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沈恩慈恨自己识字。
忍不住想面对面究问二仔,每个药品的名字她都写得清清楚楚。
统共才两样,都不超过十五个字,他究竟是怎么从这十五个字里提取出来第三样东西的?
忍不了!
沈恩慈当场拿出手机问他,结果二仔刚好发消息给她:“高情商。”
“嘿嘿,怕你们用不惯酒店备好的品牌尺寸。”
“……”
“谁要你高情商了?”
“我恨你!”
沈恩慈手速快到飞起,打完字就把手机倒扣在床上。
四周谧静,只有陈泊宁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拿药进来,肯定看到了。
但并未对此发表意见,森寒的荧屏光映在他脸上,更显神色冷淡。
他好像并没放在心上。
似乎已经适应她的大胆行为,觉得做什么都算正常。
很多事沈恩慈做了也不承认,更何况是没做的事。
“我没让二仔买这种东西。”
她怯懦辩驳,没什么底气,总不可能把聊天记录拿给陈泊宁看。
“我知道。”
陈泊宁关上电脑看她,语气听起来倒是通情达理。
只不过谁知道这句话是敷衍还是真心诚意?
且当是真话,沈恩慈拉开床头柜准备找张湿巾纸出来擦拭因心虚出汗的手心。
随手一拿。
就是个避孕套。
在陈泊宁的注视下,大有招摇过市的猖狂错觉。
手中的袋子像生了火,烫得沈恩慈赶紧放下,她讪讪开口:“意外。”
“嗯。”
陈泊宁依旧顺从她。
其实站在他的角度,实在是很难相信这一系列接二连三的事全是巧合,但沈恩慈却也不能再多说,那更显欲盖弥彰。
沈恩慈有点颓废,她本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让陈泊宁跟她发生所有能发生的关系吗?
那她现在再说那么多有什么意义,明明更过分的事都对他做过了。
何惧这点语言上的骚扰?
完全的荒诞。
沈恩慈干脆不顾一切,虚张声势开口:“反正买都买了。”
“你今天晚上想用哪一个?”
说完她用明亮眸子看陈泊宁,又装出那副可怜可爱的娇稚表情,比春天的风更生动漂亮。
余婕早就说过,如果她想靠这张脸走捷径,是很简单的事。
她一直没用。
不是因为有多上乘端庄的自尊和自爱觉悟。
而是那些人还不够有钱。
不管什么东西的第一次,总归都要值钱些。
不是给陈泊宁,也是给其他人。
沈恩慈不介意把这种东西当作商品出售。
明码标价,留着卖个好价钱。
她本
身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观念根深蒂固,钱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我是第一次。”
她直白开口,犬齿咬住下唇,颊间有浅淡绯红。
装出来的含羞带怯。
是否有真情在里面,谁知道呢?
陈泊宁神情沉冷,眉头微不可闻地皱起。
他不说话,想法难以揣测。
沈恩慈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气急败坏开口,又像娇嗔:“不信你可以试试呀。”
“不是第一次不收你钱。”
她坦然接受这场买卖,并一股脑把心里想法全说出来。
说完惊觉把目的说出来了,于是小心翼翼补充:“是也不收钱……”
陈泊宁眼中神色像骤雨突袭,暗得更沉,看起来竟有些恼怒,他问:“你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吗?”
寒意直达眉梢。
毫不掩饰。
沈恩慈想说,她跟其他人也这样的话第一次还轮得到你?
说出的话稍加修饰,她温驯道:“当然不是,你不一样。”
他们都没你有钱。
陈泊宁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先吃药。”
吃药……
浴袍解到一半,她还故作懵懂:“这个药好像是做完吃的。”
陈泊宁按住她的手,把另一个袋子的药提到她面前:“吃这个药。”
“……”
她还能说什么?
这下才是一股热源冲上额头,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心跳愈加剧烈。
她神思飘忽,莫名其妙想到之前看的影视片段。
“你摸摸我心口慌不慌?”
沈恩慈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可陈泊宁只是淡定抽回手,都不多看她一眼,骨节如玉的手认真按医嘱分药出来。
三小颗药放到她手上,陈泊宁不疾不徐开口:“吃吧。”
沈恩慈有点委屈和生气,这已经是陈泊宁第不知道多少次拒绝她了,难道她现在已经没有魅力到如此地步?
送上门的都不要?
她不接药,倔强得像微雨里昂首的玉兰:“我晚上都没吃饭呢,医生说空腹吃药不好。”
发丝有莹润水光,倒真似透凝露水。
“送份粥上来,清淡点。”
陈泊宁没说什么,转头拨打了客房电话。
他竟会这样纵容?
沈恩慈继续试探,学着陈羡那样恃宠而骄:“我不喝粥,我要吃螃蟹!”
她折腾陈泊宁,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男人没答话。
沈恩慈自暴自弃,抽泣开口:“你要是觉得我烦,就把我丢出去。”
她又开始装了。
因为明显看出陈泊宁对她的容忍度很高。
为什么不肯碰她呢?
难道真是那方面有隐疾?可电视
小说里写的,就算有隐疾的男人也是会有需求的不是吗?
