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季淮很早就出去, 杂物屋的门却一直紧闭着。
季大嫂和季二嫂也早起在忙活,喂鸡喂鸭,洗衣服做早饭,翻土种着菜。唯独唐秀儿一直没起床。
她也不是贪睡。以往是睡不着, 半夜会抽筋几次, 醒来胸口也点不舒服,躺下睡觉都会点害怕, 只要醒, 就得起床。
最近补了身子, 头不晕眼不花,孩子月份更大, 早起踢她都更有劲了, 她也容易疲惫, 若是睡不够,干啥都没精神。
昨夜睡了个好觉,早起时孩子又闹腾,被窝里还留季淮的气息, 她没舍起来,把手覆在肚子上, 和孩子玩闹了一会。
她之前一直觉自己是寄人篱下, 与季大嫂和季二嫂地位是不同的,季淮昨晚的话点醒她。
哪有什么不用?她如今已经嫁给季淮, 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那便是一样的,可以拒绝两人的要求。
她打开门的时候,季二嫂正在晾衣服,见她出了门, 神色微微一变。
以前她没把唐秀儿当回事,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一次,对方真的惹到了她,那日,季大哥说话足难听。
当中骂他们一顿,说他们吃坏的鱼,把东西都留着不舍吃,非坏了才吃。季二哥觉丢面子,对她没有一个好脸色。
鱼是季淮给他们的,让他们那鸡蛋换,唐秀儿这个小丫头片子,还盯着他们吃多少,不然怎么知道他们吃坏的?
他们就是怕丢脸,谁都没说。没想到唐秀儿居然在背后说他们,不仅一家人知道,就连村里人也知道。
如今全家人的脸都丢光,她憋着火,只能撒在唐秀儿身上。
“大嫂二嫂。”唐秀儿端着脸盆,走到井口打水洗脸,到院子里的两人,出声唤了一句。
季二嫂没回话,季大嫂着回,“我们都要吃午饭了你才起,不是大嫂说,你个命是真好。早上我还到季淮煮了鸡蛋,是留给你的吧?”
唐秀儿想起放在床头的鸡蛋和白粥,点了点头。
他不会逼她早起,而季淮也不是懒散之人,自己就会做饭,吃好了就去上山干活。
一说起鸡蛋,季二嫂就想起他们家给季淮的六个鸡蛋,还换来了两条吃坏肚子的鱼。而且个鸡蛋还被唐秀儿吃,她一股气又憋着,语气也变味,“怀身子就是不一样,是该多吃补一补。”
唐秀儿还没听出什么,她倒洗脸水,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季二嫂见她脸色一点都没变,懵懵懂懂,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向季大嫂,故意提及,“当初娘在的时候,我们坐月子也是吃鸡蛋,吃还不少。”
“是啊,吃红糖鸡蛋,每回坐月子都吃。”季大嫂也接话。
季母抠要死,只有坐月子才鸡蛋吃,唐秀儿可不就是仗着季母死了,日子才过么舒坦的吗?
唐秀儿还是没听出玄外音,端着盘子走过来时,还轻声问,“红糖鸡蛋真的好吃吗?”
她如今每天都吃鸡蛋,如果红糖鸡蛋好吃,她也想试试。以前她看到季母做,但是哪能吃到?
季大嫂:“....”
季二嫂:“....”
原本想要暗讽一下,结果唐秀儿清澈的眼底带着认真,好似真的在问红糖鸡蛋好不好吃。
见两人脸色不太对劲,她也没再问,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我没吃过,只是好奇。”
她还点羞窘,自己好像变很馋,旁人说什么,她就很想吃。
季淮昨天说去采蘑菇,没有野兔,给她抓一只回来,她昨天做梦都梦到了野兔,还是蘑菇爆炒野兔。
两人着唐秀儿走回房间,紧接着,里面传来敲打鸡蛋壳的声音,还轻微的剥鸡蛋的声音。喝粥的声音也很小,但是两人都能听到。
唐秀儿刚刚那个行为在两人看来不就是嘚瑟吗?
