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牦牛角洞里坐了一个半小时后,解雨臣和黑眼镜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繁星满天。
盘腿坐太久了双腿不免发酸,黑眼镜一把挎住解雨臣的肩,臭屁地喊道:“哎哟,腿发麻了。”
解雨臣也没推开他,他没有往旅馆里去,而是去了卓玛曲查看情况。
由于夜黑,加上山路难行,走过去花了他们半小时。
在看到熟悉的帐篷后,才停下来。
周围有两个放哨的,看见解雨臣来了就把他引到了帐篷里,这个帐篷是解雨臣的。
里面放着几把折叠椅,还有拼接小桌,利于办公用。黑眼镜站在帐篷外观察着冈仁波齐的后山体,还有旁边最高的垭口。
向东看去,夜里,斜斜的山坡上有什么在随风飘舞着,好像是经幡,非常多,如果没猜错,那里应该是天葬台——星星投来的光线让黑眼镜看得很清楚。这里还是相对过亮,不过在经过那个教授的治疗后,他已经能够适应这种强度了。
回到帐篷,里面搭起了取暖炉,他烤了烤手才偏头去看解雨臣。解雨臣此刻正在观看平板里铁筷子和伙计们的行踪记录仪。
屏幕里的红点正在等高线密集处闪烁,他们翻过了垭口到了一个极度陡峭的地方——对照地形图,那里的路线没人走过,也不会有人去走。无论是转山的还是游玩的,基本不会去如此陡险的地方。
山里很寂静,听不到虫鸣,偶尔会有几声野狼嚎叫,回荡山谷。
帐篷里只剩解雨臣和黑眼镜,见解雨臣盯着平板陷入沉思,黑眼镜开口问:“怎么了?”
“我在想刚才牦牛角洞里师傅说的苯教。这个教派很原始,既没有教义,也没有严密的组织结构。不过倒是很血腥,多用杀生祭祀,以慰神灵。”
“都是半斤八两,那些天葬和这种放血祭祀差不多。”
“更有可能天葬就是它的衍生,这里的很多活动都和苯教息息相关,转山、撒风马纸、酥油花、朵玛。”
“你想从里面知道什么?”黑眼镜笑问道。
“现在我还不能知道什么,但是我找到了一些联系——土司陵里面有些东西,确实透露出来了宗教活动的特征。”
“旱魃朝钟?”黑眼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还有那个布满尸骨的盗洞……法的祭祀。”
“嗯。”解雨臣点头,“前面土司陵只是序章,香港之行就是意外,而这些事的源头就是西藏冈仁波齐——这个宗教文化非常浓厚的地方。”
说着他觉着可笑,他对不同地区的文化是感兴趣的,但是他可不希望因为兴趣让自己陷入谜团。
这次苯教文化,他不想染指太深,更不希望其卷入到这次行动中——现在他和黑眼镜都还是门外汉,真行动起来就没了百分百把握。
“滋滋——”窸窸窣窣的电流声打破了空气的凝滞。
“当……滋滋家……”
黑眼镜拿着对讲机对着周围颠来倒去转了几圈,信号稳定后,他才拿到解雨臣脸边。
“当家的,我们发现了一个岩洞,洞壁上有壁画。”
“海云,你把摄像打开。”解雨臣道。他和黑眼镜对视了眼,找到了?黑眼镜耸耸肩。
“当家的,这里面信号很差,可能会很卡。”海云说完,解雨臣就听到对面有衣物摩擦的声音。
他切换平板页面,等了好一会儿,屏幕才变换起来。
摄像头画面开始播放,画面里一片漆黑,卡了几秒,几束手电光倏的点亮画面。
光线打在黑色的洞壁上,多了几抹亮色,那是五颜六色的壁画,绘着很多故事内容。
但是信号十分不稳定,屏幕时不时闪几下,解雨臣看了好半天才看清楚一点画面。
画面里的东西很拥挤,挤成一团,解雨臣一眼看出来这些东西全是牛羊马之类的,成百上千头,摄像机没有完全把壁画录进去。
“海云,继续往里走走。”解雨臣道。
镜头晃动的时候又卡了,等了几分钟,黑眼镜直接拿起对讲机:“你说一下画面内容。”
“往里走,上面画着的很多人,拿着刀斩杀后面的牛羊。”海云描述着,“在这些人的头上的高台上,有个穿着袍子的巫师,他的动作好像是在跳大神。”
“什么样的高台?什么样的巫师?”解雨臣追问道。
“这个高台架在两座山崖之间,像一座跨桥,但是中间是断开的。顶上看不清是什么,有一束光线照下来,照在巫师的身上。而这个巫师穿着裙子披着大袍,手上拿着插满羽毛的面具。”
“是祭司在主持祭祀仪式。”解雨臣道。
“在祭司身后的山脚,有个很大的鼎,上面都是香火,半山腰有团黑色的烟围绕在鼎上方。”海云说着停顿了片刻,估计在向深处移动,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黑眼镜询问。
“这个祭司怎么跳崖了?”海云自言自语,嘀咕了几句才开始回话,“当家的,后面的壁画内容里画着祭司跳崖,而且那团黑烟转移到了祭司身边。”
解雨臣看向黑眼镜,黑眼镜也不清楚:“说准确点那个大祭司在跳娱神舞,通常在特定的宗教节日表演,向神灵祈求平安多福。而且那团黑烟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神,至于他们为什么把黑烟当成神,祭司又为什么以自身献祭,要了解苯教的宗教文化后才能知道了。”
解雨臣也同意他的说法,他让伙计就地休整,明天再进行探索。
黑眼镜和他交流了几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解雨臣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点着灯就开始查看资料。
半夜,山风呼啸,就像是婴孩的呜咽。
黑眼镜紧皱着眉头,忽然从梦中惊醒,猛地睁眼,一片漆黑。他拉开睡袋,缓慢地从睡袋里坐起来,觉着浑身莫名难受得紧,默默披上外套走出帐篷。
刚才的梦很诡异,他梦到了苯教娱神的画面,梦境里一切都是扭曲的,就像是在水里一样波涛滚滚。他看见了高崖上的祭台,祭司模糊的身影跳完舞后纵身跃下悬崖。
祭司坠落的时间就像按了慢放,又或者像沉入水中,直到从他身后呼啸而过一道黑风,接住了祭司,并向他极速驶来。时间又开始加快,他只感觉自己浑身紧绷,不好的预感遍布全身。
他站在半空中,感觉不到重力对他的影响,黑风径直穿过他的身体,祭司向他撞来,黑眼镜躲避之余看见了祭司的脸,那是自己的脸。
他看见自己眼睛还没坏的时候的面容,竟然觉得十分陌生。
身体忽然被一只大手抓住般,抽离当时环境,再睁眼,他就在帐篷里了。
他从外套内包里拿出一盒珍藏的烟,这是他背着解雨臣偷偷带来的,他需要尼古丁释放他现在怪异的情绪。
那个梦也并不恐怖,却令人不自禁冒冷汗,心里感到毛森森的。
但是刚走出帐篷的瞬间,边上的亮光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身边的帐篷有微弱的光线——解雨臣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