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自是早有准备,等着一行人到来。虽然他们早就搬到县城里,但一点都没有看不起乡下人的意思,反倒对于常家十分重视。
尤其是洪母与常母,都在织造坊工作,二人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现在要结为亲家,二人更是高兴不已。
常家带了一两银子,还有肉白糖等,另加一匹丝布作为定亲礼。这匹布还是汀兰织造坊出来的上好的布匹,宋今瑶留了一匹好的给常母,让她给自己做衣裳用,没想到她舍不得,拿来送给洪桃花了。
宋今瑶扫了一眼那些礼物,心下暗道,常父常母果真实诚人,这是一点都没有藏私,将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要知道他们今年攒了十两银子还给她了,手头能用的绝对不多,过年哪里能没点花销?这么看来,估摸着他们也只能过个紧巴巴的年了。
但是洪父见状,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眉心微蹙直接说:“大贵那孩子我们都是见过的,人很不错。小时候他跟着我学了一阵子,是个聪明好学的,后来是你们家里耽误了他。”
常父垂下头:“是……我和大贵娘身子不争气,生生耽误了大贵。”
一则是二人生了病,二则是因家中要供李迎夏,可不就委屈常大郎了?
但这话洪父并没有说出来,他继续说:“说起来,自家的孩子都是自己的心肝肉,我家也没有乡下那些臭毛病,觉得女儿是草,我家桃花不说别的,我与桃花娘也是极其疼爱着长大。”
“是,是,我们知道。”
相比做夫子的洪父,常父则显得木讷许多,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宋今瑶见状,便笑起来:“洪叔父说得及时,桃花跟着我也快要一年了,我观她行事爽利大方,就知道叔父婶娘平日对她的教养是极好的。”
这话多少带着些奉承之意,洪父面色好了不少,点头道:“不然当初,也不会搬到县城里来,虽是没有村里畅快,但他俩的见识长了不少,这才养得大方自如。说起来,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心血的。”
那边洪桃花听到父亲大言不惭的话,忍不住暗自翻白眼,被洪母瞪一眼,才老老实实垂下头作羞涩状。
宋今瑶又着意奉承几句,又说起常大郎:“虽说常大哥也不是我亲兄长,但他跟着我的时日也不短,对他的为人我也十分了解。绝不是那等花花肠子的人,而且他踏实肯干,吃苦耐劳,我那种桑园,多亏了他打理呢。”
洪父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
宋今瑶的确没做个媒人的活儿,只能硬着头皮,将两方都一顿夸,又说些什么是天作之合的话。
其他人都给面子的赞同,只有洪父,他依旧皱着眉,每每说到要将洪桃花嫁到常家去,他就闭口不言,虽说没有拒绝可也没有答应。
这态度让常父常母都十分忐忑,二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拿眼睛去看宋今瑶。
宋今瑶有些无语,想着常家没一个能站出来说话的,她硬着头皮,干脆直截了当的问:“观洪叔父似乎不太满意?可是觉得大郎不好?”
洪父摇摇头:“大郎好,是个本分人,且上进。”
“那洪叔父是觉得常家不好?可是因常家在村里,条件不太好?”
洪父长叹一声:“我嫁女儿看的哪里是条件?只望她嫁个好婆家,能待她好,夫妻和顺我便放心。”
“那洪叔父一直愁眉不展又是为何?”宋今瑶笑道,“常家人在这里,从前你们住在一个村子,想必洪叔父对他们也颇为了解,绝不是那等会磋磨人的人家。再说了,大郎与桃花二人相互都有感情,且随我去赈灾的时候二人同心协力,也有了许多默契,将来定能和顺。若还有别的顾虑,还请洪叔父一起说出来,如此才能解决嘛。”
洪父这才犹豫着说:“是听闻,常家还有外债。”
常家有外债,并没有瞒着别人。洪父犹豫着不肯说,因债主就是面前的宋今瑶,他是怕宋今瑶误会,以为是要她将这外债给免了。
常父听到这里,立刻保证道:“洪哥勿要担心,我与大贵娘也说好了,等做了亲,他俩只管过好他俩的日子。我们两口子还年轻,跟着今瑶丫头做事,她从不亏待我们,我们自己慢慢还钱。”
“唉,常哥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洪父叹息,“债务那都是外面的事情,齐心协力自然有还清的那一天。可是我瞧着你们,是宁可自己受苦,也要脸面不肯苛责他人……”
这么一说,宋今瑶立刻明白过来。现在洪桃花还没嫁进去,还是外人,所以常家上下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洪桃花最好的。但是嫁过去了就不一样,那是自家人。
洪父只是担心,女儿嫁过去后,也要跟着常家一家子受苦了。
还不等宋今瑶反应,洪桃花已经走过来了:“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不怕吃苦,我与大郎在一起,就不会介意他的情况,吃苦我也乐意,我陪他一起吃苦。”
这话气得洪父火冒三丈,想要出口训斥,因为常家人与宋今瑶在场,生生忍住了。
洪母立刻过来驱赶:“去,长辈说话你这个孩子插什么嘴?走走走,跟娘一起去做饭去。”
“娘不是都做得差不多了吗?让弟弟随你一起去。”
宋今瑶听到这里,哈哈一笑,问洪父:“我知道洪叔父的担忧,但我觉得这也不算事儿,你瞧桃花这样儿,苦她能吃,但委屈她能受吗?”
洪父一愣:“倒也是,不过常家……”
“不过常家都是会吃苦,且爱找苦吃的人,您这是怕桃花心软,瞧着常家其他人过得苦,她就也跟着一起吃苦了,是吗?”
洪父的心思被说中,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眼不看她。
宋今瑶摊手对常父常母说:“所以伯父伯母也瞧见了,这可不是我这媒人不尽心,问题啊,还是出在你们身上。这人对自己都不好,哪里能信你们会对旁人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