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没有晚自习,学生都是回家复习。
晚上学校亮着灯的情况只有一种：当天有考试。
齐窈窈从小到大读的贵族学校也一样，晚上都是不需要到学校的，所以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多少有些新奇。
只是没新奇太久,因为试卷发了。
小测不像模拟考规模那么大,不会根据学习成绩安排秩序再打乱考场，学生们就在自己班级里进行测验,桌椅拉开距离,连平时坐的位置都不调换。
也就是说,齐窈窈考试的时候就坐在许知边上，两人的桌子拉开了一人可以通过的距离。
最后一门理综考试开始了。
齐窈窈没阅卷,写下名字后就转头看向许知。
许知没有遮挡试卷的习惯,跟上午一样,敞着写出答案。
很好抄。
许知察觉到齐窈窈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齐窈窈轻哼了哼,收回视线,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会去抄答案。
这试卷又不难。
随便考考都能进前一百！！
齐窈窈心算不厉害，晚上的理综比白天几门稍微难了点。
她拿着笔，漂亮的小楷字迹在试卷和草稿纸上写下了一大片计算过程，等做好第一部分选择题,她没有继续往下做,而是换了铅笔，开始一个一个慢吞吞涂到答题卡上面去。
她趴在桌上,涂得很仔细。
然后偷偷转头看许知。
许知不像她做一部分就填一部分，她甚至第一部分的选择题都做好了，在做非选择题,这答题速度简直就是非人！
齐窈窈笔尖顿了顿，怀疑是不是就自己速度慢，转头看其他同学，虽然进度比自己快一些，但也就是做到第一部分选择题和多选题而已。
果然只有许知知这个学霸卷王不一样。
齐窈窈没多想，继续填答案，她自信满满地想：前一百稳了！
这次小测的题目跟平时做的试卷没什么差别。
难度比想象中的低多了。
她本来基础就不差，怎么说转来之前也是学校第一耶！加上看了许知精心归纳总结的知识点笔记本，随便考，一百名还不是轻松拿下？
但齐窈窈有点偏科，理综里生物不太好。
大多都是要死记硬背的东西，她甚至很多课本都没看，于是没印象就乱填一气。
同学们做完就开始检查。
齐窈窈不检查，她晃着笔转头看许知。
许知的答题卡已经填满了，字迹清瘦有力刚劲不折，就大喇喇放在桌上。
齐窈窈发现许知也没在做检查，但她屈着一只手撑着额，刚好挡住脸，让人看不到她这会儿在干什么。
齐窈窈看她半晌都一动不动。
猜她应该在睁着眼睛睡觉……
结束铃声响起。
“交卷之前检查一下名字。”监考老师提
醒班里考生们。
试卷一交，原本落针可闻的考场里热闹起来。
有些同学乐此不疲开始互相对答案，有些则立刻翻书看自己记的知识点有没有出错。
许知被监考老师叫去收试卷，等收回来发现齐窈窈座位上已经没人了。
口袋里手机震了震。
许知拿出来。
YaoYao：【先溜了。知音酒吧不见不散！】
许知不知道齐窈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没问，只回了一个好。
反正马上就能知道了。
因为时间还早，许知骑自行车先回家换了身常服。
当然不能穿着一中的校服去酒吧碰头。
另一边，齐窈窈一声不吭地坐在车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司机后脑勺看。
那眼神存在感太强。
司机心里发毛，咳嗽一声，不自在地问：“小姐，直接送您回家是吗？”
齐窈窈在想事情。
她跟许知之间的事，天知地知，司机知。
肯定是司机跟她妈妈泄了密。
她跟妈妈第一次提起学霸同桌的时候，妈妈就已经知道了许知，但当时既没提酒吧的事，也没问起她转学的目的。
这都在一中这么多天了，突然大晚上不睡觉来问她。
起因很可疑！
但手头没确凿证据，齐窈窈怕自己辩不赢司机，也就没质问，只说：“不回家，送我去百分百奶茶店，我跟莉莉有约了，等逛完街，我坐她的车回家。”
司机无异议应声道：“好的小姐。”
车子抵达目的地。
司机来为齐窈窈开车门。
齐窈窈眼看司机开车离开消失不见，转身要进奶茶店时，脚步一顿，一侧头，就看到两个不远不近跟着没藏行踪的保镖。
差点忘了……
除了司机，还有这两个人知道她跟许知的事。
