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拉起他的手,又点了点纸上的字,明亮的眼睛看着完颜康无声催促。
以前在赵王府的时候,完颜康分明触碰过他,此时没有了性别的隔阂,他却紧张极了,浑身僵硬,好像傻了似的,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薛沉:【呵,调戏小姑娘倒是很放得开,怎么换成男的就怂了。】
系统:【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长了嘴!气氛都被你搅乱了!】
薛沉:【哪里长嘴了?小柳是哑巴啊。】
系统:【……】
有时候真不想跟他住在同一个脑子里。
柳仪煊在机速房的时候服过药,体型一直保持着少年的纤细,看起来比同龄人小很多。对着十几岁的完颜康这么做也没什么违和感,反倒像是在撒娇。
完颜康脸颊微红,挣开他的手:“不叫,我不叫,你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开口的。”
柳仪煊低头写了几个字:嫌弃我?
完颜康撇过脸:“没有。”
柳仪煊又写了几个字,把纸拿到他的面前,完颜康再次转头,拒绝跟他交流。
柳仪煊晃了晃腰间的铃铛。
完颜康低下头,轻声说:“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喊得出口?”
柳仪煊眼神变得黯淡。
薛沉:【他嫌弃我!】
系统:【我怎么觉得他是在害羞?】
薛沉:【绝对是在嫌弃我,以前在王府的时候那么亲热,小柳受伤都是他在旁边献殷勤,亏我还拿他当弟弟看,原来就是看中了小柳的美貌!】
系统:【小柳的脸也没变啊。】
薛沉:【但是性别变了,社会地位也变了!我现在中看不中用了!】
系统:【中看不中用是这么用的吗……】
薛沉:【你别管。】
系统:【……】
薛沉:【他现在不肯喊,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系统:【啊?】
薛沉:【我已经把他的身世戳穿了,你别看康儿这几天跟没事人一样,心里肯定一直惦记着呢。他不敢和完颜洪烈对峙,不代表他把这个事给忘了。回去以后,康儿肯定会问我干妈,干妈瞒了他十八年,心里一直很难受,还有丘处机在旁边督促,有机会说出真相,肯定不会再继续欺瞒他。】
系统:【那他就提前四五年知道真相了,他能承受得了吗?】
薛沉:【年纪小,还有救。他的小心思那么多,又极善伪装,以后年纪大了,那才真的掰不过来。】
完颜康料想到了回京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完颜洪烈做了那么多错事,必定会受到皇帝的诘难。
但他绝对想不到,真正可以改变他人生的事情正在后面等着他。
柳仪煊性子软,没再逼迫他改口,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金国的使者即刻启程返回,完颜洪烈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看起来疲惫苍老了
许多。
柳仪煊命人准备了几件合身的衣服送到了完颜康那里。
他摆出一副温柔的模样,以手势示意完颜康,这些衣服都是他亲自让人去买的,一定记得穿。
完颜康不明所以。
他根本就不缺衣服,而且完颜洪烈精通汉学,对行国这边的文化接受程度很高,他们平时穿的就是汉人的服饰,相较于他平时的打扮,柳仪煊送的衣服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简陋了。
但他还是将衣服收了下来,礼貌道谢:“多谢你了,这世上会关心我衣食住行的,除了母亲,就只有你。”
柳仪煊慢慢做了个口型:我是你哥哥。
完颜康:哪有哥哥做这些事情的。◆_[(”
柳仪煊把衣服塞进他的行李里,推了他一下,让他快点走。
系统:【你为什么送他这个?】
薛沉:【以后离开赵王府,他就是个普通平民百姓,哪儿能穿得起绫罗绸缎?我这叫未雨绸缪,等他离开家门,就知道我的苦心了!】
系统:【你怎么不提前给他准备好要饭的工具。】
薛沉:【他又不会沦落到要饭的地步。】
系统:【……】
柳仪煊出城送完颜康等人离开,等金人一走,他就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服,调遣军队,骑上银河,带上足够的粮草,出发前往宫九那边。
-
本体跟着宫九到处跑的这几天,玉七一直没有闲着。
他易容成了本体的模样,每隔几日就和原飞霜见一次面,对蔡京的态度也颇为友善。
太平王找他谈了几次,让他不要和蔡京走得太近,当心被人利用。
玉七每次都好好地答应,但是依然我行我素,完全没把太平王的话放在心上。
后来云鹤烟又送了些石头过来,玉七带着太湖石入宫觐见,在赵佶面前刷了几次存在感,又借着太平王的势,拿到了兵部司南曹员外郎的实职。