难道是怕自己嫌弃他?
那她要怎么开口表明自己并不介意?直接说出来的话陈泊宁可能真会把她丢出去。
不是可能,是一定。
恰好服务员送粥上来,陈泊宁把精致的小碗放在桌上,见她不过来吃便凛声开口问她:“要我喂你?”
当然不是!沈恩慈蹭一下坐起来。
明天再吃螃蟹。??[”
他以为沈恩慈还在想螃蟹的事。
小口小口喝碗粥,又被监督着把药吃下去,最起作用的是稳心胶囊,没多久就让心跳平复。
陈泊宁帮她掖好被角:“我去沙发上睡。”
极尽绅士风度。
看来他今晚真不打算做什么了,沈恩慈退而求其次,轻轻捏住陈泊宁衣角。
跟弟媳独处一室,陈泊宁洗完澡连浴袍都不穿,衬衣长裤工工整整,好一副正派君子作风。
“能不能和我一起睡,我害怕。”
这话发自内心,她活这么多年,从来没遇上过这种大事。
长久的沉默,陈泊宁低低嗯了一声。
“抱歉。”
抱歉什么?抱歉让她卷进这件事?
也许真是愧意使得然,才让他今晚对她如此纵容。
沈恩慈抱来一床被子放在中间做隔离,十足的诚意。
床的另侧微陷,陈泊宁躺在她身边,房间只留下盏暖黄小夜灯,沈恩慈侧身面对陈泊宁,窥见他凌厉一角。
倾覆而来的稳妥感。
他没睁眼,却蓦然开口:“我不会让你出事,你放心。”
你放心。
这三个字跨越群山万壑,经历路遥风险,越过不为任何人停滞的时间,终于重新落到她面前。
掷地有声。
十几l年前,这个人牵着她的手,也是像今天这样安慰她。
“有我在,你放心。”
有时候她会想象,如果陈泊宁是她的亲哥哥就好了,那样她远不需要再像今天这样辛苦。
她把以前的陈泊宁当最可以依赖的哥哥。
若是哥哥,谁会为了钱跟自己哥哥上床?为了长久的关系向哥哥张腿?
沈恩慈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年少事的情谊比玻璃上的冰霜花更珍贵。
她想珍惜。
可前路泥泞,道阻且长。
为了回家沿途光景好,为了坐飞机能伸直膝盖,为了永远不用担心肚子饿。
她只能先顾自己。
沈恩慈吸了吸鼻子,再次问他:“真的不做吗?”
“我可以吃药。”
“吃药对身体不好。”
陈泊宁的回答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再次强调:“这种药伤身体,别吃。”
“你在关心我吗?”
沈恩慈凑他近了些,娇喃道:“那
你管着我,你戴套我不就不用吃药了吗?”
“睡觉。”
这句话几l乎是命令,不容置喙的语气。
沈恩慈愤愤不平地哦了一声。
她恨自己不能霸王硬上弓。
-
天色微亮,冷而明媚的光从床头稀稀疏疏透进。
伸手一探,身边的被褥凉透,陈泊宁已经起床许久了。
他在套房外面的客厅办公,见沈恩慈睡醒后便打电话让服务员送早餐上来。
上汤虾云吞、北菇糯鸡卷、柱侯蒸排骨、蜜桃雪酥盒……
纷繁多样。
很传统的香港早茶,头天晚上二仔就为她们安排好了今天的菜单。
还真是实现当日的随口承诺。
等她来香港,为她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过昨天晚上那盒药也是周到过头了。
静谧早餐时间,从酒店房间落地窗低头望去便是辽阔明媚的维港好景。
抬眼可见的海岸交界线,连绵锋利,水深港阔,比羌城的水湾生动太多。
想着天塌下来自有陈泊宁顶着,于是此刻她竟生出种来香港旅游的错觉。
吃过早饭后陈泊宁打电话与人交涉,而沈恩慈作为徐妍的定心丸,一只啥用也没有的花瓶。
就躺在沙发上翻翻杂志,吃吃水果,好不惬意。
临近午饭点,二仔请他们去楼下包间用餐,说他们老大过来了。
香港傅家。
傅延庭。
沈恩慈对这位新掌权的话事人非常好奇。
媒体不敢公布他的照片,早年间他刚与傅家独女结婚还未掌权时,那些港媒也只敢含沙射影写他什么「姑爷仔酒店觅食,疑被赶家门」或是质疑他娶大佬独女的目的,编造「软饭男春色无边,夜夜荒淫」的桃色新闻。
还据说他分明只是小保镖,不知踩着多少人的头颅才走到大佬跟前。
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大佬愿意把独生女托付给他。
刻板印象倒像个一米九以上的刀疤脸壮汉。
可坐在主位的男人脸型流畅利落,眉眼骨相极其卓越。他面前放了杯热茶,隔着雾气,无从窥探他眼中神色。
气质却是难以让人忽略的凌厉寂然。
“泊宁,这位是?”
他起身抬眼朝沈恩慈看来。
无端压迫感让沈恩慈不由低头。
陈泊宁轻托她后腰,摩挲隐秘安抚,气定神闲回答:“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