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泾渭郑重点头，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去见刘荣的那天，他从肉摊后的小窝棚里钻出来，满脸胡茬，眼神黯淡，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都被某种力量给抽走了，即使是有陆大明在一旁引荐，刘荣的眼神里依然是充斥着敌意，用自己的倔强与周遭的世界划出了清晰的距离，他不愿意相信来自于外界的友善，迫不及待的催促其他人离开，不要再来打扰自己。
原本，对于这种从内心深处抗拒改变的人，萧泾渭并没想去强求。
只是陆大明不忍心看他一直如此堕落，又是骂又是吼，当天还跟刘荣打了一架，两个人灰头土脸，在水坑里滚了一圈，弄的一身泥一身水，刘荣却一下子回了神，没再困于自己的情绪当中，点头答应了下来。
后来，他有多努力，萧泾渭看在了眼中。
汤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卖，也不是把一大堆汤圆摆在那儿，便能理所当然的吸引顾客要买。最开始的时候，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偶尔几个愿意掏钱试试，也是讨价还价，恨不得能一砍到底，不让卖汤圆的人赚到一点钱。
刘荣以前在肉联厂负责杀猪，后来去菜市场卖肉，这些活儿是他干惯了的。突然开始卖软软甜甜的汤圆，他并不习惯，本来利润就少，还要跟一群人磨嘴皮，经常是被一群女人围着， 你一句她一句，他要是不撒口给优惠，她们就不会放过他了。
只是当时日子过的拮据，他又刚跟家里的女人离婚，本也算是相濡以沫的两口子，说翻脸就翻脸，不要他也不要孩子，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一点旧情也不念。
用半年的时间，尝尽了生活的苦。自那之后，刘荣心里边似乎已经没什么情绪，只剩下挣钱，拼命的挣钱，他要争一口气，离开谁自己都能好好的活着，他不止养家养孩子，还把自己捯饬的特别精神，谁看了谁都要真心诚意的夸一句他是个有本事的男人。
在听到了萧泾渭的话以后，不少人面露沉思，或振奋，或思索，或暗下决心……
唯独刘荣，他是在衡量。
萧泾渭心里有了数，他收起了表情，话锋一转，“我尊重大家的选择，不管是怎么选，只要是大家真心的想法，我都能接受，请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什么事都是要打心眼里认可才行。”他敲了敲桌子，眼中现出了一丝冷意，“作为食品厂，我们给予大家的是绝对的诚心诚意，那么大家在外出销售的过程中，也要自觉的维护起景呦食品厂的利益，更要帮忙竖立起相思汤圆这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刘荣的眼皮子连续乱跳了两三次，拿烟盒出来，把熄灭掉的那半根烟又点上了。
“那么，经过我和褚经理的商量，针对销售这边提出几点要求，还请大家认真听一听，然后咱们讨论讨论，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具体方案。”
萧泾渭朝着褚优优看一眼，褚优优心领神会。生平第一次被人正式介绍为褚经理，褚优优的心里边有种说不出得意的感觉。尤其是，那声褚经理是从她最在意的人口中讲出，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于褚优优而言，意义非凡。
所谓的销售方案，林林总总，不过是五条：细化规范了片区，批发零售的规则，悬挂广告的要求，保持零售价统一，以及即将正式签订合同。
大家听完以后，便知今天的会，到此刻才是重头戏。
每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褚优优果然是有备而来，每一条都讲的非常仔细，并且不忘将大家的意见仔仔细细的记录好。
刘荣抿唇苦笑：“你们平时虽然很忙，市场的事却还是摸的很透嘛。”
褚优优微笑：“自己家的买卖，连自己都不操心，就更甭指望有起色了。咱摆个小摊都得仔仔细细的列好计划，更别提这么大个食品厂。”
陆瞻默默的举起手：“这个合同，如果不签，是不是以后就不能从厂里进货了？”
褚优优摇头：“不签合同也可以进货，但会有数量上的限制，也要排在已签约的销售小组之后。更准确的说，是需要等已签约的小组将货拿足以后，才轮得到未签约的散户来售卖。”
“这也太不公平了。”陆瞻激动的说。
“正好相反，这才是真正的公平。”褚优优虽然一直是站在萧泾渭之后，通常萧泾渭开口讲话时，她不会去抢着说，但在经商这件事上，她的才能并不输于他。
今天她站在这里，是以景呦食品厂褚经理的身份出现，而往后在对外介绍时，萧泾渭也会变成萧厂长，一切是怎么正规怎么来。
“根据萧厂子对于景呦食品厂未来三年的规划，我们是要将这个相思汤圆的品牌正式打出去，这件事需要大家齐心协力的完成。我们两个都很希望能够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共同努力，共同奋斗。”
陆瞻越听越急，忍不住辩解：“我是拿的货少，所以才想着没必要签什么合同，这不代表我不想跟着大家一起努力啊。”
“签了合同以后，最低量拿货的要求和你去年销售出去的总数额接近，你绝对可以完成。”事实上，这个最低的累积拿货量，设定的标准和依旧正是来源于陆瞻。褚优优心里头非常有数。
“去年能完成，不代表今年能完成，不行不行，心里头一点底也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片区是什么情况，一斤一袋的汤圆，他们都要讲讲价，看看能不能买半斤。”最开始陆瞻也不愿意那么麻烦，从食品厂进回来的汤圆都是分装好的，要是拆开一半来卖，他还得预备个秤。
问题是，有时候这种事这的呢由不得他来决定啊。
要么拆开，还能卖一些。
要么不拆，一点卖不动。
后来，陆瞻跑的多了，渐渐也学到了变通。他在家里将一斤装的汤圆，再次分成了两个半斤的小袋，这样子无论卖多少，只要肯买，总会成交。
景呦食品厂新出的包装是做好了密封的，也就是说，他要是想再把一斤拆半斤，就得去了外包装才行。单单是这个变化，已经让陆瞻很困扰了，更别提其他。
卖个汤圆而已，哪儿那么多说法呢。
能卖出去不就行了，各种挑剔，这不是存心不让买卖好做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