大行向来重文轻武,六部制度虽然沿袭了唐朝,其实掌握的职权不多。初期的时候,甚至连兵部尚书都是寄禄官,有官名和俸禄,但是没有实职。
这种情况一直到神宗皇帝时才有所改变,大部分军权仍归枢密院,兵部掌管军籍、地图、武器等,还有厢军、乡兵、土兵、蕃兵名籍。
兵部总共有四部,分为兵部、职方、驾部、库部。
兵部司是总部,几乎和兵部有关的什么事情都能管一管。员外郎是从六品的职位,一部总共有两个名额,一个掌管着武举,另一个就是南曹,负责审核选人的资料档案。
因为这段时间玉七和蔡京走得近,蔡京并未在这件事上多加阻拦,玉七才能顺利地进入这么重要的位置。
拿到实职后,玉七有了上朝的资格。
他领到了官职,暂时替代本体进了兵部衙门。
太平王是从同僚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他非常惊讶,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出面把儿子推到这个位置上
的,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大儿子确实借了他的名头。
他匆忙从军中赶回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小儿子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大儿子也已经换上官袍,去兵部就任了。
-
系统:【小柳不应该穿紫色的官服吗?为什么你一直穿红色?】
柳仪煊骑着马,带领大军前行。
薛沉:【别提小柳的品级,我嫌丢人。】
系统:【这不是你自己争取的吗?】
薛沉:【确实是,但是小柳已经完全成了童贯的附庸,跟他共用一条喉舌,就算品级再高,也没有自己的亲信。整天跟在顶头上司身边,我就是个副手,能调动的一切都是童贯给的,除了礼仪方面,跟九品官区别不大。】
隗少宁看着前面:“大人,前面就是邢州了。”
柳仪煊点头,他也看到了远处的界碑。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隗少宁,让大军停下来休息片刻。
柳仪煊总共带了两千人出来,数量并不算多,但是绝对武装到位,光是他新研制的烟雾弹都带了好几箱。
军队原地驻扎,柳仪煊翻身下马,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麦芽糖,放在手心喂给银河。
银河舔着糖,在他身上蹭了蹭。
于此同时,青檀抵达邢州。
他的布包已经装满了钱,实在是放不下了,没再继续卖画,把画具和剩余的颜料便宜卖出去,青檀动身前来找宫九。
宫九设置了暗语,给本体的伪装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必须在他身边安个监控才能继续下去。
青檀闲着没事,和宫九的关系也不错,刚好可以做这件事。
他去粮铺里买了些米,堆放在路边,又找了一块木板,在上面写了“舍米”两个字,插进了米袋里。
这里人来人往,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
一个闲汉过来问:“小师父,你这是要布施?”
青檀双手合十:“是。”
那个闲汉笑着说:“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这袋米就给了我吧,省下你在这劳心劳力。”
说完他伸手去抓麻袋。
青檀略微抬手,拍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的[掌法]已经刷到了满级,此时只用出了两分力气,就阻止了那个壮汉的动作。
那汉子痛呼一声,挽起袖子一看,手臂已经红肿。
青檀:“阿弥陀佛。”
那汉子大喊:“你这和尚,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分明是你要把米送给我的,怎么又下此毒手!”
青檀微笑,和善道:“施主再说一句。”
那汉子大喊:“说就说!你还能杀人不成!”
青檀这次没有留情,用力抓住了他的脉门,另一只手将他的肩膀反绞。
他捡起地上捆绑麻袋的绳子,把这人的双手捆在了身后,踢了他的腿一脚,看他摔在了地上,又拿出一小节绳子,把他的双脚也绑了起来。
他撕下一块衣服,塞进这汉子的嘴里。
青檀的动作温文尔雅,语气也柔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施主好福气。”
那个闲汉睁大眼睛,恼怒地看着他支吾乱叫。
青檀无奈道:“施主安静些,不然小僧只能想办法,让你暂且睡一觉了。”
那汉子立刻不敢喊了。
青檀来到米袋后面,看到路边围了一群行人,便招呼他们过来拿米。
他面容温和,似乎颇具佛性,又惩治了恶人,还愿意施舍粮食,没过多久,就有个小乞丐大着胆子上前:“大师,我可以拿吗?”
