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闻言,放下筷子,撑着额头:【头疼,糟心,饭都吃不下去了。】
系统:【怎么会突然头疼,这也没开马甲呀。】
薛沉:【我的傻逼弟弟出去一趟,越来越狂妄了。以前还知道瞒一瞒,现在完全不掩饰,直接拿我当傻子糊弄。】
系统:【我感觉还好啊。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揭穿啊,直接告诉他真相,跟你弟联手,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吧?】
宫九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薛沉身上,看到他的动作,骤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
大哥本就与自己心意相通,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他们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更何况他心思细腻敏锐,绝对察觉到了自己对父亲的不满!
“大哥……我没有说父亲不好的意思,只是有些时候,他……”宫九想办法找补,回忆与太平王的相处,实在没挑出这位父亲的错处,忍着厌恶,“他满心都是你,从来没有关注过我。”
薛沉低低地应了一声,依然扶着额头:【现在知道原因了吗?】
系统:【啊?】
薛沉:【这糟心玩意作了这么多孽,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系统:【……】
薛沉:【最重要的是,你真的以为他知道真相以后,就能放下仇恨,做回好儿子?】
系统:【不能吗?】
薛沉:【他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太多精力,又拜了无名为师,做下太多恶事,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尽其数,笼络到手上的钱财数目也不少,早就回不了头了。
【揭穿他,他要么阳奉阴违,在我面前假装回头是岸,背地里做的更加隐蔽,要么直接把我控制起来,隔绝掉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系统:【刺激……】
薛沉:【????】
这系统有毛病吧!
宫九见他一直不说话,心中忐忑难安:“大哥,你又不舒服了吗?”
薛沉轻声说:“没事。”
宫九怎么看他都不像没事的样子;“要不要去旁边躺一会儿?”
薛沉重新拿起筷子:“不用,先吃饭吧。”
舒贵妃的死,本体被迫喝中药,晚上两具马甲彻夜难眠,还有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全都记在傻逼弟弟头上了。
宫九好不容易回来,薛沉必然得折腾他一下,绝不可能让他好过。
薛沉突然间冷淡下来,没有说明原因。宫九拿不准他是察觉到了什么,被自己气到了,还是身体不适,乖巧地陪在哥哥身边,没敢再提那些可能让哥哥不高兴的事。
-
追命带着裴锐回城,先是通知衙门去城外收尸。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看样子是个黑户,跟他打架的那个人一时间也没有找到,暂时无法确认身份。
艰难地录完口供,追命详尽描述了当时的场景,给裴锐的过度自卫做了些美化,好让他看起来不是那
么的凶恶。
本来就是死者先动手的,裴锐只是做出了反击,按照律法,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罪责。
只是当时的场面非常让人不适。
追命很清楚,裴锐的武功比死者高出太多,就算不杀他,也能将人制服,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如果口供中真的这么写,裴锐就没有现在这么清白了。
从衙门里出来,追命疲惫极了。
他暂时还不能放松,因为裴锐那边还没有给他答复。
追命带着裴锐去药铺买了几味药,回到老楼,自行调配出蒙汗药。
他没有立刻把东西交给裴锐,抱着手臂往后面一倚:“小绵,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裴锐摇头。
追命问过他好心人‰‰[”是怎么回事,裴锐只说需要想一想该怎么回答,之后一直都很安静,到现在都没有开过口。
这时外面有人过来:“三爷!大爷让您过去一趟,说是您上午送来的那些粉末,已经弄清楚了。”
看样子暂时无法知道“好心人”的真相了。
追命起身,往无情那边去。
裴锐像个小尾巴似的,抱着刀,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追命走的时候没有喊裴锐,他带着裴锐在外面跑了一上午,有心想让他留下来休息一下,但是仍旧怀有芥蒂,没有直接把关心的话说出来。
意识到裴锐跟了过来,追命回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低着头,气势冷漠强大,紧抿着嘴,无端透出几分可怜。
追命心虚极了。
除了自己,小绵再也没有其他可以依赖的人了。
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眼睛又看不到……小透的在天之灵如果知道弟弟过得如此艰难,应该会很难过吧。
要是连自己都不管他,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趁虚而入,故意教坏他,追命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小绵。”追命停下来。
裴锐也停下了脚步,他没有抬头,只是微微侧耳,似乎在等追命开口。
“你离这么远做什么?还不过来。”追命说。
裴锐快步走过来,虽然神色未变,追命却看出了几分雀跃。
“你应该从来还没有去过大师兄的小楼吧?我带你过去,这次记住路,以后就可以随时去他那边玩了。师兄身边的四剑童都是活泼开朗的孩子,你们年纪相仿,多结交几个朋友也不错。”
裴锐:“我比他们大。”
追命:“没大几岁。”
裴锐继续沉默。
小楼这边听起来没有老楼那里那么空旷,听风声,空间似乎更为狭窄,不过地面非常平坦,门槛也低一些,应该是为了方便无情的轮椅出行,特地改装过的。
裴锐双目不便,来到陌生的地方,本该磕磕绊绊,但是在小楼这里出乎意料的顺畅。
无情坐在花园里,远远地看着二人过来:“你来了。”
追命:“大师
兄。”
无情:“金剑,招待一下客人。”
金剑是四剑童中年纪最大的,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但是比裴锐矮了一头,看着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他来到裴锐这边:“裴公子,请随我来。”
裴锐没有应答,伸手抓住了追命。
追命笑着说:“这东西是小绵搜出来的,告诉他也没关系的。”
无情摆了摆手,让金剑退下,轻声说:“小绵……这个名字,比裴锐更适合你,你看起来太过锋芒毕露了,还是适当收敛为好。你既然已经找到自己的家人,何不改回本名?”
