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季子晴比季淮起得早多了, 积极得很,忙里忙外帮他准备东西。
殷采看着女儿在忙活,而季淮在趁机偷懒, 气不打一处来,但见女儿有干劲,有兴趣得很,又不好意思打断。
季子晴性子敏感, 时常给人不太活泼开朗的感觉, 此时这副样子还有了点朝气和活力, 也很不错。
将工具备好,带上饭菜和水, 就可以出发了。
今天的饭菜丰盛一些,托季子晴的福, 季淮吃上了殷采做的饭菜, 她清早就起来给两人准备午餐,有菜有肉也有汤。
出海后, 他们要先去放的鳗鱼笼。鳗鱼笼为黑色的筒体,里面放了死鱼死虾,极具腥味,会吸引鳗鱼或者其他海鱼海虾往里头钻。
季淮今天带了三个大笼,两个小笼, 每个笼子上绑了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上了一块泡沫, 做好标记。
放好鳗鱼笼,他们就去放虾网。
季子晴坐在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又看了看那些虾网, 不大的船上还放了个蓝色的塑料桶,一会抓的虾得放在里面打氧,不然死了就不值钱。
季淮开着船,“我们今天会有点忙,虾网两三个小时就要收网了,得反复多下几次,这样才能多抓点。”
虾难捉,要是没什么收获,就得一直下网,在海上待十几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
虾也好卖,可以不用赶着回去,晚上回去也有人要。这东西供不应求,野生虾都是稀有的东西,得抢着买,好些人都等着订货。
季子晴似懂非懂点着头。
他先去把虾网下了,随后去了昨天的小岛,让季子晴再撬些青口贝过过瘾。
昨天挖了好些,但岛上还有不少,他对着准备大干一场的季子晴道,“小的就先不撬了,等它再长大一点再撬,先挑大的,大的也好卖。”
“好。”
父女两个人又开始忙活,撬的不比昨天多,一共才撬了一桶,季淮就带季子晴走了,承诺还次还会带她来,宽慰道,“一下子撬完了,下次哪还有?得慢慢来,我们得去收虾网了。”
抓虾是真的难,第一张网拉上来,上面才有几只虾,季子晴把它们解下来,放在桶里,又开始没事做了。
季淮说的忙,那是等待时间长,一张网拉上来,最多也只有十只八只虾,然后又得把虾网放下去,继续等一两个小时。
她无聊得趴在桶边,数着被她解下来的虾,“一只,两只,三只....十二只.....”
“有多少只?”季淮问她。
“有二十五只红虾,十三只皮皮虾,还有一种兰花蟹,一只梭子蟹,一条小章鱼,两条小黄鲷.....”季子晴看着里面的收获,叹气看向季淮,“爸爸,都没有很多只虾,没有钱。”
才那么一点,昨天那么多。
“虾很值钱,一斤野生虾卖一百几,昨天的鱼哪有虾值钱?”季淮坐在船头,慢悠悠点起一根香烟抽着。
他今天没刮胡子,此时又带着草帽,为了弄脏新衣服,穿着皱巴巴的旧衣服,看起来比真实年纪又大上好几岁。
一副悠然自在的姿态,居然还有点享受。
听说值钱,季子晴从渔网解虾的动作都放轻,生怕把它弄死了。
收网,解虾,再放网,再收网.....
季淮把解虾的任务给女儿,自己乐得自在,半躺在船上休息,还眯着眼对季子晴说,“好好干,等卖了钱,爸爸给你分一半。”
“还要给妈妈。”季子晴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对他说,“妈妈做了饭,也干活了。”
“嘿。”季淮叹了一口气,“给给给,给行了吧?”