青檀:“自然。”
他让这个乞丐把衣服张开,舀了两大勺米放在了他的怀里,温和地叮嘱:“若是有人敢抢,就过来告诉我,我会替你主持公道。”
乞丐恨不得给他磕个头:“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一个,没过多久这边排起了长队,而且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安静,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青檀很满意这些人的素质,一袋米发完,他又去买了一袋,这回直接放在旁边,让行人自取,他就坐在地上盘腿打坐。
这里的动静闹得很大,青檀还绑了一个人在地上躺着,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宫九的耳朵里。
青檀把米分完,收拾好空麻袋,直接套在了俘虏的脑袋上。
宫九远远地看到他的动作,慢步朝他走来:“我竟不知,青檀师父竟能做出这样的事。”
青檀抓住麻袋的尾端,用力一提,便把这半部分提了起来,袋子的另一端依然落在地上,里面的人头朝下,胸口贴在地面,被青檀拽着拖行了一段距离,奋力地挣扎起来。
青檀好似一无所觉,他单手行了个佛礼:“法无定法。”
宫九:“……”
佛教中的“法”指的是通向“佛”的方法。
每个人的法都是不一样的,一切万法,尽在其自身。
青檀用这句话来解释,好像有哪里不对,仔细一想,又似乎能说得通。
宫九好奇地问:“你要拿他如何?”
青檀:“带他一同游历,直到这位施主诚心悔过。”
麻袋里的汉子叫得更大声了。
宫九目光复杂:“我本以为出家人不喜与人起纷争,遇事也会退让,如今看来,是我狭隘了。”
青檀:“世子并非狭隘。”
宫九:“是吗。”
青檀:“你只是毫无慧根,成见太重,须知一切相皆是亦变亦不变,但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宫九:“我若不想变,该如何?”
青檀:“怨憎会,恨别离。人生漫长,愉悦短暂,稍纵即逝,美好的人和事总要别离,而那些不如意的,却一直与人相伴。你越是执着,便心中越苦。”
薛沉:【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给他做心理辅导?我一点都不想跟他辩论。你说我把另一个麻袋套
他头上怎么样?】
他总共施舍出去了两大袋米,所以有两个麻袋。
系统:【你冷静啊!】
青檀看了眼旁边的麻袋,又看了眼宫九:【算了,他有洁癖。】
系统:【……他要是没有洁癖,你就真的套他麻袋了是吗?】
青檀拖着麻袋来到了宫九的面前:“你可有好些了?”
宫九心中一阵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青檀身上看到了些许兄长的影子。
看来他和兄长分开太久了,心底总是挂念着他,才会一直想起他。
宫九:“一如既往。”
青檀:“心病还须心药医。”
宫九:“能医治我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系统:【他竟然知道原因。】
薛沉:【我弟很聪明的,不能把他当成普通的小朋友看待。】
系统:【……】
无可救药的弟控!
薛沉:【他不止清楚这个怪癖是怎么来的,还清楚地知道,他可能误会了我爹,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系统:【这个我记得,他是蜗牛。】
青檀拖着麻袋,神情淡淡,和宫九并肩而行。
路上的行人投来各种各样的眼神。
宫九:“你能不能把他放了?”
青檀微微一笑:“他是你的手下。”
宫九:“的确是我的人,但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小喽啰特意过来一趟。”
青檀:“你是为我而来的。”
宫九:“你若不想放他,直接杀了他也好。”
别再这么拖着了!
系统:【跟拖了个行李箱似的。你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做出这种事情的!】
薛沉:【我是变态。】
系统:【……】
青檀松手,蹲下来解开了那人脚上的绳子,对宫九道:“现在你满意了吗?”