裴锐说:“是师父给的名字,师父说过,就叫裴锐。”
追命看向他。
哪里又冒出来了一个师父!
小绵到底瞒了他多少事情,每当他以为对这孩子已经足够了解,他都会做出一些事情,打破自己的认知。
当着师兄的面,不方便教训小绵,回去一定要问个清楚!
无情就是随口一说,没有一定让他改名字的意思,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他指了指桌上的纸包:“这里面的毒,就是不久前,太平王殿下提起过的那种。”
陆小凤追查杀人笛声时,各地的府衙也都将事情上报,但是当时朝廷正在忙着处理各地的旱灾和蝗灾,只是简单下令,命州府去查,没有引起重视。
直到平阳府军中哗变,太平王亲自带兵前往,把消息传回之后,京中才知道,原来杀人笛声竟如此可怕。
后来方应看被关押,杀人笛声再也没有出现过,源头又在金国那边,他们就算想捉拿凶手也有心无力,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带着毒出现在京郊,还被小绵偶然抓住了。
追命:“携带此毒的死者是汉人打扮,听口音也不像金人。他在看到小绵之后,反应很大,一心想要小绵的性命。我本以为死者是小绵的江湖仇家,现在看来,或许是小绵在暗查小侯爷时,被此人发现,他在见到小绵后,自以为事情暴露,没有了活路?”
无情:“事实如何,现在还难以盖棺定论。我已将此事告知世叔,小侯爷那边,自有世叔来交涉。”
裴锐:“不是。”
追命和无情一起看向他。
追命:“什么不是?”
裴锐:“我没有查过小侯爷,但是小侯爷曾经派人来杀我。”
追命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他为什么要杀你?”
裴锐:“……”
追命见他又不说话了,倍感无奈:“你既然已经开口,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小绵,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裴锐摇头。
无情问:“你不知道,还是不确定?”
裴锐:“……”
无情:“太平王知道吗?”
裴锐点头:“他知道!”
无情:“好,我会将此事告知世叔的。”
追
命疑惑地问:“被刺杀的人是你,为什么太平王知道?[(,你却不知道?”
裴锐:“因为我没有听懂,我爹听明白了。”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追命的意料:“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无情看着追命,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仿佛觉得他此刻的反应很有意思。
他讲出来的话却很有礼貌,十分照顾裴锐这个当事人。
无情:“上次交流时我便发现了,小绵的思考方式,似乎与常人有些不同。只是他沉默寡言,又气势太强,足以让人忽略。还是你经提醒后,我才明白过来。”
追命没有回答,小花园中安静极了。
沉默许久后,裴锐缓缓说:“师父说我反应慢,笨笨的,不能叫小绵,容易被人欺负。”
无情:“原来如此。”
裴锐侧了侧脸,伸手抓住追命。
追命声音有些哑:“我在这里。”
无情:“你今日为何突然与追命出城?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系统:【对哦,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这也是你计算好的吗?】
裴锐:“没有。”
薛沉:【谢珩给小绵算了一卦,卦象说可以出去走走,我就试试看了。】
系统:【什么时候算的?我怎么不知道?】
薛沉:【你知道外应吗?就是在算某个人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某些事情,都代表着一些征兆。研究越透彻的人解读的越准确。
【譬如扇骨脱落,有人解释为骨肉分离,有人解释为脱衣见夫,寓意夫妻团聚……谢珩昨晚睡前心中想着小绵,然后胡生就更换床上的棉被,抱着出去了,所以今日的所有选择,小绵都会选往外面走。】
系统:【不懂,感觉更像是蒙的。】
薛沉:【谢珩只会观星,不会算卦,就是靠蒙的。】
系统:【……】
无情:“那你们为何突然出城?”
裴锐:“我想要蒙汗药,追命不给,我就想出去找几个好心人,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搜到。”
无情:“好心人?”
裴锐:“嗯。”
追命从裴锐的那句话里领悟到了好心人的意思:“你之前说,从前在江湖上流浪,会有好心人帮你,指的也是这样的好心人?”
裴锐:“嗯。”
追命:“他们难道不是来杀你的?为什么会帮你?”
裴锐:“他们身上有衣服,有吃的,有水。从他们身上翻一翻,就不用饿肚子了。”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追命的意料,就连无情也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锐的语言简单,没有太多描述,可是他们却能轻而易举地想象到,他从前过的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追命心底泛酸:“你师父呢?”
裴锐:“死了。”
追命更难受了:“要是一直没有人来杀你,或者他们身上没有食物,你都是怎么办的?”
裴锐的声调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一如既往地清冷:“那些人身上有时候会有银子,可以买东西吃。有时候没有,只能吃点草,但是吃草填不饱肚子。”
追命深深地吸了口气,沙哑艰涩:“有我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