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用了许多肘子肉与江南来的鱼虾,鸢娘与嬷嬷让去走走,消消食。
崔兰雪拗不过,起身时还打了个嗝,连忙用绢帕捂住。
嬷嬷带着崔兰雪穿行了许多小道廊亭,见星光好,停了脚步。
“不必跟着,将酒送过去就可。”接过鸢娘手中的灯笼,往小二楼的亭中去。
初夏的虫鸣声响起,倒也给这份寂静添了些许热闹。
观着皎皎月色,在石桌上摆了壶酒,惬意,似又回到了凉州边陲小屋。
或许那人不会拘束自己,心中自由,在哪都是辽源苍穹。
酒壶的酒将要见底,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淡淡的青松味传来,不用转身就知来者是谁。
“用膳了?”转身仰头问着来人。
那人似还沐浴了,未着龙袍,一身墨绿寝衣,半干的墨发披散,用根绸带绑在脑后,刀削的面容,幽深悠扬的眸,好不清雅。
“用了,听说夫人今晚用了肘子肉,可合胃口?”闻言轻笑,将手中灯笼搁置在一旁,优雅的撩袍坐在她一旁。
崔兰雪又倒了杯酒,身旁的人眼疾手快的夺了去。
挑了挑好看的眉,唇边噙了一抹笑,仰头将酒饮尽。
“壮士好酒量,晚膳尚可~”撑着头称赞他,眉眼弯弯的,惹他想拥人入怀。
放了手中酒杯,扯了她手臂,将人按坐在他腿上。
“以后有你夸耀的时候!”低沉的嗓音带了些笑意,话头意有所指。
崔兰雪腰间,颈间似被火烧起。
裴星河轻吻着她发髻,一路到她额间,轻轻啄了啄又离开。
而后寻在她耳边缱绻唤她:“殷殷~~”
崔兰雪未回话,只是挣扎着想退出他的怀抱。
喉咙上下滚动,轻抚怀中的人:“送你回母后宫里,嗯?”
婚前可舍不得碰她半点。
他声音暗哑得厉害,似还在克制。
崔兰雪心一紧,抬眸看着他。
似有什么牵引,她伸手抚过他的墨发与眉眼。
梦里有一幕,有一人满头白发的站立凤山之巅,骤然风雨飘摇,依然不动的眺望凉州方向。
看起来那人也才不过而立之年,怎么就满头白发了呢!
醒来时心口钝痛不已。
“怎么?又沉在为夫皮囊中了?”他尾音勾着笑意,声线干净温柔。
捉住那双纤纤玉手,送至唇边一啄!
她承认,他皮囊确实不错、不然也不会在三年前道出一句:尚可。
“皮囊尚可~”唇边微漾,眸中尽是柔色。
眼珠子转了转,垂眸看着环抱自己的那双手:“为人嘛,浪荡。”
点了点她鼻头,想俯身时,她又侧了身过去。
裴星河无声的笑了笑:“送你去母后宫里!”
眸子转动,狡黠挑眉:“本姑娘醉了酒……”
裴星河伸手捏了捏她脸颊,还摇了摇,怎会不知她意图。
将人放在石墩上,转身微蹲了身,身后人爬上他的背,双手环住他脖颈处。
“又使唤朕,脑袋不要了?”想吓唬背上人,可她又趴在自己耳旁说了句:“不要了,陛下尽管拿去~~”
行路的人脚步顿了顿,扬起好看的唇角;崔兰雪轻笑出声。
长长的宫廊,裴星河背着人行了一段路,璃墨急忙赶来,崔兰雪见此下了他的背。
鸢娘提着灯与崔太后跟前的嬷嬷在侧等候。
垂眸望着人,她那双清冷的眼中渗了笑意:“回去好好歇息,宫规能学多少算多少!
与他对目一息,欠了一礼:“臣女告退~”
崔兰雪向太后寝宫走去。
而另一边,裴星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眼染了笑意。
转身对璃墨说道:“回去说。”
璃墨领命后,裴星河便迈步回议政殿。
璃墨从怀中掏出信件:“陛下,赵家女的信被我们的人截了~”
裴星河打开信件,目光停留些许,若有所思!
齐王世子在渝州消失,怎会被她所救,赵家真养出了个有野心的好女儿!
“送出去,宣勤王入宫。”沉着声吩咐,璃墨不禁猜想信件内容。
“是。”
裴星河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各种可能性在他的脑海中翻腾,他不得不谨慎思考,以便应对可能出现的局势。
周围的气氛显得紧张而肃穆,仿佛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裴星河深知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到大燕的命运,他必须权衡利弊,做出明智的选择。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必须保持冷静和果断,为子民的利益着想。
半个时辰后,内侍总管地引领着一位男子走进殿内,男子的身影逐渐清晰,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每一步都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身着华美长袍,袍袖随晚风轻轻飘动,上面绣着精致的图案,彰显着他不凡的身份。
面容轮廓清晰,与裴星河有几分相似,英俊中透着一丝威严,眼神深邃而锐利。
“臣,参见陛下!”
书案前的裴星河抬眸,停了手中狼毫,略微抬手:“免礼,赐座!”
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他目光犀利,仿佛能穿透眼前的虚空,看到远方的局势。
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说道:“且兰与蜀州恐要乱,万俟来讲和,回纥与鲜卑虎视眈眈,过些日子朕要秘巡,京中你坐镇。”
裴桓之有些不可置信,语气有些急切:“陛下不可,三年前还不够让臣胆战心惊吗?臣不答应!”
裴星河叹了一息,目光停留在裴桓之身上:“你只要将京中看好,齐王留下的隐患迟早要解决,眼下他已跟扶风郡通信,再不出手,回纥趁乱出兵,不止凉州被动,幽州也会乱。”
“扶风郡?洛河侯?”裴桓之心一沉,眼中布满忧虑之色。
“人对权是有贪念的,扶风郡一直想要凉州的掌管权,朕一直压着,如今崔家多了位皇后,又与万俟结亲,他等不及。”裴星河眸中寒厉骤现,话语中也冷了不少。
裴桓之身姿笔直如松,眼神中透露出坚毅和忠诚。
他抱拳领命,声音洪亮:“臣遵命!定当竭尽全力,护京中平安!”
“母后同敏太妃商议了你的婚事,过几日的宴,你自个儿挑个满意的王妃!”话语严厉,似兄长对弟弟关爱。
“劳累太后与皇兄,臣弟告退。”用的是兄弟之间的称呼,此刻已不是君臣。
说完,裴桓之转身离去,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殿外,留下裴星河独自在书案疾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