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有的记忆里,并没有她存在,可是,从她“闯”入他的生活之后,每个细节,每个表情,甚至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格外清晰。
简庭记得,他初到北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说过:“这次合作不是巧合,是我调查了你的背景资料之后促成的。”
简庭那时只觉得这话暧昧,但如今想起来,却别有深意。
她一定是知道什么,或者是在怀疑什么。
倘若以这个前提思考,那她后面那些若即若离的行为,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如果她真的在怀疑,为什么不直接问他?怕他不相信么?
简庭反思了一下,他对她的态度的确“冷淡”,因为认错人的事件,还在刻意同她保持距离。
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也不意外。
简庭在床边盯着熟睡的祝璞玉看了许久,最后回到了沙发前坐下。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下午四点钟。
卧室内的一片寂静,由祝璞玉的手机铃声打破。
铃声响起,简庭都被吓了一跳,接着他便去看床上的祝璞玉,她不满地翻了个身,摸起手机,浑浑噩噩地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
简庭不确定她是否清醒了,便沉默地看着她。
四周十分安静,祝璞玉接起电话后,简庭清楚地听见了那头男人的声音:“怎么一直没回微信?”
简庭的心往下沉了几分,交叉在一起的十指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说来也是很奇妙,他只是无意间听过几次这个声音而已,竟然记得这么清楚,甚至在他一开口的时候,就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上次和祝璞玉带着两个孩子吃饭的男人,和她生活在同个屋檐下的男人,那个传闻中她前夫的姐夫,以及她亲口承认的,初恋。
“刚才睡着了。”从祝璞玉回复的口吻来判断,她已经清醒。
“陈姨中午包了小馄饨,我一会儿给你送些过去,顺便带孩子看看你。”廖裕锦说,“知越和星星都想你了。”
“明天吧。”祝璞玉用余光瞟了一眼对面沙发上的男人,拒绝了廖裕锦的提议,“我先处理点事情,忙完了给你打视频。”
今天的情况,不适合廖裕锦带孩子过来。
最近祝璞玉不回尚水苑,廖裕锦几乎隔天就会带知越和星星来看她。
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祝璞玉看了一眼衣柜的方向。
证据已经找到了,她的目的达成,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伤春悲秋地演戏。
明天开始要进行下一个环节了。
祝璞玉和廖裕锦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从床上起身,跟沙发上的简庭四目相对。
祝璞玉的目光已经清明许多,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日的理智,简庭就这么盯着她,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她是会道歉,还是会直接装作不记得刚刚的事情?
“对不起,简庭先生,给你添麻烦了。”祝璞玉
停在他面前,一如既往,落落大方地同他道歉:“最近我的身体不太好,情绪问题也比较大,经常会有不清醒的时候。”
“认错了人,耽误了你的时间,对不起。”她不疾不徐地解释了自己的情况,平静的状态,和之前破碎不堪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前后的反差大到令简庭无法接受,他面色毫无起伏,视线探究地打量着她。
祝璞玉似乎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简庭先生?”
“没关系。”简庭摇了摇头,目光定在她脸上,“祝总现在没事就好,刚做完手术,注意身体。”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说:“最好还是留个人在身边照顾你。”
“可是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她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她没有否认手术的事儿。
简庭的心又沉了几分,终归是没忍住,问她:“既然这么喜欢前夫,现在为什么会怀孕?”
他的口吻一反常态地有些尖锐,比起好奇,更像是质问。
祝璞玉听见这个问题之后,愣了一下,之后扯了扯嘴角,“因为我也会寂寞啊。”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也有欲望,我要为了孩子活着,我不能解脱,我要做孩子强大的后盾,我要保护他们,可是我的需求,谁看得见呢?”
简庭被她的话弄得沉默,喉咙口有些酸。
“算了,我何必解释呢。”祝璞玉笑里透着风情,“简庭先生也没有想错,我就是
这样的人,可以一边爱着前夫,一边再去别的男人身上寻求安慰,新闻没说错哦,我是个水性杨花的dang妇。”
简庭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眼底透出了些血丝,疾言厉色地盯着她:“不要妄自菲薄。”
“事实而已。”她勾勾唇,“你刚才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简庭:“我道歉,是我表达方式有问题。”
“但我没有这样想你,只是希望你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向她解释。
“怎么爱惜呢?”祝璞玉茫然地看着他,手指轻轻地抵上了他的手臂,一点点往下划,最后停在了他的手背上。
祝璞玉抓起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我不会,简庭先生,你要教我么?”
凡是个理解能力正常的人,都听得出她话里的引诱。
她是个非常懂得发挥自身魅力的女人,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简庭觉得脑袋有些热,他强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了冲动,拂开她的手。
“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简庭往后退了一步,目光闪烁,“他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祝璞玉垂着头,“他已经看不到我了。”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个“他”指代的谁。
简庭的目光再次瞟过了衣柜的门,短暂沉默后,他询问:“他是怎么离开的?”
他很自然地带出了这个问题,看祝璞玉的反应,似乎也并未觉察到什么。
“航班失事,无人生还。”祝璞玉揉了揉
眼睛,“很巧吧,他当时坐的那趟航班,就是飞墨尔本的。”
“所以,知道你也在墨尔本之后,我总会觉得是他回来了……”祝璞玉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她努力地吸着鼻子,没有哭出来,“真的很抱歉,知道你有未婚妻还和你说这些话,我是不是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