麻袋里的人左右蠕动,借着双脚的力气站了起来,但他的手还被反绑在身后,根本无法使用,只能套着大麻袋到处乱跑,吓哭了街上的小孩。
宫九:“……如果这是惩罚,未免太过羞辱人了。”
青檀微笑:“他抢我东西的时候,我也是这般难堪。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何况我并未伤他,而且他的容貌被遮掩住了,无人认出他的身份。”
系统:【可是你发米的时候,那些人不是都认出他了吗?】
薛沉:【哦,那就更没关系了,我那时候还没开始羞辱他,现在他套了麻袋,谁还能认得出来啊?根本就是两个人!】
系统:【……】
宫九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大师还真是……独具慧心。”
青檀:“世子谬赞。”
宫九这次好像就只是过来看了他一眼,没有主动开口留下他的意思。
但是青檀非常坦然,一路跟着宫九来到了他的
住处。
出门在外,宫九的衣食住行都是顶尖,他在各地都有房产,而且都布置的很不错,财力非同一般。
宫九没有驱赶青檀离开,下面的人便以礼相待,给青檀准备了上好的房间,每日为他准备丰富的斋饭。
下人们放下饭菜离开,青檀摸了下脑袋:【呜呜为什么全都这么清淡。】
系统:【这就是扮演和尚的坏处。】
薛沉:【我不想吃白菜豆腐,我要吃麻婆豆腐。不行,我得去找点吃的。】
系统还以为青檀要做个花和尚,偷溜出去买肉吃,没想到他拿起了筷子,神色安然地开始用饭。
而另一边,云鹤烟随手抓了个应奉局的官员,割破他的手臂,趴在他身上用力地吸了起来。
薛沉:【辣椒炒肉,好吃。我得记下他的脸了,以后可以点外卖了。】
系统:【……】
-
本体一直没有出现,宫九更换暗号的频率变慢,但是他每次和外面的人见面,都会对一次暗号。
青檀把暗号记了下来,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留在这里,除了打坐就是吃饭,内力都在缓缓地增长。
和青檀相比,本体那边过得十分艰难。
他和陆小凤逃脱了一次追杀,躲藏在山林中,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恢复体力。
过了一会儿,陆小凤问:“宫九已经知道你背叛了他,而且派人来杀你,你为何不换一张脸?”
系统:【因为他不会易容。】
薛沉:“我的脸岂是想换就能换的?”
陆小凤以为他易容的材料不够:“实在不行,你就用自己的脸吧,总好过被宫九一路追击。”
系统:【他现在用的就是自己的脸!】
薛沉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用的不是自己的脸?”
陆小凤知道他易容之后,执着地扮演对方,言谈间也会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哪怕现在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候,他也不会轻易改口。
陆小凤赞叹道:“你这样的性情,难怪能把易容术练到巅峰。”
薛沉:“我根本不会易容,这就是我的脸。”
陆小凤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系统:【傻子。】
恢复了体力,薛沉起身去外面转了转,弄了些水喝。
陆小凤忧愁不已:“九公子实在难以对付,只靠我们的力量,是无法与他周旋的。可是我担心,这么离开后,他会做出其他事情,实在不敢离开。”
薛沉:“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陆小凤怕他吃醋,立即说道:“我是有很多朋友,但是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一个。”
薛沉笑了笑:“你的其他朋友呢?”
陆小凤:“我在邢州的大部分朋友都是九公子的人,剩下的那些,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没有必要将他们牵扯进来。”
宫九虽然没怎么杀人,但是他的下属为了钱不择手
段,如果发现了他的那些朋友,说不定会侵吞他们的财产,把人逼得家破人亡。
薛沉:“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陆小凤笑着说:“多谢九公子夸赞。”
他依然以为眼前这个人是“玉七”假扮的“宫九”。
陆小凤道:“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情?”
薛沉:“你说。”
陆小凤:“改变易容,逃出九公子的视线,去京中找太平王求救。”
薛沉:“太平王?”
陆小凤:“不错。太平王立场不明,但是他和金国之间的深仇大恨做不得假,九公子有意和金国勾结,找太平王说不定会有用。”
薛沉:“你说的不错,可是我不想去。”
陆小凤:“莫非你有其他办法?”
薛沉:“我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和柳仪煊认识?”
陆小凤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从未提起过。”
玉七和谢珩相识,谢珩住在太平王府的旁边,应当和太平王的两位公子认识。听闻那位薛大公子和京中的一些人走得很近,柳仪煊就是其中之一。
陆小凤不久前才见过柳仪煊。
他就在前线的战场上,而且手握大权,在他揭发了宫九和完颜洪烈的阴谋后,立刻命人将完颜洪烈的人抓捕了起来。那日闹出的动静很大,隔着很远就能看到城里的浓烟。
柳仪煊虽然很年轻,还不会讲话,但是他比许多人都要果决,手腕也极其强硬。
玉七和柳仪煊认识真的是意外之喜。
陆小凤:“你何时向柳大人求救?”
