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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枝不明白,她的暗示都这么明显了,薄叙竟然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就只是神色淡淡,稍作停顿,然后说:“先上车。”
桑枝:“……”
好吧,那就上车,回家。
她对新婚夜才没有什么想法呢。
桑枝坐上车,没表现出自己心底的真实情绪,也没让薄叙看出她其实是有那么点不高兴的。
她伸手关上副驾驶的门,再埋头给自己系安全带。
本以为薄叙很快就会上车,可是桑枝都系完安全带了,都还没见到薄叙打开车门。
桑枝不禁回头去看,发觉薄叙好像在后备箱里拿什么东西。
很快,薄叙关上后备箱。
绕过车尾,走到驾驶位的旁边,打开车门。
桑枝侧头看过去,原本好奇的眼眸在看到薄叙手中拿着的东西的那一刻,变为满满当当的意外和诧异。
这条路上夜色很重,江风袭来,薄叙的头发都被吹乱。
他的右手,捧着一个跟他掌心差不多大的小蛋糕,随意翻折的衬衣袖口,随着江风微微颤动。
霎那间,桑枝的心,也跟着微微颤动。
薄叙与桑枝对视片刻,随后坐进车内,单手关上车门。
蛋糕还在他右手上,他稍稍递向桑枝,说:“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今天……”
“结婚证上写了日期。”
原来是这样。
桑枝想起结婚证上确实写了生日,眨动眼睫,看向薄叙准备的蛋糕。
很小一个,枚紫色调的圆形小蛋糕,面上是生日快乐的黑色英文字母,一根扭扭状的银色蜡烛插在中央。
很简单,但是很漂亮。
“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没有拿出来?”桑枝问。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在公众场合庆祝。”
薄叙说着原因,将蛋糕换了一只手拿,另只手在车里找出一个金属质感的打火机。
上次和同事一起出差,同事的打火机落在他车里,还没拿回去。
拉丝银的设计,在薄叙手里显得小小一个,修长分明的指节灵活推开盖子,咔哒一声,火焰燃起。
薄叙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再放下打火机,蛋糕重新推向桑枝,眸色很暗,眼底是蜡烛的火焰在跳动。
他看着桑枝,说:“许愿吧。”
桑枝忽然想起四年前,他也曾这样为她点燃一根蜡烛,对她说,吹灭蜡烛,就忘掉那个令她伤心的人。
时隔四年,他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捧着蛋糕,让她吹蜡烛。
也许命运早就在他们之间绑了线,只是当时的她浑然不觉而已。
桑枝望着不断燃烧的蜡烛,犹豫一番后,抬眸望向薄叙,略显无助:“没有愿望怎么办?”
薄叙问:“什么愿望都没有吗?”
桑枝想了
想,想到了:“有有有,我希望我爸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那许吧。”薄叙看着双眸瞬间发亮的桑枝,自己唇角也不自觉扬起,“记着在心里默念,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桑枝很快握住双手,对着蛋糕闭上眼睛,非常诚挚地许下生日愿望。
许完之后,她睁开眼,轻轻吹灭了已经燃烧到一半的蜡烛。
没有了火焰的车内,骤然陷入黑暗。
蜡烛燃烧过后的味道,久久弥漫在空气里。
他们两人不知为何,同时静了一小会。随后桑枝听到薄叙的声音:“现在要吃蛋糕,还是留到回去再吃?”
“带回去吧,我现在好饱,吃不下。”
“好。”
薄叙应下,捧着蛋糕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重新在后备箱忙活了一会,将蛋糕小心装回到包装盒里,再放进随蛋糕配赠的保温箱里面。
其实他并不是从结婚证上知道今天是桑枝的生日,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可他不确定桑枝是否喜欢大张旗鼓地庆祝生日,他好像从没见她发过任何跟生日有关的微博,连蛋糕的照片都没有。
联想到桑枝和她妈妈的关系,薄叙今天就没有准备太多。
甚至拿出蛋糕的时候,他都是忐忑小心的。
薄叙关上后备箱,回到车内,发觉桑枝正侧身倚靠着车门,手肘撑在车窗边上,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
薄叙坐进来,系着安全带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桑枝笑起来:“你好会,竟然还知道许愿不能把愿望说出来。”
“我今年一十三,并不是三岁。这些难道不该知道吗?”薄叙声音淡淡,能隐约听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你特意提醒我——”桑枝瞬间觉得薄叙意有所指,鼓着脸问:“你是觉得我是三岁吗?”
