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柒见小家伙不动了，伸出食指摸摸它的脑袋。
“怎么了？我画得不好看吗？”
他拿着画板翻来翻去，再三确认。
就是笔画有点不齐，应该不至于难看吧。
小宇一直夸他画画“生动有趣”的。
“不喜欢吗？”洛柒脸上有些失落。
小蛇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是祂不能说话，二是......
祂实在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
祂在小果肉眼里就是这样的？
小蛇嗖地一下钻向一边，隐匿进了一排排展示架中。
“等等，你去哪儿？”洛柒着急地起身追上，左右环顾，确认所有纱窗都锁着的。
他绕过几层架子，在最后面的一排找到了小蛇。这面墙上有块四米长的瑜伽镜子，小蛇正端坐在正中间，一条小黑线，宛若镜子上的裂缝。
它在照镜子。
洛柒小心翼翼地走到它身后，生怕惊动了小蛇，顺便还抬起左手腕，对着它悄悄拍了个照。
竟是一条照镜子的臭美蛇。
他忍不住想笑，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
偷笑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黑怎么会知道这里有面镜子？
此时的小蛇，倒不是在臭美。祂只是想要确定自己现在的模样。
还好，还是那么帅。祂差点以为自己来到这个星系后，直接变异成了另一个物种。
小蛇转动小小的脑瓜子，得出了一个结论。
小果肉的画画水平很堪忧。
而且还不自知。
可那展示柜里的各种模型，长得都挺正常的。
为什么到祂这儿，就变得这么奇特？
小蛇又郁闷了起来，而洛柒就在这时蹲在他身后，把它从肚皮上抱起。
小蛇顺势卷起尾巴和前身，缠在了他的小手臂上。
小果肉的手臂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味，那种甜酸甜酸的果子。
据说是樱桃。
小蛇把脑袋蹭到他的手背上，不经意地吐着分叉小蛇舔了两下，吃下小果肉的味道。
洛柒只觉得左手背上湿痒湿痒的，小蛇的舌头撩得他攥紧手掌。
“好了，你别乱跑，”他用缠纱布的右手轻触它的脑袋，把它的头掰正，“缠住我的时候，也别乱动。”
小蛇乖顺地老实下来，头搭回在蛇身上。
洛柒带着它回画板前，他想了个方法，准备测试一下。
“如果你觉得我画得还行，就用尾巴在上面画个圈。”洛柒指着板子比划道。
“如果觉得这张不好看，就画个叉，”他垂下眼眉，“我重新再画一张。”
小蛇昂起头对着他的脸，似是在观察他。
“能听懂我刚才的意思吗？”洛柒说着，将画板抱起，左手臂搭在上边，小蛇的尾巴尖刚好能够到。
“听懂了，就用尾巴画一下。”
小蛇犹豫着，尾巴尖抵在了画板上，那条肥毛虫的“头部”。
祂真不想承认那是一个生物的头。
祂星球上的蠕虫都长得比这个好看。
但是，若祂画了叉的话，小果肉还要为祂重新画一张。
祂眼珠向后转动几度，观察着小果肉的表情。
嘴巴抿得紧紧的，不知是期待还是紧张。
小果肉好像很在意祂的评价。
祂尾巴尖在上面慢腾腾地扭动，然后缓慢地......画了个圈。
算了，祂可不想再被画一次。
洛柒轻吐出一口气，捏着小蛇的脖子往下撸。
“真乖。”他称赞着，指腹感受着小蛇的温度。
也许因为那张自发热垫子，小蛇现在的体温比他还热一点，摸起来特别舒服。
腹部柔软有力地裹在他手臂上，其中一部分接触到了皮肤，暖乎乎的。
洛柒把左臂收进怀里，右手拿出软积木盒里的小仪器，将画板上的图案录了进去。
咔哒一声，软积木的模具外显出一个歪扭的肥虫子，几分钟后，那个辣眼的图案终于消失，变成了“已完成”三个字。
洛柒把模具小心揭开，里面的软积木已成型，现在只需要把它打散后组装起来。
这种积木，虽然会以完整的形态先出现，但必须重新组装，把里面的节点连上。
“好了，可以开始了，”洛柒端起积木观察，“奇怪，这个做出来怎么这么胖？”
小黑：......
