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梵很少有这样失眠的时候。
读书的时候做实验、写论文压力最大的阶段,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辗转难眠过。
她一直在通过陆衍行的那句话去想象他是如何和路微相处的。
路微应该很会聊天,能带动他的情绪,他们两个人一定相处得很愉快。
陆夫人提起结婚的时候,陆衍行看起来也不仅仅是为了应付她,而是认真考虑过的。
他想和路微携手一生,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既然这样的话,他们之间这段荒唐的关系能不能就此结束呢?
咔哒。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她猛然惊醒,回过神之后,便看见了陆衍行缓缓朝着床边走过来。
不同于以往的是,他今天穿着睡衣,看起来是已经睡了一会儿了。
陆衍行很快停在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床头昏暗的灯光映衬着他的五官,他的目光显得幽深而诡异。
周清梵抬起头和他对视了几秒,轻声说了一句:“很晚了。”
陆衍行没有接她的话,直接坐下来,将她按到床头就要往下吻。
周清梵立刻抬起胳膊来抵住他的肩膀,将头转到了一旁。
陆衍行的嘴唇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大抵是对于她的躲闪有所不满,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
两人的鼻尖抵在一起,再次对视。
周清梵的呼吸都变得稀薄许多,她看着陆衍行不悦的目光,再次想起了他对路微的态度。
差别不要太明显。
“你心里不痛快的话,可以换一种发泄方式么?”踌躇许久之后,周清梵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方才她在思考他和路微的关系时,就开始考虑和陆衍行谈一谈了。
陆衍行是因为陆巡止的缘故才这么对她的,她虽然不喜欢他的处理方式,但想想他自幼的经历,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人性本就有阴暗面,被爱包围的人尚且逃不过,何况是他?
她是陆巡止的妻子,无论是什么原因结婚的,在陆衍行看来,她就是那个阵营的人。
对付她无可厚非。
“换什么?”陆衍行沉吟片刻,似乎是不太理解她的话。
他稍微往后退了一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半米。
如此一来,周清梵终于可以放松呼吸几下。
几个深呼吸之后,周清梵调整好自已的状态,一边观察陆衍行的表情,一边诚恳地开口:“我没有任何嘲笑和讽刺的意思,关于你从小的经历,我很同情,我也理解你为什么会想报复我,我既然和陆巡止结婚了,有些事情就该受着,但现在你也有喜欢的人了,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报复我在你们之间埋下隐患,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比如呢。”陆衍行接过周清梵的话,声音听不出任何温度。
周清梵哽了一下,思考过后才说:“我可以帮你做事。”
陆衍行反问:“就像当初给陆巡止做事一样?让你陪别的男人睡觉你也张开腿就躺是么?”
他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周清梵被刺激得面色发白,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来。
陆衍行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反应就停止讽刺:“归根结底都是张开腿,对我和对别人有区别么。”
“还是说,大嫂宁愿去陪别的男人,也不想被我碰。”陆衍行捏住她的下巴,“你理解我为什么想报复你?嗯?你觉得陆巡止一个人死人,在我心里地位有那么高?你以为我是你,时时刻刻都不忘缅怀他?”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每个都显得咄咄逼人,周清梵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答不上来。
她本身就不是很擅长言语辩论的人,陆衍行又故意刁难她,她很难应付。
憋了半晌,周清梵只能说:“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谈了恋爱,就认真一点吧。”
话音刚落,周清梵就感觉到下的力道骤然增大。
随之而来的是陆衍行阴沉的嗓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教我了?”
周清梵:“……我没有说教你。”
“路小姐挺好的,你们很般配。”周清梵尽可能地让自已的态度听起来诚恳一些,“她是你最好的选择。”
周清梵其实想说的是“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准确。
她把自已看得太重要了,她起不到那个作用。
就算真的继续下去,她也没本事撼动路微在陆衍行心中的地位。
她可能只是潜意识里不太愿意接受陆衍行是这样的人——他和陆巡止是不一样的。
“大嫂费心说了这么多,摆出一副事事替我考虑的姿态,无非是不想让我再找你。”陆衍行冷冷地拆穿了她。
周清梵:“我……”
“别想了,不可能。”陆衍行的手指抵住她的唇瓣,缓缓擦过:“很煎熬是么,那就对了。”
“我就是要你一直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忍不了的话,你大可以离开陆家。”陆衍行残忍地给她宣判:“就算我和路微结婚了,也不会放过你的——大、嫂。”
——
陆衍行言出必行。
那天晚上的谈判破裂之后,他仍然像以前一样时不时来找她,周清梵唯有忍受。
祝璞玉时常会提起让她离开陆家,每每聊到这个话题,周清梵都是含糊其辞地略过。
久而久之,嗅觉敏锐的祝璞玉也开始怀疑。
陆衍行和路微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两人对外已经直接以未婚夫妻相称。
之前面对媒体时,陆夫人也说过,已经在为他们筹备婚礼。
陆衍行参与活动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将路微带在身边。
周清梵经常会和他们碰上。
某一次宴会,陆衍行又带着路微过来,两人大肆秀了一番恩爱,还说起了结婚的事情。
祝璞玉和尤杏不约而同地去看周清梵的反应。
那天结束之后,祝璞玉和陆夫人打了个招呼,将周清梵带回了公寓过夜,尤杏也在。
那个晚上,三人彻夜聊天的时候,祝璞玉和尤杏终于忍不住问周清梵:“你留在陆家,是不是其他原因?”
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周清梵心口一紧,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说了也没有意义。
祝璞玉和尤杏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陆巡止已经去世两年了。
还有一年,周清梵给自已定的期限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