得到他的回复,季子晴嘴角露出笑意,解虾更加卖力了。
太阳渐渐西落,又收了一张网,季子晴看到了网上一个很大的虾,抓起来放在桶里,季淮的声音响起,“快看,好看的日落。”
季子晴回头,也看呆了。
大海的另一边,一个又大又圆的太阳正挂在天上,慢慢西落。阳光不再刺眼,太阳像个大圆球,周围都是彩霞,渲染了半边天。
“好美。”季子晴看得眼睛都直了。
季淮拿着他的破手机,对着太阳拍啊拍,然后又手机收起,“快快快,再去收一张网,就要回去了,还要去捞鳗鱼笼,也不知道这么短时间能抓住多少。”
季子晴继续解虾,季淮开着船去收鳗鱼笼,把笼子全收上来,他拿起其中一个大笼,对着季子晴道,“要不你来猜一猜里面有多少条鳗鱼?看看你运气好不好。”
这个鳗鱼笼是看不到里面的,得倒出来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五条。”她伸出一只手。
“五条?”季淮都笑了,“万一没有呢?”
“四条。”她改了口。
季淮透过上面的口往里看了一眼,“确定啊?”
“嗯。”季子晴也站起来,凑过去看。
他拿开上面的盖子,抓住底端,把笼子倒过来,往框里倒。
先出来了几只小螃蟹,还有一些小鱼,两条小鳗鱼掉了出来,他看向女儿,又抖了抖鱼笼,“没了,都不能要。”
鱼太小了得放回大海,卖了也没人要。
季子晴鼓了鼓腮帮子,将小框端起来,把里面的小鱼小虾还有小鳗鱼倒进海里。
季淮又拿起一个大笼,“猜猜这一个,里面有多少只鳗鱼?”
这一回,季子晴降低期望,伸出两只手指,“两条。”
季淮解下盖子,又往框里倒,结果只有一条鳗鱼,不过个头还不错,能有个一斤,还有一只面包蟹,其他的小鱼小虾就被放生了。
之后,他又让季子晴猜了几次,没一次猜中,都只有一两条鳗鱼,外加几个螃蟹,或者能有两条石九公,马马虎虎。
放的时间太短,也没啥大丰收。
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鳗鱼笼,他抓在手里,“最后一个,猜猜里面有多少只鳗鱼?”
“没有。”季子晴见大笼子才有一两条,这个笼子这么小,她持悲观态度。
“一共才抓了这么一点,没有一条多亏啊?死鱼死虾也是花钱买的,快点猜猜,往多了猜,卖了钱给你买零食吃。”季淮诱惑她。
“没有。”季子晴还是坚持,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里面没有鳗鱼。”
“怎么能没有呢?起码有一条。”季淮指着那几个笼子对着她说,很不服气。
“有小鳗鱼,要放掉,也是没有。”她认真说。
季淮在手里再掂量掂量,“爸爸感觉出来了,真的有,你再猜。”
季子晴已经猜累了,趴在桶边,伸手放在桶里玩虾,嘟囔着,“爸爸的感觉都是错的。”
“肯定有。”季淮提高声调,拼命要季子晴猜。
季子晴已经不想理会幼稚的爸爸,一边玩着她的虾,一边伸出手,压根不看他,“六条。”
她说了一个不太可能的数。
季淮也气呼呼,提着鳗鱼笼来到框前,“爸爸要倒了,快点过来数一数。”
“好....”季子晴拖着声音,压根没转头,继续看着那只大虾。它可真大,爸爸说它有三两呢,三两是多少?
季淮将最后一个小鳗鱼笼倒过来,往框里倒着。
一条、两条、三条,直接出来了三条鳗鱼,算不上小,他赶紧说,“看,三条!”
季子晴这才转头,看到三条鳗鱼才变了变神色,倾身过来看。季淮以为里面没有了,谁知道抖了抖,又出来缠绕着的两条,他自己都怔了怔,“有五条!”
“哇~”季子晴这一声可不是敷衍,视线从虾的身上转移到鳗鱼身上。
居然有五条。
噢,还有一条非常非常小,她抓起来放回大海,咧开嘴冲着季淮笑,“我猜中了,是六条。”
季淮:“你那是胡乱猜,不算。”
“猜就是乱猜的。”
“不是。”
“爸爸你不讲理。”
......
