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是架着解雨臣跑的,解雨臣左臂完全搭在他的肩膀上,黑眼镜跑起来他差点连脚沾地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个时刻他不会矫情,黑眼镜不带着他跑,他的腿是无法支持他发力的。
身畔生风,狰狞的黑岩不断向身后流去,除了头晕,暂时没有别的状况发生。
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右腿被浸湿了,浓稠的血液从他还没愈合的伤口顺着小腿又流入他的脚底。
黑眼镜速度倏地慢下来,解雨臣感受到他在迟疑,但是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解雨臣探照灯光就像一把利剑,刺破黢黑的通道。
前方的光线忽然杂乱起来,解雨臣眼角一抽——虽然他射出去的光线因为跑起来抖动的缘故显得凌乱,但是前方杂乱的光线明显是多个光束交错在一起的缘故。
意思是前面有光源,随着黑眼镜的步伐加快,他关了探照灯发现前面真的有光线。
那是亮度和聚光性特别强的狼眼手电筒,光束横在通道里上下游动着,顺着光线往源头看,只看到右侧漆黑的岩石壁。
难道有岔路?解雨臣猜测。
随后就传来异常响亮的脚步声,脚步声不是特别杂乱。
“嘘,别说话。”
“有人来了。”
“操,这鬼地方哪里来的人!天真,你别又出现幻觉了,不会是又起尸了吧,你这体质真他妈邪门到家了。”
对话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听着八辈子都忘不掉的三个人的声音,解雨臣低沉道:“是吴邪。”
黑眼镜速度加快,还是出问题了,他道:“别信。”解雨臣自然是不信的,生性多疑的他,在自己脱口而出的时候脑海里就已经警铃大响,吴邪在雨村准备过年呢。
腰被箍得很紧,解雨臣都有点喘不过气来,结果黑眼镜速度又窜得老快。
“我草,真有人!弄死他丫的!”胖子的声音响起来,萦绕在他们身边,悠远又模糊。这三个人这么谨慎,怎么可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还嚷着嗓子呢?而且还不关手电筒。
解雨臣也不再观望岩壁,他们离光束咫尺之遥。
黑眼镜带着他一闪而过,强烈的手电光从右侧照出来,解雨臣只觉得余光处发亮,有一瞬间他要失明了。
还好他们都戴着防毒面具,对于光线也有一定抵挡,黑眼镜没有受到影响,仿佛置身事外。
“是小花和瞎子!”他们已经甩开了一定距离,吴邪突然喊起来。
“大花?瞎子?你俩跑什么,不认识胖爷我了,快停下来等等我。”
除了他和黑眼镜的跑动声,后面又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他们被追赶了。
解雨臣看见了往后移动的岩石上出现了一条岔道,之后是两条,三条,每隔一段距离,通道的洞壁上都有一个口子,口子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洞穴。
跑了不知多久,黑眼镜的速度终于慢下来,最后停了下来。解雨臣松开跨在他肩上的手臂,整个身体都麻了。
他打开了探照灯,刚才右腿根本没沾到地面,全靠黑眼镜托着他,他只是偶尔蹦跶一下左脚。
“你看到吴邪了?”黑眼镜坐下来,他们体力消耗得太大了,想喝水又不敢摘防毒面具。
“你看到了什么?”解雨臣不答反问。
“看来咱们中毒不浅——我看见了阴兵,当时整个洞穴蓝绿蓝绿的,很漂亮。”
中毒了么?解雨臣心想,这好像比中幻觉更严重,他们的身体受到了物理上的威胁。
最后黑眼镜作罢,把防毒面具摘了,他们已经闻到了香味,现在戴着也没用了。不过摘掉后,并没有嗅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反而是干燥的冷空气令他鼻子生疼。
解雨臣摘掉防毒面具,也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了药品,重新包扎自己的腿。腿上的纱布被鲜血打湿了,他剪掉黏在腿上的纱布,重新给自己缠上。
“我检查一下你的背。”解雨臣弄完后对着黑眼镜道。
“没事。”黑眼镜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把外套垮下来,解雨臣将他里面毛衣的领子往下翻,白色的纱布出了点血,不过没什么问题。
“我说你给我背上缝那么好,自己的腿就这么潦草。”黑眼镜喝了口水,又把水壶递给解雨臣。
“事急从权。”解雨臣拿过来喝了几口,他自己的水已经喝完了。
他没有过多担心,这地下很冷,喝水的欲望没那么高。
过了那段怪异的通道,不久就可以抵达水潭。现在是旱季,潭水水位肯定下降了,水应该淹不到洞穴里来,他们就不用担心在水下泡很久的问题。
身体内部还没有感受到中毒带来的攻击感。
“咳咳咳……”黑眼镜的咳嗽打破了原有的寂静。解雨臣紧张的看着他,黑眼镜只是扬着嘴角:“轻微感冒,没什么。”
不知道是神经过敏还是什么,解雨臣就怕他突然咳出一滩血来。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翻出两片药递给他:“别发烧了。”
他们不敢停留太久,歇了半个小时,再次动身出发。
解雨臣站起来的瞬间眼前忽然发黑,脚步踉跄几下才恢复正常。
“没事吧?”黑眼镜露出担心的神色。
“没事。”解雨臣摇头,“走吧。”走了几步路,鼻子发痛,有液体流到唇边渗进嘴里带着些腥甜。
流鼻血了……
解雨臣用手去擦,手指上的血鲜红刺目。
他能感受到鼻血流动的感觉,他怎么擦,鼻血一直都在流,甚至越擦越多。
“花儿!”与他并行的黑眼镜见他突然弯下腰,一滴一滴的血碰撞在冰冷的岩石上。
他连忙扶住他,鼻头有点发痒,解雨臣抬头看着他,眼神有些失焦。
“瞎子……”解雨臣声音含糊,鼻血争先恐后的流进嘴里,最后在看见黑眼镜脸上旋转的漩涡后,往地上栽下去。
“花儿!小花!”黑眼镜眼疾手快抓住他,把他扶到洞壁边靠坐着。
他正要找棉花给他堵住鼻血的时候,他的鼻血也流了下来。他不在意的擦了几下,结果和解雨臣差不了多少。脑袋突然变得很重,犹如坐过山车翻过了十几个空中旋转,晕眩感使得他四肢无力。
跌坐在解雨臣旁边,他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问题,也许是发现菌丝的那刻,也许是闻到香味的那一刻,也许是看见阴兵的那一刻,不过,他明白他们似乎已经在阵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