季二嫂重重将手中的麻布甩在一边的杆子上,“翅膀硬了,什么玩意儿都开始作妖作怪。”
“可不是嘛,娘如今又不在,三弟一个大男人懂什么?稍稍哄骗,还是不是说什么听什么?她也是命好,现在可什么活都不干,闲着呢。”季大嫂顺着她的话说。
季二嫂一听,自然更是气恼。
她以前虽然没太指使唐秀儿干活,但是对方也是帮她这帮她那,只要一句话,季母就让对方干活。
现在,人家怀着孩子,舒舒服服睡到大中午,醒来还鸡蛋吃,她心里怎么可能会平衡?
况唐秀儿还做一件让她极其厌恶的事情.村里人对他们家的耻笑,季二哥对她的埋怨,不都是唐秀儿害的吗?
两人心里思绪乱很,但是房间里的唐秀儿却丝毫不受影响。
她喝粥,吃鸡蛋,整个人又很精神,摸着肚子好一会,和肚子里的孩子轻轻说会话。
季淮不让她出去外面干活,他说外面太阳太大,她别中暑,上次卖掉人参还点钱,没必要那么辛苦。
整整一个上午,季大嫂和季二嫂都等她出去,也好再说上几句话挤兑,或者让她做点事。谁知,她根本就不出去,躲在房间里,靠在床头开始绣荷包。
与此同时。
季淮正在山上和一只野猪斗智斗勇。
他原本只想采点蘑菇和木耳,沿途上还碰到了颗果树,摘一个吃,酸酸甜甜。唐秀儿现在就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他就爬上去想给她摘几个。
在树上的时候,他到了远处山上的一只野猪,当下就跳下树。
受伤之初,他的确对野猪豹子和鹿还大虫心生畏惧,一度不敢去射杀。正因为这样,唐秀儿才放心他进山。
经历过上一世活活病死,极度绝望又痛苦,他还什么怕的?
他什么都不怕。
野猪长得不比家猪,它们偏小,而且更为敏锐。只野猪正躲在树干后,低着头寻觅着食物。
季淮拿起弓箭,对着它就瞄准。
“嗖”一下,没射中,反而惊动了它。对方撒腿就跑,而他动作也很快,几乎在下一刻就再次瞄准,射中了对方的后腿。
野猪被激怒,变狂躁。
季淮快步跑上去,连射两箭,对方倒在地上正在挣扎。他掏出小刀,下手又狠又准,解决了野猪。
野猪并不大,琢磨着也就几斤的肉。种猎物得扛去镇上卖。
他连抓野兔的陷阱都没时间去,待野猪死后,拿起竹筐里的麻袋,装起野猪就扛着下山。
镇上的屠夫他都认识,以往还卖过一只鹿,还一只豹子。
若是有野猪,他们都求之不。
季淮着屠夫宰杀,要一块五花肉,要一小碗猪血,拿了屠夫给他的钱,才匆匆往回赶。
野果没摘到,季淮到有老妇人卖果子,去买几个。又途径那日的那个绿豆糕摊子,也买了半斤。
蘑菇和木耳不舍卖,还是拿回家给她吃吧。
季淮因为去一趟镇上,所以回来得些晚。唐秀儿都已经做好饭,还没见他回来,心慌,为了防止自己瞎想,又端着衣服出去洗。
季二嫂做饭的时候就看到她煮的是精米,而且还是白米饭,他们家今天吃的饭都往里面放了不少红薯,哪有白米饭吃?
唐秀儿都吃上白米饭了。
段时日,她都有意无意让唐秀儿干活。不,瞧见对方在洗衣服,拿过季二哥今天下地的衣服就走过去,让唐秀儿顺便洗。
她的动作随意,本身就是一张死鱼脸,说话都也不客套,丢下就转身了。
唐秀儿以前是洗全家人衣服,他们都是拿过去就放下,也不会问她愿不愿意。哪有愿不愿意,那是季母给她安排的任务。
难不成还吃白饭啊?
