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宫的人跟着他们的师尊走在前面,窸窸窣窣地说着小话。
沈怅雪走在最后面,他的心魔在他耳边不停低语。
由心而生的心魔的话语,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他安静地听着,目光长长地穿过身前三人,落在钟隐月身上。
四野荒凉,黑气飘飘,钟隐月往前走着,没有回头。
“你对他抱有期望?”
心魔压低声音,嗤笑起来,“你真是蠢到家了……两辈子的事,还不够你看清吗?”
“这世道烂了,烂到骨子里了!没人看得起灵修——这世上,根本没人会拿你当个活生生的东西看!”
“你是畜生,是炉鼎,是阵眼……许多年了,谁真心待过你?”
“不会有人不一样的!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他钟隐月也是人,怎么会不一样?所有人修都这样,凡世间所有人也都这样!”
“他也该杀!”
“醒醒吧……醒醒吧,沈怅雪,杀了所有人,把这见鬼一样的狗屁世道砍了!”
“就算无法改变世道,至少把这山门的所有人都杀了……没人给你公道,你自己还给不了吗!”
“没人愿意承认你有天赋修道,那就如他们所愿,用这天赋堕魔杀人啊!”
沈怅雪沉默不语,不做回答。
他的目光仍然锁在钟隐月身上,垂在身边的拳头渐渐握紧。
翠玉镜在钟隐月的腰上震动了几下。
刚刚在村子里看见那棚子外的民女时,钟隐月就把它收了起来。
他把玉镜从腰上取下来,镜上出现了一段加载条。
加载条加载完毕后,系统再次蹦了出来:【宿主。】
【刚刚您所在的环境出现剧情点,为了不打扰宿主,系统才暂时下线。检测到您已经完成并离开该剧情点,那么我方希望继续进行刚刚的说明与确认。】
钟隐月默念:【说吧。】
【关于您的终极目标,详细的条例已经制定完成。】系统说,【此外,您所在的剧情点“兔妖狩猎”,也已经完成了测算和安排,请宿主接收此剧情的一系列任务,系统将会指引您完成此次额外剧情。】
新的对话框立刻蹦了出来。
【请接收任务“兔妖狩猎”。】
下面有确认接收和拒绝接收的按键。
钟隐月走在最前面,身侧没人,青隐也走在弟子们身侧守护,以防不测。
钟隐月装作挥挥袖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点了确认。
面前,半透明浮空的电子面板立刻多出了两三个。
【倒塌房屋】
【请遵循系统指示,前往目的地。】
钟隐月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去那儿?】
【系统已经为您做好了剧情安排。】系统回答,【系统将会指引您遇到该剧情点内的各位角色。请根据剧情,做出
自己的合理判断。】
钟隐月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
比起他自己找个合适的空地后就把那个兔妖引出来杀了,飒爽利落地做完事后就回去交差,系统似乎更想让他把这件事查得更深入,更明白,更完全。
钟隐月便问:【这件事,和沈怅雪有关系?】
【目标人物本身与此事并无关系,但会在此期间有很大感情变化。】系统回答,【请宿主不要错过此次良机。在测算中,如果宿主此次不及时出手干预,目标人物极有可能入魔。】
所谓入魔,便是堕魔。
仙修但凡心生恶念,走了旁门左道,便会堕成魔修。
这么严重……
钟隐月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里来。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沈怅雪。
沈怅雪的目光也正落在他身上。
俩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钟隐月没想到他在看自己,怔了。
沈怅雪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一时也神色茫然。
夹在他俩之间的三个弟子跟着停下。
仨人顺着钟隐月的目光回望过去,也都看向了沈怅雪。
三人又看了看钟隐月。
“师尊,怎么了?”温寒首先开口问。
钟隐月回过神来。
“没事。”他冷静找借口应道,“我感知到了什么气息……真奇怪。”
青隐摇摇尾巴:“有吗?”
她没感觉到。
她当然感觉不到,因为这是钟隐月找的借口。
钟隐月干笑了声:“大概是错觉。不必在意,都随我来吧。”
钟隐月回身,按着系统给出的目的地,走了过去。
他完全换了个方向。
“师尊,往这处来做什么?”白忍冬跟上来问,“刚刚那处不适合迎击兔妖吗?”
