的曲子,让人听着,哪怕是置身于这热闹喧嚣包裹着地方,也还是感觉内心宁静平和,很有定心安神的效果。
倒是很合适。
一曲闭,褚欢觉得自己整颗心都静下来了。
以后睡不着,就让拂兮给她抚琴助眠。
她笑道:“不错,拂兮,再来一曲,要节奏快,曲调激荡一些的。”
拂兮刚想拨弄琴弦,可想到什么,默默收了手,为难道:“王妃,奴婢性子慢,不太擅长您说的这种曲调,不过殿下应该会,不如让殿下来?”
她说着,还看了一眼景烜。
景烜本来微微低着头,闻言看了来,微微眯眼。
褚欢皱眉,瞥了一眼景烜,嫌弃:“他?那算了,不听了,没意思。”
景烜:“……”
嘿,谁还没一身反骨似的。
他拉着脸站起来,走向琴架那边,拂兮见他过来,忙起身让位。
褚欢见他在自己这个态度后,竟然还走去要弹琴,就很无语。
听不懂人话?
哦,和她对着干呢。
她不喜欢什么,他就非得让她接受什么。
她撇撇嘴,看着他走过去坐下,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试音。
他淡淡评了一句:“这把琴略显劣质,音质不太行,只勉强能用。”
这是画舫配备的琴,自然不会是多好的。
随着,他便开始认真的弹起了曲子。
景烜琴技高超,一出手,便是一阵快节奏的曲调繁复响起,他的手,繁乱有序的拨弄琴弦。
抹挑勾剔擘托打摘,在这么快节奏的激亢曲调下,种种手法他竟都能两手配合的游刃有余,毫无错乱,好似浑然一体了一样。
景烜弹的是一首战曲,犹如战鼓声声,让人听着不由得陷入其中,去想象战场的场景。
想象着战火纷飞,鼓声和号角响彻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响在每一个视死如归冲锋陷阵的士兵耳中。
想象着杀伐屠戮之下,尸山血海的哀嚎和悲壮,有些人一去不回孤魂飘野,有道是将军百战回,将士不复还。
想象着一个个将士视死如归般的孤勇,明明人都是怕死的,但是因为身后是国家,是百姓,是信仰,便都无所畏惧了。
以及,想到了那个年少炽热的人,在那生死一瞬的战场上,豁着性命去斩杀敌方将领,自己也九死一生的英勇无畏……
褚欢认真听着他一声声弹出来的昂扬曲调,心头澎湃。
看着他垂眸专注于抚琴的模样,她心里忍不住去想着他当年身穿铠甲,跃马横飞的矫健模样。
少年将军的形象,跃然而生。
可如今的他,浑然忘我的投入弹琴中,似乎在一边想着战场的模样,一边弹奏着这样激扬的战曲,像是在宣泄着心中的遗恨和不甘。
真的是很好听的曲子。
这样的琴都能弹的如此好,若是换一把上好的琴,只怕更加令人震撼。
他如此抒情奏曲,应该很怀念当年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自己吧,也很遗憾,自己可能将再也回不去。
看着这样的景烜,褚欢突然很想帮他解毒把他治好。
无关于她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也无关于他们的关系和恩怨会如何。
他是个英雄,该健康无虞,该做那个耀眼的百战之王,护卫子民捍卫国家,该鲜活而赤诚,如雄鹰一样展翅高飞翱翔九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折断了傲骨,如同苟活残喘,再也无法挥动他的战戟。
可她能么?
一曲闭时,景烜闭着眼平复了许久,才让自己躁动的心绪平稳下来。
其实已经几年没抚琴了,更别说弹奏这样曲调激昂的曲子。
他的毒需要静心凝神,不能气息错乱,弹琴可以,但是这样影响心绪的曲子是不能弹的 ,所以他索性不碰。
可如今,因为她的药浴针疗,他的毒被压制的很好,再心绪不稳,也毫不影响了。
他借曲抒情,突然想看到她的反应,可看向她时,她却在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烜只开口问:“好听么?”
他一问,她就回神了,看他的眼神,却尤为复杂。
景烜奇怪道:“怎么了?不好听?还是你不喜欢听战曲?那我换一首?”
褚欢突然问:“景烜,穆神医什么时候回来?”
景烜愣着。
随即他道:“应该入冬之前能回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褚欢静默片刻,淡笑摇头:“没什么,问问。”
景烜觉得她应该不会随口问穆神医的归期的,定是有什么事,正要问,外面甲板上传来警惕的呼喝质问声。
随后不久,东青匆匆进来。
“殿下,王妃,有一首画舫靠近,是几个世家和官家的姑娘,为首的是秦首辅家的嫡女,说听到这里的琴音不凡,很是向往,想来结识一下音律高手,或能引为知音。”
景烜皱眉,想都没想就冷声道:“本王不想被无关之人打扰,让他们远离。”
东青匆匆出去了。
褚欢瞧着他,啧了一声笑道:“你别是怕被秦首辅的女儿看上吧?这般严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