薛沉:“前几天。”
陆小凤:“那时候你还在假扮宫九吧?原来这么早已经通知过他了?”
薛沉:“嗯。”
陆小凤:“柳大人会派人来吗?”
薛沉:“他不止派了军队过来,自己也一起来了。最迟今天下午,仪煊就会抵达。”
陆小凤:“他会将九公子的人一网打尽?”
薛沉:“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陆小凤一扫先前的颓丧,重新充满了希望。
他和薛沉从山上下来,再次进入城里。
宫九的那些下属已经记住了他们两个的容貌,只要有他们的行踪,不管在做什么事情,都会暂且放一放,调集人手,一起来围杀他们。
陆小凤和薛沉再次分开,薛沉这几天的轻功进步飞快,拐了几道弯,甩掉后面的人,一路往宫九那边去。
青檀亲眼看到,宫九和下属一起出去了,这个时候过来,并不会显得突兀。
快到达院子的时候,薛沉慢下来,整理好衣服和发冠,神色冷酷,向着院子那边走去。
门外的人拦了他一下:“鸡犬不宁。”
薛沉冷冷道:“一帆风顺。”
这些暗语前后没有关联,都是些无意义的东西,如果不是提前得知,根本猜不到后一句是什么。
看门的人向他行礼:“九公子,请。
薛沉来到院子里,他像宫九往日那样来到书房,翻看了一遍里面的东西,重新归于原位。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新的暗语,喊了下属过来让他通知其他人。
更换完暗语后,薛沉拿了本书册翻看。
系统:【你弟回来以后,那不就被外面的人拦住了?他会不会直接杀进来?】
薛沉:【有这个可能。】
系统:【他要是敌我不分,把下属杀个干净,再来杀你怎么办?你会主动暴露身份吗?】
薛沉:【我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系统:【那你岂不是死定了?】
薛沉:【笨,隔壁还有个光头可以保护我。】
系统:【……】
有你这么称呼自己的吗?
薛沉翻了几本册子,拿了一张新的纸,在上面写写画画:【我弟这次又弄了不少钱啊。】
系统:【他已经拿到手了吗?】
薛沉:【大部分都拿到了,还差一些没送到他这里。】
系统:【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把这些钱还给百姓,而是全都送到太平王那里。】
薛沉:【收上来的时候层层剥削,发下去的时候也是层层剥削,底层的人能拿到几枚铜板就不错了,甚至有一些,直接中间商全部吃掉,下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我才不想拿钱去喂那些豺狼。】
系统:【你可以像舍米的时候那样舍钱。】
薛沉:【钱财数量太大,容易引起骚乱,就算小柳有足够的人马维持秩序,也不能保证我们离开以后不会发生什么。兜里有了钱,总会被人惦记的。而且做这种事情,会把我的名望推的很高,好坏先不提,这么惹人瞩目,怕是会把我弟的小命赔在这里。】
看完书册上的东西后,差不多到了饭点,薛沉按照宫九的习惯来到正堂的方桌那边,喊了青檀过来一起吃。
吃了好几顿素的青檀终于吃上了肉。
他们两个不言不语,优雅迅速,很快把饭菜吃完。
下人们泡了壶茶送过来消食,薛沉喝到一半,外面有人求见,他极其自然地让人进来,扮作宫九的样子替他处理各项事情。
等到了傍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系统紧张极了:【完了完了,你弟要回来了!】
薛沉:【笨蛋!】
系统:【呜呜你怎么又骂我。】
薛沉:【小柳是哑巴,不是瞎子,你跟我感官共享,应该没有受到影响吧?】
系统看了看:【哦,原来是小柳来了。】
他从屋里出来,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的下人步履匆忙:“九少爷,不好了!外面有一队官兵突然闯来,看样子是冲着这边来的!”
太平王府带出来的亲信来到薛沉这边,压低了声音说:“是柳仪煊柳大人。”
“大公子”和柳仪
煊交好的事情,宫九的一部分下属都是知道的。
对他们来说,柳仪煊很有可能会让宫九的身份暴露,但是他又是薛沉的朋友,就这么把他杀了,哪怕可以摆脱嫌疑,大公子也会伤心的。
薛沉道:“不必紧张,我知道他会来。”
他朝着门口走去,下属们连忙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往外面走。
柳仪煊带的人手数量众多,进不来这条小巷子,他挑了一三十个人过来,和站在门口的薛沉对视一眼。
薛沉:【唉,又要演了。】
系统:【……】
柳仪煊朝薛沉躬身行了一礼。
跟在后面的隗少宁震惊地看着薛沉,他没想到,柳大人带兵来攻打的帮派首领竟然是太平王世子!