“没。”薄叙系好安全带,侧眸看她:“你永远十八。”
这个回答,桑枝很满意。
他们在车里坐着,明明都系上安全带了,却都好像不着急走。
桑枝望着挡风玻璃前的江景,江边大道路灯连绵,远处开阔的视野里,有几艘货轮在连夜作业。
这样从小看到大的城市场景,不免让她想起这几年在墨尔本的孤单。
“其实我有好几年没过过生日了。上学的时候,爸妈复婚后,我就不愿在家跟我妈一起过,不是跑出去和好朋友在一块,就是跟梁沉在一块。”
“在国外,学习很忙,我记得去年的生日,是我在和同学们一块赶作业,忙到大半夜。正好零点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机,才想起来这天是生日。”
“凌晨的国外早就没有蛋糕了,我就去麦当劳,点了一个汉堡和一份薯条。薯条沾上番茄酱,插在汉堡上面,也很像一个小蛋糕。”
说到这,桑枝很真心地向薄叙道谢:“谢谢你,给我准备蛋糕。”
多么熟悉的“谢
谢”,薄叙发现,桑枝总是对他说谢谢。
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
“从今天开始,我们应该不再是需要说谢谢的关系了。”薄叙说。
桑枝想了一下,是噢,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领了证的新婚夫妻,确实不用再那么客气。
她再次笑起来,说:“好,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谢谢了。”
薄叙看了她一会,眸色微暗,问:“现在回去吗?”
兜了一圈,他们似乎又回到从餐厅出来的那时候。
“你要是想送我回家,那就送我回家吧。”桑枝露出傲娇的小表情,看着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薄叙不动声色地绷了绷唇线,提出来:“去我家吗?”
听到这句话,桑枝的心跳漏跳一拍。
原来他听得懂她的暗示。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知道晚上去薄叙家里会做些什么事,所以此刻她整个人都很不自然,脸会有点烫,连车内的氛围都开始变得微妙。
桑枝清清嗓子,故意说:“去我家也行,只要你不介意我爸妈在家。”
车内静了几秒。
“第一次和你父母见面应该要正式一些。”薄叙说,“晚上先去我家。”
明明他说得很正经,可是,桑枝就是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在犯规。
耳朵倏地发烫,比脸还烫。
胸腔内的心脏更是跳得乱七八糟。
他们简直像是在讨论,今晚要去哪个酒店开房。
薄叙发动车子,将车缓慢驶离江滨大道。
随着江海浪涛的声音逐渐远去,海城主城区的道路开始出现在眼前。
车开得很慢。
心却跳的很快。
预感着之后即将要发生的事,桑枝很难得的感觉自己竟然有些害羞。
又不是第一次,这么紧张做什么?
桑枝偷偷做着心理建设,转头望着侧边车窗,非常小心地做了个深呼吸。
街道上的便利店在眼前一闪而过,她忽地想到什么,转头问薄叙:“你家里,有套吗?”
