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邢盯着祝璞玉的脸看了快半分钟,像是在辨认她的情绪。
她整体的面色看起来是平静的,可微微蹙起的眉和略显紧绷的嘴唇昭示了她的紧张。
“你还喜欢他。”洛邢答非所问,说了一个判断句。
祝璞玉:“这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
洛邢:“对于他来说,这很重要。”
“不对,应该说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根本不在意他,我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会觉得他做过的事情毫无意义。”他亮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也决定了我们接下来谈话时我对你什么态度。”
祝璞玉听懂洛邢的意思了。
她要是不明确表个态,今天恐怕没得聊了。
祝璞玉:“如果我不在乎他,今天也不会来找你,答案显然意见不是么。”
洛邢凝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祝璞玉:“现在能谈了么?我时间很紧。”
“我想知道他是什么病。”在祝璞玉的催促要求下,洛邢终于说到了正题。
而他所说的,正好也是祝璞玉要问他的:“我上次看到他流鼻血了,一直流,但没问出来答案。”
洛邢:“再生性贫血障碍。”
他长叹了一口气,“通俗一点说,就是白血病。”
祝璞玉之前有猜测过这个可能,出血不止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造血功能的问题。
可是真正从洛邢口中确认之后,她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
祝璞玉掐了一把掌心,指甲深陷进去,迫使自己冷静一些:“什么时候的事儿?良性还是恶性?医生提过方案么?”
洛邢:“半年前查出来的,他不听医生的话,没吃靶向药。”
祝璞玉垂下了眼睛,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一样。
有些原因不必问,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廖裕锦为什么忽然在这个时候不顾一切地要和江佩矜,又为什么迫切地调查当年她被下药的事情——
“你结婚的事情,给他影响挺大的。”洛邢说,“温敬斯之前的感情生活比较复杂,他担心你会受伤。”
“这病,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洛邢无奈地笑了笑,嗓音染了几分涩,“他原本已经认命了。”
如果没有检查出来这个病,他不会挣扎着江佩矜离婚。
祝璞玉右眼皮跳了一下:“认命?”
洛邢:“你知道江佩矜怎么对他的么?”
祝璞玉沉默了,轻轻摇了摇头。
从之前的录音和她知道的一些蛛丝马迹,能判断出来江佩矜和廖裕锦之间的相处远不如人前那么和谐,可能江佩矜对廖裕锦也没有那么好。
那天跟廖裕锦的对话太短暂,没来得及聊到这些。
就算聊到了,廖裕锦大抵也不会告诉她。
洛邢:“江佩矜是个控制狂。”
祝璞玉沉默地听着洛邢把他了解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洛邢说,江佩矜不容许廖裕锦有任何不被她知道的人际关系,他的手机时刻开着位置共享,车里也带着追踪器和监控,链接的是江佩矜的手机。
她需要时时刻刻知道他在哪里,并且每天晚上都会查他的手机。
只要廖裕锦做了让她不满的事情,她就会发脾气。
至于怎么发,洛邢没有说。
但掌控欲这么强烈的人,表达不满的方式一定也是极端的。
洛邢知道的还不是全部,但祝璞玉仅仅是听他这么说,已经后背发凉了。
快八年的时间,天天都在这样的监视之下……这日子要怎么过?
“也就是春节回来的这段时间,周围有其他人,江佩矜会装装样子。”洛邢揉上眉心,“所以我在想,可能生病对来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祝璞玉抿了抿嘴唇:“你是说,他做这些……”
“对。”没等她说完,洛邢已经肯定了她的想法,“临终愿望。”
祝璞玉:“你为什么不劝他?”
洛邢:“劝过。”
“但他说,与其活下去被控制,死是解脱。”洛邢回忆起来廖裕锦当时说这话的表情,呼吸有些不顺畅,“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其实廖裕锦的原话是:“我永远不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比起江佩矜的掌控,死才是真正地‘活’。”
洛邢当时被他说服了。
那时适逢祝璞玉因为莫家庄园找律师的事儿,廖裕锦从温敬斯口得知了这件事情,便开始怀疑当年的那场“意外”和祝方诚有关,开始了调查。
他说这是他的“遗愿”。
洛邢作为好友,很自然地会站在廖裕锦的立场去考虑这些问题,他在承担这些事情的时候,祝璞玉和温敬斯的恩爱传闻不断,洛邢自然会不忿。
祝璞玉听过这些之后也理解了洛邢之前的阴阳怪气。
洛邢:“我之前那些话,你别介意。”
祝璞玉:“不会,我理解你。”
如果是尤杏或周清梵遇上这种事情,她说的做的,只会比洛邢更过分。
“我会帮他离婚、摆脱江佩矜。”祝璞玉对洛邢说出自己的想法,“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洛邢沉默了几秒,“那你呢?”
他几个问题,直抓重点:“你会和他在一起么?”
祝璞玉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暂时还没办法和温敬斯离婚。
洛邢从她的缄默中读出了答案,“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道德绑架了,但也是现实——除了你之外没人能让他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祝璞玉实在给不出答案,只好说:“先想办法帮他离婚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江佩矜婚内监视他的证据找得到么?打官司的话这应该是很重要的证据。”
洛邢确实也是希望廖裕锦尽快和江佩矜离婚的。
后面半个多小时,两人一直在聊这件事情。
聊完之后,祝璞玉起身要离开。
洛邢在她转身之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跟在后面问:“你是不是爱上温敬斯了?”
祝璞玉攥着包带,迈出步子离开。
洛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没有不依不饶地追问,眉宇间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
祝璞玉从咖啡厅出来时,耳边还萦绕着洛邢刚刚的那个问题。
她抬起手抚着心口,思绪很混乱。
祝璞玉缓了一会儿,准备拿出手机叫车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紧接着,手腕也被人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