唐秀儿看着脏兮兮,沾满泥土的衣服,第一时间把它从盆里拿出去,鼓起勇气对着季二嫂的背影说,“我们的衣服已经洗好了,二嫂你自己洗。”
季大嫂从屋内出来,正好瞧见一幕,目光往那头瞅。
季二嫂刹那间都以为自己听错,停住脚步转过身,一眼就到唐秀儿已经把那个衣服丢在一边,自顾自打水再洗一遍。
是唐秀儿第一次拒绝她的要求,季大嫂也微微怔住。
“娘去世后,你日子果然过舒服。”季二嫂意有所指,被气不轻。
以前唐秀儿可是任劳任怨,没活都得找着活干。
“我月份大,季淮不让我多干活,衣服我都洗好了,二哥这件我还重新洗一遍。再说了,二哥的衣服不该是二嫂你洗吗?”唐秀儿站着拧干衣服,也没看她。
她是嫁给季淮,不是季家。
话把季二嫂堵得哑口无言,她嘴皮子不利索,憋半天,在唐秀儿晾衣服的时候才道,“不是看你在洗,顺便让你帮帮忙吗?”
“我还怀着孩子,洗衣服的确费劲又辛苦,二嫂下次还是自己洗吧,我力不从心。”唐秀儿又与她这么说,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我又不是不会洗!就让你洗一下....”
“昨天我也帮二嫂洗。”唐秀儿打断她。
“你吼什么?”季二嫂抓住把柄,也沉下脸,提高声调,“我好好和你说话,你发脾气给谁?”
她正愁没机会发火,唐秀儿倒是送上门了。
唐秀儿:“我没....”
季二嫂走上前,一下抓起季二哥的那件衣服,太过用力,袖子还甩在唐秀儿的身上,她往后退一步。季二嫂冷哼一声,瞥了眼她,“分明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拿季淮出来压人,你也就会玩这点阴暗招数。躲在背后使坏,别以为别人就不知道,小心作恶多端报应到孩子身上。”
她越唐秀儿就越不顺眼,对方前段时间又顺着,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下不做,倒是给她找了发泄口。
唐秀儿可以忍受自己被骂,但是对方诅咒她的孩子,就让人无法忍受,也板着脸一字一顿道,“请问二嫂,我做什么坏?难道不帮你洗衣服,就是使坏吗?我帮你,不是应该的!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前段时间大丫和二丫生病,你心里感觉好受?”
不提件事还好,一提,季二嫂炸毛,瞪着眼,“你还好意思?你不是恨不在全村人面前嚷嚷我们家是吃鱼吃坏了吗?那鱼可是季淮抓的,没准早就死透的鱼,他拿来跟我们换了鸡蛋。件事我们不追究,你们真以为不关自己的事?”
“那是新鲜的鱼,季淮刚抓回来的。”唐秀儿顾不前半句话,替季淮辩护。
“怎么可能?那是我们不计较!”季二嫂不信。
唐秀儿又说:“抓回来还活着。”
“那是你靠嘴说的,反正你张嘴很会胡说八道。”季二嫂嗤笑,讽刺着她。
“信不信由你,大家吃都没事,你要是坚持么说,我也没办法。”唐秀儿见对方好像很想和她闹,更不接话,“我去晾衣服。”
“什么叫没办法?”季二嫂见她要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走,缠着问,“难道还是我们家活该?”
唐秀儿被她拽着不舒服,大力挣脱。手一甩,手中的盆掉落,洗好的衣服又掉在黄土上,脏兮兮起来。
“下衣服脏了,可以一起洗。”季二嫂话语间还点幸灾乐祸。
“我不会帮你洗!”唐秀儿也恼了,躲开她,脱口而出又道,“二哥的衣服应当二嫂洗。我给季淮洗衣服就已经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