“没事，先凑合着。总比自动塑形做出的好看。”
小黑：我很怀疑。
洛柒将小蛇放回地上，将软积木推倒，从蛇尾巴处开始拼装。因为输入了“蛇”的选项，这些积木的触感也会很接近于蛇的鳞皮。
触感很拟真，但和真实的小蛇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小蛇盘在他的脚边，身子不安分地贴着泡沫板滑过。
像一条粗皮绳一样，洛柒一抬头，就见小蛇把几块积木层层捆住。
那几块刚好能组成小蛇的脑袋。洛柒还有一会儿才能用到那几块，便埋头继续，默认小黑可以再玩一玩。
他拼得很认真。组积木的时候，他心无杂念，只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特质积木能带来各种触感。洛柒对触觉很敏感，他喜欢摸用手掌去感受不同的积木块。
毛茸的动物，冰凉的机甲，还有，柔软光滑的蛇皮。
他沉浸在手中的小肥蛇的搭建工作中，很快，就只剩脑袋还没搭了。
“小黑，把那几块积木给我。”他朝小蛇摊开手心，却没有听到动静。一抬眼，小蛇不知何时跑回了玻璃屋里，正隔着玻璃观看他。
那几块积木就卷在他的后半条蛇身上，依然紧紧捆着。
“你把它拿走干什么？”
洛柒起身去捉他，小蛇见他过来，卷起积木块嗖地躲进了箱子里，一块蛇鼻子滚落在地。
“你跑什么？”洛柒被逗乐了，这小家伙还挺灵活。
他俯身捡起那块孤零零的蛇鼻子积木：“只剩最后一步了，你要是不还给我，你这个最后就没脑袋了。”
小黑缩在垫子上紧缠着最后几块积木，一副视死如归，死不放“手”的模样。
洛柒伸手去提，它绞得更紧了，整条蛇形成几个重叠的环，中间还嵌着那几块积木。
洛柒用另一只手去拿积木块，它便抽出小蛇尾往他指头上拍了一下，以示拒绝。
啪嗒一声，又掉下一块蛇眼处的积木。
“怎么回事，”洛柒哭笑不得，“你想要这几个积木？”
小蛇勾起尾巴，晃晃悠悠地抱住剩下的三块。
“可是这样，你就没脑袋了，”洛柒尝试跟它讲道理，“没脑袋的蛇，不好看。”
小蛇不搭理他，弱小又倔强。
“好吧，”洛柒不忍心强抢，只得作罢，“那这几个，先送给你。”
等它玩儿腻了再拿出来好了。
洛柒的确记得，饲养手册上提到过，小蛇平时需要缠着东西，才有安全感。
他之前忘了给小蛇准备玩具，就用这几块积木先充当吧。
他放下小蛇，把没脑袋的肥蛇积木放上了展示柜。
不只是没脑袋，身子还歪曲不平，晃眼望去，像是被啃了好多坑。
小蛇头搭在箱子边缘，放大视力观察那个架子上的那坨黑色诡异生物。
真好。没头，就没人猜得出那是蛇了。
洛柒把活动室里打扫了一下，又为小蛇换了盆新鲜水，重新锁上了玻璃屋。
他找来两个监控小甲虫，安装在了房间里。
现在他可以确定，小蛇昨晚越狱了。否则不可能那么熟练地找到展示柜后的镜子。
那面落地镜虽大，但与蛇屋相对，在活动室的另一头，中间的展示柜有五排，交错摆放。人站在这边，都看不见那镜子，何况一条小蛇。
但这实在太离奇了。它到底怎么开锁，又怎么回去的？
做完这些事后，他把小蛇箱子暂时移到别的房间，等待装滤孔的设计师上门。
设计师安装好信息素隔离孔，又嘱咐他把整个玻璃屋又加固了一遍，收了几张“大型爬虫类宠物设计图”。
他不想让设计师知道小蛇的事，这人虽不是第一次来洛府，但洛柒并不了解他。
完事儿后，已经傍晚过了。洛柒等人离开，又把小蛇移回玻璃屋，搬了个椅子坐那儿，把设计图摊开在地上，供小蛇选择。
“你喜欢哪个？”
小蛇滑到几张图旁边，脑袋晃来晃去地研究，最后停在了一张最简单的图纸上。
没有假山也没有水池，只有一根仿制的小树干，门边摆着净水器，旁边挨着装小鼠的坑。
洛柒将它捧在手心，另一只手摸着它脑袋：“这么朴素么。”
看来他的小蛇不喜欢太复杂的设计。洛柒默默记下。
天色晚了，洛柒玩儿了一天蛇，开始处理其他事。
他的手机上，有一大堆未读消息，工作的，私人的，他还没来得及看。
洛柒回到书房里，给那只普通蛇也喂了个小冻鼠，顺带观察了一下。
这条蛇虽然和小黑长得很像，但有着根本的不同。
洛柒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它没有那种智力和精神力，也不可能听懂人话。
这是条真正的，脑袋只有核桃仁那么大的宠物小蛇。
所以小黑究竟是什么生物？
他本打算找兽医来看看。但今天以后，他又不想了。
小黑若真的是珍稀的高智慧变种生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竟心思不正的人很多。而太多人盯着他。
他打开电脑翻看消息，在热点新闻里搜索，其中一条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洛星舰已落地主星，东维星上将亲自接见。]
上面是他刚走出等候厅的图片，手里提着蛇箱子，薛英就站在大门口。
他把这条新闻反复看了几遍，确认里面没有提到任何与“蛇”有关的字眼。
看来是出门后被拍到的。
洛柒就这样在书房里坐到深夜，等回到卧室后，一倒头就睡着了。