船往码头开,上面的父女在拌嘴。季淮的破手机继续放着上个世纪的情歌,他站在船尾,自我陶醉演唱着。
季子晴深受毒害,“爸爸,你唱歌好难听。”
“是你不会欣赏,认真听。”季淮不会承认,还要继续唱着,拿出国际巨星的姿态,手握成拳当作话筒,“你的爱,像大海,是我沉迷不悟的毒酒,给我你的爱.....”
季子晴捂住了耳朵,一脸便秘的表情。
这一次两人回来得晚,殷采已经下班了,正在码头等着父女两人。季子晴远远就看到了妈妈,站在船头冲妈妈挥手。
殷采上前帮他们提着东西,把东西放在路边卖。
天已经黑了,今天没抓到几条鱼,倒是抓了十几斤虾,就算时间晚了,也很好卖,陆陆续续有人来买。
青口贝和鳗鱼倒是卖得比昨天便宜,鳗鱼才买了十三一斤,青口贝也才十二块左右,也卖出不少。
季淮在一旁收拾,殷采帮忙卖,顾客扫收款码的时候,她也没贪心,让季子晴去找季淮把收款码拿过来给顾客扫。
父女两人出去一天了,都饿了,他们也就在码头待了半个多小时,把虾卖得差不多,留下一两斤就收拾着回家。
晚上很少有老人出来买食材,很多老人也舍不得买这么贵的虾,今天的收款主要在扫码支付,没什么现金,收的钱大部分也在季淮手机里。
殷采把剩下的虾清蒸,调了蘸料,又煮了剩下的青口贝,再做个红烧鱼,汤是煮了海菜汤,一顿美味的饭菜就出来了。
转眼就到了周一,殷采送季子晴去上学。
这几天都要刮大风,季淮也没出海,骑着他的小破电动在镇上晃悠。
“季淮,这几天有没有酒局啊?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一些狐朋狗友得知得知他出海,可能赚了些小钱,碰见他都嚷嚷着要一起喝酒,他都笑呵呵打着马虎眼,“改天改天,忙得很,要做大生意。”
对方看着他吹牛的模样,也没什么说。
等他一走,几人就在一起吐槽:
“不是说他出海赚了点钱吗?他有钱早就拿出来花了,应该是没挣什么钱。”
“对啊,还大生意,让人笑掉大牙了!”
“季淮要是能做大生意,我就能当全国首富!”
.....
与此同时,季淮来到季子晴上舞蹈课的地方,见到了老师。
从楼上下来,他脸上难得染上一丝沉重,骑着他的小电动,又去了殷采上班的饲料店。
殷采正在忙着点货,店里偶尔会坐着几个干活的杂工,和她聊聊天,老板娘的母亲今天也在。
老板娘的母亲嘴是个没把门的,心眼不坏,但是八卦,时常说殷采就是随便嫁一个男人都比嫁季淮好。
这不,她又开始说了:“我老家隔壁村那个脑子坏掉的智障,都知道赚钱拿回家给父母,一个男人,让自己老婆孩子跟着受苦,算什么男人?”
“就是去搬砖,都得两三百一天,赚不到钱?这个世道懒人就赚不到钱!”
“现在男多女少,张北家讨回来的那个儿媳妇,都嫁了两回了,带了两个孩子,那个女人又黑又丑还凶得很,嫁到他们家照样享福。”
.....
她话里话外都为殷采不平,小镇人口流失严重,三十多四十岁的老光棍多得是,好些娶的是嫁了几回的女人,这些女人还不好好过日子。
他们靠海,养殖业发达,只要勤劳,小钱是有的,殷采这么漂亮又顾家,随便嫁给谁不能过得好?
她说的时候,殷采并不反驳,反正也麻木了,不过倒是说一句,“他这段时间都出海,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人啊,有时候得命好,得运气好。显然,老天并不眷顾她。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老板娘的母亲直接下定论,她还要继续说,殷采却看到季淮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有些怕他听到这些话,赶紧往外走,开口阻止老板娘母亲接下里的话,急急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