而且，他们比司机知道的多多了。
这两人还轻易打发不走。
齐窈窈心里瞬间沮丧起来，她太天真了，她根本就是活在妈妈的“监视”下，怎么可能靠一次“分头行动”就隐瞒自己跟知知见面这种事呢？
还不如在班里问！！
但在班里问也太没气氛了！！！
算了。
齐窈窈放弃，不再掩人耳目，直接叫来保镖，“送我去知音酒吧。”
许知到酒吧门口把自行车停放好，拿出手机就看到齐窈窈前不久发来了消息。
YaoYao：【B66桌等你~】
许知：【来了】
许知回完消息把手机收进口袋，直接走进了热闹的酒吧。
这还是第一次以客人身份来。
许知略有不自在，她侧身避免一切身体接触，一路穿过灯球闪烁人影晃动的大厅。
酒吧被砸后，许知搬过桌子贴过桌标号，所以知道B66
在哪。
舞池里年轻的男男女女们随着动感节奏扭动身子，加上那五颜六色的打光，很有种群魔乱舞的感觉。
许知尽量避开热闹，远远看去，就看到齐窈窈坐在卡座上。
一旁还有个不知男是女的人在跟她搭讪。
齐窈窈压根没理会，只拿着手机，似乎在打字。
很快，许知的手机震了震。
YaoYao：【知知你快来，这里有个怪叔叔！】
许知：。
许知当即加快了步伐走过去。
齐窈窈很快看到了许知，招手喊：“知知！”
原本找齐窈窈搭讪的人一看到她来同伴了，立刻要走，但转眼一看也是个女生，又停下。
许知径直大步走来，她看向那个拿着酒的男人，故意问齐窈窈：“你朋友？”
齐窈窈：“不认识！好奇怪的，从刚刚起就站在这。”
男人表情一僵，但很快说：“小姐姐，别啊，请你喝酒，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多好。”
“不了，叔叔。”齐窈窈看向他，牙尖嘴利，“我们对普信男不感兴趣，你去找别的人交朋友吧。”
男人脸色一变。
许知上前一步挡在齐窈窈面前，冷着脸看那个男人。
男人脸上感到没光，可又没胆子闹事，看了看许知，又看了看躲在许知身后吐舌头的小美女，只当倒霉，自讨没趣地嘁了一声离开。
许知等那人离开后，才转头看齐窈窈：“那些话他跟你搭讪的时候怎么不说？”
齐窈窈：“会挨揍的。”
“你也知道会挨揍？”
齐窈窈嘿嘿笑一声，其实主要她满肚子心事，懒得搭理。
“说吧，想问我什么？”
“你先坐。”齐窈窈拉许知坐下来，然后拿起桌上的一罐啤酒递给她。
“不喝，晚上还骑车，明天还上课。”
“你连一罐啤酒都不敢喝？”齐窈窈使出激将法。
许知没上当。
齐窈窈只好愁道：“你不喝的话，我怎么让你酒后吐真言？”
“你直接问。”许知拿过齐窈窈手里递来的那罐啤酒，放回到实木桌台上，“我也会‘吐真言’。”
许知：“为什么要来酒吧？”
齐窈窈一脸认真：“这里比较吵闹，容易暗度陈仓。”
许知：“？”
许知看向齐窈窈，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齐窈窈叹了口气，她烦恼地捧住脸，她已经快愁一晚上了，事实上不止，昨晚就没睡好，甚至今天白天考试时也经常走神。
幸亏这次小测不难，她都是做完题目后才开始发愁。
她真的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
必须要许知一句准话。
“好吧，你不喝我喝。”齐窈窈拿起啤酒递给许知，“帮我开一下。”
许知看了眼齐窈
窈手指上贴着的美甲，不置可否地接过易拉罐拉开拉环，把酒倒进了空杯子，再递给她。
齐窈窈看她多此一举，不明白，“为什么要倒一下？”
罐口锋利，而且……
许知说：“这样能看到你具体喝了多少。”
齐窈窈说：“我还能喝醉啊？喝再多，这里也就一瓶的量，我酒量可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鸡尾酒浓度比这高吧？”
许知打从一开始就给她的鸡尾酒换料了，这会儿也不争，只随口应和着。
齐窈窈抬手咕咚咕咚喝掉大半杯啤酒，一把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后转头看许知，开门见山地问：“许知，你是不是很喜欢钱？”
许知眉头轻轻一扬，道：“算不上很喜欢。但我很需要它。”
齐窈窈：“那如果有人给你很多很多钱……”
“嗯。”许知耐心等着后续。
齐窈窈看着许知的眼睛，却说不下去。