-
薄叙单独的住处位于海城金融中心,寸金寸土的一个楼盘。
桑枝以前听简芮溪提过,这里属高档住宅,绿化环境在市区里数一数一,私隐性极佳。位置很优越,随随便便就能将这座城市的中心命脉尽收眼底。
简芮溪的话,桑枝一时半会无法去验证。
不是因为现在是晚上,视野受困,也不是因为她是第一次来,而是因为,她刚走进门里,人还在玄关,腰身就被身后的人搂住。
桑枝本以为薄叙进门第一件事是开灯,却没想到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她抵在玄关的墙上,又重又深地吻她。
几乎是一瞬间的天旋地转,桑枝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提去参观这套房子。
门已经关上,黑暗里,桑枝感觉到薄叙沉重的呼吸一次一次的跟她交换,切实的触
感毫无阻隔。
她不知道他的吻为什么这样急,她胸腔内的空气几乎被掠夺完了。
她的胸膛急速起伏,大脑空白,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好在薄叙及时暂停,双手捧着她的脸,鼻尖相对,给她一丝缓冲的空间。
桑枝深深呼吸,氧气回归身体,眼睫颤抖着,浑身开始软绵。
双手无意识抓住薄叙衬衫的衣襟,隔着衣服布料,她的手指能感受到他藏在皮肤和骨骼之下那剧烈的心跳。
薄叙好像是在耐心等待,又好像是不够有耐心,等感觉到桑枝已经可以重新呼吸之后,他的手就紧贴住她的后腰,顺势让她的身体贴向自己。
两个人的四肢仿佛重新长在了一块,像分不开的连体婴。
吻再次落下,他亲吻她的唇,又忍不住向里追逐。
桑枝不知道薄叙家里是什么样的,也没看清卧室的布局,人就已经被丢在了他卧室里的床上。
这种急躁、无序的感觉,就像四年前在江市,在密不透风的酒店套房里,什么理智都顾不得,只知道服从心底深处的欲望。
桑枝似乎都能听到四年前的那场暴雨,还在下,一直在下,不止是下在江市,还下在海城。下在现在,下在此刻,更下在她身体里,磅礴且汹涌。
晚上的晚餐算是一场约会,桑枝换掉了早上领证时候特意穿的白色连衣裙,换了一件灰蓝色的花边领子衬衣,裙子仍是她喜欢的短裙。
这样能说得上正式,又稍许带一点甜意的装扮,她有一点点不适应,但也还算喜欢。
可是她喜欢的这件衬衣扣子被蛮力崩掉了两个,短裙裙摆也推到了腰间。
陌生的天花板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唯独能看清的是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眉眼是她曾经在梦里见过的,带一点冷淡的锐意,深沉漆黑的眸底会在这样的时候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情。欲。
有时候,桑枝也说不上,为什么在国外这四年,会偶尔想到薄叙。
他们之间的露水情缘早就该随着结束而遗忘。
大概正是他是唯一给过她这种经历的男人,所以她并不能完完全全忘记。
四年前,她还担心他会有第一次的情节,担心他事后会要求她负责,但是原来,可能有这种情节的人是她。
桑枝的思绪是混乱的,随着薄叙落在耳边的沉重呼吸而混乱。
然后耳边多出另一道声音。
塑料包装袋和纸盒被撕开,最后再是什么东西被撕开的极其细密的声。
桑枝感觉自己的心脏炸裂开了。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炎炎夏日,望向烈日晴空时眼前的那一道来不及躲避的白光,刺眼的,夺目的,剥夺感官的。
短暂停顿。
像站在烈日里的桑枝汗流浃背忍受过那道光影带来的尖锐汹涌,不自觉闭上眼睛,怕被烈阳灼伤。
她呼吸着。
薄叙也留出时间给她
呼吸。
说不清是多久之后。
桑枝感觉自己缓过来了,抓着薄叙手臂的手指缓慢松开,她的指甲不长,但是应该也已经在他手臂皮肤上留下了指甲印。
尤其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这枚钻戒,钻面切割的角度能划过皮肤,留下几道长长红印。
桑枝稍作呼吸,忘掉薄叙留给她的还没退去的不适应感,空白大脑重新开始思考。
然后,她重拾差一点破碎掉的声音,对薄叙坦诚:“其实,我选择跟你结婚,还有另一个原因。”
薄叙垂着眼,暗自忍下血液里的横冲直撞,沉到不行的眼眸紧紧盯着身下的人。
“什么原因?”
他的声音似乎也是刚刚重捡回来,还带几分哑意。
“原因就是,”桑枝在这时候还有力气笑,“你挺厉害的。”
几秒过后。
薄叙压抑又故意的声音响起:“哪里厉害?”
桑枝微滞,反应过来后,直接绷不住。
救命。
平时这样冷淡正经的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
她完全受不了。
桑枝整个人,身体包括心脏,都要直接炸成天边的烟花了。
偏偏薄叙在这时候执拗,指腹按着她的唇,像是非要听她把话说完。
“回答我,哪里厉害。”
桑枝偏头,躲开薄叙的手指,但她的下颌很快就被他扣住,力道不重,足够将她的脸掰过来,与他对视。
一上,一下。
眼眸相对。
桑枝咬咬唇,半红着脸:“你出去我再回答。”
薄叙似是笑了。
很低的笑声,直直撞击桑枝的心脏。
“那我不要你回答了。”
桑枝:“……”
救命。
救命。
救命。
他到底什么时候——
学会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