他是太平王手下的兵,跟了王爷很多年。
大公子体弱多病,不常出门,但是世子一直在替王爷做事,有时候还会押运粮饷。
军中有不少人都见过世子,哪怕见到他的次数不多,他毕竟是顶头上司的宝贝儿子,而且又生了副好样貌,冷冽的气质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模仿的。
哪怕隗少宁和宫九一点都不熟悉,看到他的第一眼,也将他认了出来。
薛沉:“去拿吧。”
柳仪煊再次拱手行礼,朝着隗少宁等人摆了摆手,让他们跟随自己进来。
他们闯入院子里,将院中搜查了一遍,把库房、地下室,还有后面的密室全都翻了个遍,一箱箱的财物运了出去,交给后面的将士搬走。
柳仪煊没有做这些体力活,他和薛沉站在一起,安静地看着这些人抄家似的把东西搬走。
宫九的人龇牙咧嘴,显然非常舍不得。
有人忍不住问薛沉:“九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薛沉:“这些钱都是孝敬我的,该怎么处理,都是我说了算,你有异议?”
那人道:“咱们兄弟为九少爷效力,不就是为了跟在您身边喝口汤?只要能填饱肚子,您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
系统:【为什么有人喊九少爷,有人喊九公子啊?】
薛沉:【称呼我弟九公子的,都是关系比较疏远的人。熟人都喊九少爷。】
系统:【原来是这样。】
薛沉:“我何时饿着过你们?”
那人笑着说:“您要是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薛沉:【等着吃牢饭去吧!解决完这里的事,我就让小柳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系统:【那确实饿不到,还是铁饭碗呢!】
柳仪煊的人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搬空,两千多人护着几个箱子轻而易举,就是不太好扛。
柳仪煊拿了一部分钱出来,让隗少宁去附近的城中置办了几辆拉货用的马车,分出一支五百人的小队,送往前线童贯那里。
系统:【你不怕童贯把钱贪了吗?】
薛沉有恃无恐:【完颜洪烈给的钱也在那儿,这两批钱的数额都很
大,放在不同的地方,反而会导致精力分散,不如先让童贯帮忙看着点。他要是真的敢贪,我就把他弄死,自己上位,说不定还能竞争一下枢密使的职位。】
隗少宁看着那一大批财物离开,周围的将士们也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唯独柳仪煊安静极了,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他来到柳仪煊这边:“柳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柳仪煊指了指运钱小队离开的方向。
隗少宁靠得更近了些:“方才那个人……”
柳仪煊看了他一眼,抱起手臂,没有解释的意思。
隗少宁:“事情是否太顺利了些?”
柳仪煊摇头。
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现在已经跟着运钱小队一起回去了,哪里用得着留在这里?
过几天很有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那才是该他们出力的时候。
隗少宁依然有满腔疑惑,他看起来很不安:“您应该知道,下官和太平王有些交情,今日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下官实在是好奇,想写信向王爷问个清楚。”
柳仪煊气势一凛,他做了个口型:你在威胁我?
隗少宁:“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伺候了您这些日子,下官看得出来,您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况且您与大公子交好……与其瞒着您,背地里偷偷做这些事,我认为还是跟您把话说清楚,以后也能泰然相处。”
柳仪煊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隗少宁:“下官这就去找能书写的东西。”
说完他钻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薛沉:【这人不错,品性可以,是个信得过的人。就是太老实了,感觉很容易上当受骗。】
系统:【只要你不骗他,一切都好说。】
薛沉:【我就骗我就骗!】
系统:【……】
过了一会儿,隗少宁拿了一根笔直的树枝过来。
柳仪煊接过树枝,在地上写:天下样貌相似的人有很多,大公子和世子尚且容貌相同,他与公子容貌一致,也只是巧合罢了。
系统:【骗人也要用心一点啊!他是看起来很容易被骗,但也不是这种容易法吧!】
薛沉:【你别管。】
隗少宁沉默片刻:“原来是这样,多谢大人解惑。方才下官有不敬之处,还请柳大人见谅。”
系统:【???】
你还真的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