齐窈窈感觉自己鼻子酸酸的，缓了一阵才重新说：“如果有人给你很多钱，让你去做一件你违心的事，你会做吗？”
不等许知回答，齐窈窈立刻说：“你一定不会对不对？我知道你是一个不为金钱所动的人！”
许知却不这样回答，她说：“得看是什么样违心的事。前提还要加很多，比如不触犯法律、不违背道德、不有损别人利益。”
齐窈窈虽然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有点沮丧，但听完许知的回答，深邃漂亮的圆眸又瞬间明亮起来，“那你肯定不能做了，因为这件事有损别人的利益！”
许知：“谁要给我钱？”
齐窈窈不满：“你怎么不先问损害谁的利益？”
许知从善如流改口：“损害了谁的？”
“我的！！”
齐窈窈超大声！超委屈！
“……”许知：“现在能问谁要给我钱了吗？”
齐窈窈心不甘情不愿，“……我妈。”
许知不解：“我应该没见过你妈妈。”
“是，但是她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齐窈窈说着，神色语气一同丧下来，“许知知，我妈妈在知道我跟你交往之后，肯定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离开我，跟我分手的。”
还没等许知开口。
齐窈窈忙说：“但你肯定不会答应的，因为这损害了我的利益！”
许知：“等一下。”
齐窈窈：“嗯？”
许知看着她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们并没有交往。”
齐窈窈急：“但这是迟早的事啊！”
许知微微挑眉看向齐窈窈。
因为背着光，许知眼里浮起的那一点笑隐藏着，没被看见，她问：“你那么肯定？”
“当然了！”齐窈窈又说：“唉，你先不要管那么多，就说你会不会答应吧！”
“应该不会。”
“应该？？？”
齐窈窈很不
乐意这样的回答，一把抓过许知的胳膊，皱眉说：“我不准你答应！你不能答应，绝对不能！你为什么要犹豫？你想想看，我妈妈就我一个女儿，以后家产家业公司集团都是要落到我头上来的，我以后会非常非常有钱！！”
许知：“但那是你的钱。”
齐窈窈说：“我可以给你啊！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
许知：“你不是说过，玩两个月，毕业就分手？”
齐窈窈一愣，心想对啊……
许知看她沉默，抿了下薄唇，抽回被齐窈窈抓去的胳膊。
齐窈窈想了好久，说：“那我们可能毕业后不分手呢？”
“你也说了‘可能’。”许知语气不像之前那样带着轻松的玩笑，冷了一点下来，“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可能’去拒绝唾手可得的利益？”
“我不管！”齐窈窈见说不过许知，开始耍无赖，“你就是不能答应，不准答应！不可以答应！！”
许知：“说完了吗？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不准走！”齐窈窈一把抓住她手腕，“许知知，毕业后你跟我一起去国外，我们不就可以不分手了吗？”
许知没挣开，回头看她，“不出国，我要留在国内，家里有债要还，而且还要照顾我妈妈。”
“那，那我也不出国，留国内跟你一起考大学！”
许知心里猛地一跳，没想到这句话齐窈窈竟然这样轻易就说出了口。
但这大小姐，可能有口无心。
许知面不改色，“你可能考不上。”
“？？？”齐窈窈本来只是随口那样一说，听到这话，立刻不服气地说：“许知知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进一中之前好歹也是全校第一，我们两个都是第一！！”
许知：“你先考过我再说吧。”
齐窈窈问：“什么意思？”
“你那么聪明，不知道这什么意思吗？”许知反问。她没想到齐窈窈一大早约自己在酒吧见面，神神秘秘，如临大敌的样子，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事。
许知想抽出手，“回去吧，不早了。”
“我不行。”齐窈窈不撒手，看许知：“你把话说明白！”
许知似乎很无奈，她叹气，看着齐窈窈把话说明白：“你要是真能考过我，我跟你在一起，毕业分不分手也随你。行了吗？”
齐窈窈听到两眼发光：“真的？你说真的？？”