“不,我感觉这边有什么。”钟隐月说,“要信自己的直觉。”
他瞥了眼左上角系统给出的地图,上面正移动着的红点就是他们这一行人。
系统在为他导航,就像现代的GPS导航系统,一条标红的路线就在那上面蜿蜒着。
钟隐月领着一群人,循着系统导航的路走到了目的地。
钟隐月停下脚步。
面前同样是一处废墟,未完全倒塌的房梁与一半房顶告诉着众人,这里同样也曾是一座房屋。
此处废墟向上升起着阵阵黑气,残破的尸骸四散着,与这村子里其他已成废墟的房屋没有任何不同。
钟隐月看了看面板上表示目的地的箭头,确实是这里。
系统也做出了反应:
【倒塌房屋】
【恭喜您到达目的地,请完成下一个任务。】
【搜寻】
【请在该房屋内进行搜查,获得兔妖线索0\2】
任务被自动接收,钟隐月朝里面走了进去。
见
他走入,后头几人跟了上来。
陆峻问:师尊€€[,这里有什么吗?为何要来此处?”
“不知,只是感觉得来看看。”
钟隐月说着,抬脚埋入废墟之中。
他在黑气之中环顾四周,看见一面未完全倒塌的墙面上还留有巨大的爪痕。
看这爪痕,这兔妖可真是十分巨大。
钟隐月心中嘀咕,又仔细一看,那痕迹里还有发黑干涸的血痕。
一股灵气也从那处似有似无地飘出来。
那大概是妖物使用灵力袭击后留下的残留气息。钟隐月凑近去看了看,抬手摸了上去。
“是土灵根。”他自言自语,“怪不得这兔子能逃跑得这么利索,还能边跑边害死好些人……原来还有天分使然。”
“土灵根的兔子,听着就难抓。”温寒跟着叨咕。
系统的面板上传来清脆响声,钟隐月瞧了一眼,兔妖线索的任务指标变成了【1\2】。
还有一个。
又四处寻找一番,钟隐月在废墟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块东西。
那东西掉在一块石瓦的下方,身上覆满了灰土,被掩埋得严严实实。
若不是有意在此寻找,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的。
钟隐月低身,将它从灰尘堆中取出来。
他拍净此物身上的灰。
这是块木头令牌。
木令牌上雕着一“问”字。
耳边传来叮的一声。
钟隐月一偏头,任务面板上,兔妖线索那处变作了【2\2】。
任务完成,任务条消失了。
没有下一个任务立刻冒出来,系统暂时没了动静。
“这是……”
几个弟子凑了上来,温寒不敢确认地试探道:“师尊,这是宗门的令牌?”
“不,这应当只是宗门之中某一个山头的令牌吧,就比如玉鸾山自己的牌子。只代表其中一脉,不代表山门。”钟隐月将令牌翻看一番,“且这令牌就是块木头,极其普通,并不名贵,应该不是长老的,大约是山中哪个弟子的。”
“那为什么会落在这里?”
“不知道。”钟隐月说着,皱起眉来,“这上头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妖气?”
“诶?”
“是真的。”青隐走到钟隐月身边,朝着那令牌动了动鼻子嗅了嗅,“是这兔妖的味道。”
陆峻怔住:“这令牌是那兔妖身上的?”
“是它杀了这山门的弟子之后,从弟子身上夺来的吧?觉得好看,或者是为了炫耀。”白忍冬说,“它对一女童和她生母如此残忍,大约是爱做这等疯魔的事的。”
钟隐月搓了搓令牌,目光沉了下来,神情严肃。
“喂!”
突然有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钟隐月转头一看,有一行身穿一身玄色长衣的人正朝他们走来。
钟隐月默默数了下人头,
一共五人。
为首的人似乎十分着急,跑得匆匆。待来到他们跟前,也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个,立刻就跳进废墟里,跑到钟隐月身前。
见到他手里的东西,那人立刻面色一凝,抬手就夺了过来:“拿来!”
此人一看令牌上的字,立刻表情扭曲。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又很用力抹了抹令牌上字缝残留的细灰——就好像这样做,上面的字就能变似的。
而与此人同行的人,也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路清。”
其中一个面容凌厉又有些苍老的人开口唤他,此人半个脑袋都已花白了。
钟隐月身旁的这位仁兄抬头,又急匆匆地跑出废墟去,将手里的令牌交给了这位老修者:“师尊,果真是安苏!”
安苏?
老者听到此话,立刻瞳孔地震,拿过令牌仔细端详。
钟隐月默默将这名字记下,在一旁瞧他们凑在一起对着那块木令牌翻看了半晌后,才出言问道:“请问,诸位是?”
老修者眉头深皱瞳孔发颤地仔细端详着手中物件,头都没抬一下。
所有人也都围着老修者,目光惊疑地打量那块木头令牌。
瞧着,他们是震惊得都无暇顾及钟隐月了。
钟隐月又说:“打扰诸位,请问诸位是何方人士?”
他这次提高了声音。
老修者回过神来,忙道:“失敬失敬,在下是华药门的云渡。”
这山门的名字,钟隐月听过。
是个丹修和药修的小山门。
“云渡长老。”钟隐月向他弯弯身,道,“在下是天决门的玉鸾。”
云渡长老脸色一变。
钟隐月没有放过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张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