醒来后，他先是去训练房里打了会儿沙袋，然后又一头钻进了活动室里，和小蛇玩新的积木。
三天很快就过去，他的展柜上多了一排奇形怪状的条状黑色生物，只是都没有脑袋。
第四天，总督的生日宴到了。
洛柒从训练房里出来后，没有再进活动室，而是洗了个澡，换了身长西服，头发在脑后松散地扎起。
这身衣服是量身定制的，外套类似黑色燕尾服，肩领有银色暗纹，衣摆打到膝盖以上的位置，里面是白衬衣，裤筒显得腿又长又直。
洛柒心不在焉地整好衣领，提起小行李包出门，路过活动室时，往里头看了看。
小蛇刚才还在睡觉，此时却撑起脑袋注视着他。
“我得出个门，今天可能回不来，”他来到玻璃屋前，确认门已上锁，“你在家等我，不许乱跑。”
小蛇眼巴巴地望着它，弓起身子从箱子里爬了出来。
它蜿蜒前行，来到洛柒跟前，腹部贴着玻璃门往上蹭。
不过这门太滑，它肚子蠕动了两下就掉了回去。
“你想干嘛？”洛柒蹲在门口逗它，“你不会是想跟我出去吧。”
小蛇用鼻尖顶着玻璃，蛇尾巴在地上画圈。
“你想得美，”洛柒隔着玻璃戳它的鼻子，“乖乖睡回去。”
小蛇在地上画了个叉，然后又开始画圈。尾巴尖一颤一颤的，笨拙又努力。
“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洛柒起身离开，关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小蛇还在遥望，像看着主人出门，自己却被关在屋里的小狗。
太奇怪了。他竟然在一条蛇上看到了小猫小狗的气质。
洛柒将门合上，最后对它摆摆手。
“等我回来。”
他出了宅子上了自动驾驶轿车，人坐在后排，窗户打开一个小缝，拉过小窗帘遮住。
一阵铃声响起，他从包里掏出手机，上面是洛小宇发来的消息。
[洛小宇：哥哥，我出门啦。]
[洛柒：我也是。]
[洛小宇：那待会儿见，我和方哥他们说了，在大厅等你。]
[洛柒：好的。]
他把手机收回包里，靠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等待车子的智能语音启动。
然而两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请开车，”洛柒对着车厢顶部的语音机器人喊话，“在吗？”
没有人回应，显得他傻兮兮的。
这辆车没买多久，每次上车，机器人都会自动问他目的地。这还是头一次出问题。
他只得挪动到驾驶位上摆弄控制台，试图唤醒车内的机器人。
洛柒在前面摆弄了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的异样。
一条黑色的小尾巴从他刚才坐的位置上闪过。
他皱着眉头，等待车内系统重新启动，终于听到嘀的一声。
“洛柒您好，请问现在去哪儿？”
“雪莱花园。”
雪莱花园，是整个主星最大的度假村。酒店，游乐场，海滩，餐厅，应有尽有。
它位于兰登城的中心，悬在半空中，是个巨大的人工水晶球，里面的建筑堆叠在浮空小岛上，需要乘坐VIP飞行器才能上去。
因此，这里的客流量并不大。光是飞行器的车票就要两万星币，上去后还有门票费，普通人可消费不起。
洛柒的到达时，外面响起热闹的人声。他撩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停车场门口堵了一大堆人，大部分是记者，还混着些拿灯牌的人，上面写着英文字母。
似乎是哪个明星的艺名。但洛柒好几年没看电视剧了，更不了解明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虽然还年轻，生活习惯却和他爸一样单调，休息日只有一两项固定的活动。
车子驶入车位，他提着小包下了车，一名侍从为他引路。这里面有安保管制，一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这些人都穿着正装礼服，对视上时，会对他笑着点头，有个男人还对他敬了个礼。
洛柒一个都不认识，但他知道，这些人见过自己的脸，而且可能会出现在宴会上，便也回以一个微笑。
都是礼节性的笑容，没带任何情感，甚至有点冷漠。
他来到停机坪的入口，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儿，高大且显眼。
薛英穿着西装，修长笔直的手和腿，匀称的肌肉藏在高档布料下。他好似早早就等在那儿了，对洛柒招了个手。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
“忙着休假。”洛柒上下打量他，“你怎么站在这儿？”
“等你，带你去买票。”
两人没再说话，洛柒跟着他往前走，手顺手伸进包里，却摸到个滑溜的软东西。
“怎么了，”薛英背对他，侧过头来，“东西没带吗？”
洛柒低头盯向包内，手上一僵。
他看见小蛇正缠在手机上，两眼无辜地望着他。
“没什么，”洛柒唰地拉上拉链，“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