“真的，但你别高兴得太早。”许知抽回自己的手，意有所指地说：“前两天你还说考进前一百，要个牵手奖励。重点高中的名次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齐窈窈却美滋滋，“呵，那还不是我手到擒来的小事？你别后悔就行！等等，我得录个证据……”
齐窈窈拿出手机录音递到许知嘴边，“许知知，你刚刚说了什么？”
许知看她。
齐窈窈急地催促：“快说快说快说！”
许知压着唇
边的弧度，目光看着她??[，重新复述一边说：“只要齐窈窈考得分数比我高，我就做她女朋友。”
齐窈窈：“你还要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拿我妈妈的钱，不主动跟我分手！”
许知完全不觉得对方会来找自己做这么狗血的事，却不想安齐窈窈的心，故意说：“这个到时候看，万一给的很多……”
“给的很多怎么样？”
“我收下钱，再跟你偷偷地下恋？”
虽然听着很刺激但齐窈窈一点也不喜欢，“不要！我就要光明正大的！”
许知笑了下，不再说。
走出酒吧，齐窈窈一路软磨硬泡让许知别答应。
许知是真不觉得会那样，见齐窈窈真的非常在意，不听到自己答案就睡不好觉的样子，只好松口说：“好，不收。”
“不管多少都不收！”
“嗯，不管多少都不收。”
“一言为定。”
“嗯，跟你拉钩？”
“不要拉钩！”齐窈窈才看不上这种小孩子的无效契约，她说：“等我回去拟个协议，到时候带给你签！”
许知听笑了。
齐窈窈心情大好，她认出酒吧边上停着的那辆自行车，立刻跑过去坐到后座，然后转头看许知：“载我！”
“送你回家？”
齐窈窈点头：“对！”
许知心想这大小姐真喝醉了，这都几点了，一辆自行车怎么送她回家，但还是走过去骑自行车，并且问她：“你家在哪？”
“星苑首府。”
“……”许知以为自己听错了，捏住要骑的车子，“……哪？”
齐窈窈口齿清晰不见半点醉意，“星苑首府呀！！”
许知：“……”
不好，搞到真公主了？
这要是真谈上了，公主的妈妈过来砸钱，怎么说也得黎海市中心一套房的价格吧……
许知勾唇，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许知还带着玩笑，没意识到两人真正的差距。
星苑首府离这“十万八千里”，自行车少说骑两个小时。
许知怎么可能去。
反正有保镖会送回去，许知只要往自己家的小区方向骑就好。
自行车驶离主干道的时候，抱着许知腰的齐窈窈突然说：“知知，我也想骑自行车。”
“今天太晚了，下次教你。”
“不用教，我自己会骑！”
“……”许知缓缓捏下刹车停住，然后看了一眼腕表时间，问齐窈窈：“真的会？”
齐窈窈自信满满：“那当然了！”
许知让位置给齐窈窈。
齐窈窈起势很像那么一回事，踮脚坐上，另一脚有模有样的勾起踏板。
许知在一旁抬手护着。
齐窈窈说会骑，那真就是嘴上说说的。
她连车头都把握不好，摇摇晃晃的，加上速
度又慢，踩两脚就往边上歪。
许知扶了她几次，笑说：“你最好真的会。”
齐窈窈表情很认真：“我真的会，就是这路有点歪。”
许知看了眼前方笔直的车道，“是挺歪。”
齐窈窈学得很认真，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就再许知再次看时间，打算说下次再学的时候，齐窈窈忽然摇摇晃晃骑出了几米远。
许知不敢掉以轻心，立刻跟上！
但齐窈窈竟然真学会了，虽然还不多稳。
她甚至敢转弯，只是角度没把握好，车子被抓停，她一个惯性没收住，直接栽进了许知怀里。
齐窈窈问许知：“我是不是会了？”
“是。”
“厉不厉害？”
“厉害。”
齐窈窈很开心：“那你亲我一下！”
许知：“？”
大小姐，这两个有什么联系吗。
齐窈窈却仰着头看许知，催促：“快点！”
许知视线不自觉落到那红润饱满的樱唇上，但下一刻就别开眼，说：“太晚了，你得回去了，你还要让你的保镖跟多久？”
齐窈窈一听保镖，瞬间想起来什么，“对哦，现在不能亲！”
万一被妈妈抓到证据就不好了。
齐窈窈说：“那明天见吧知知！”
“明天见。”
“不要忘记我的奖励噢！”齐窈窈手指点着许知的胸口，看着她的眼睛，“说话算话的！”
“我说话算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