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还在持续,隔着耳机的音乐声也能清晰地听见。
书是很难看进去的了,多崎司拿起桌上的奶油面包,就着矿泉水吃下去。听着雷声,心里想着雷鸣如果一直响个半年的话,天会不会被撕成碎片?
补天这种英雄事迹,恐怕现在的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岛本佳柰又冲了杯咖啡,边喝边玩手机,偶尔吃上一口奶油面包。不知不觉中,桌上的食物少了三分之一,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也许是还在警惕雷声,嘴角沾了一块奶油她都没有察觉。
“老师...这里”
多崎司指了指自己唇角,岛本佳柰才就着咖啡咽下口里的面包,然后指甲剔去嘴边沾着的奶油。
房间的气氛依旧沉默如水,空气中唯有长年累月沁入地板和墙壁的水气微微荡漾。
栗山樱良看了会书,又拿起手机看了看,眼里露出思索的神色。她边思考什么,边用手在地毯上摸索马克杯,端起来打算喝一口咖啡时,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多崎...”她转头喊了声。
多崎司把视线从岛本佳柰的小腿上移过去她那:“什么事?”
“帮我扔瓶水来。”
“好。”多崎司刚拿起一瓶水,岛本佳柰伸脚踢了他一下:“拿过去,扔什么扔。”
“遵命,岛!本!小!姐!”
岛本佳柰一下就笑了出来,能够让他这种冷淡的性格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也算得上是一件充满成就感的事。
多崎司来到栗山樱良身边盘腿坐下,把瓶子递过去。
“谢谢。”
声音很悦耳,就是感情淡得如同一桌子斋食。
栗山樱良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随后把腿伸直,她的手伸进百褶裙的口袋,摸出一包口香糖。穿着黑色长筒袜的两条腿收拢,曲着叠在一起的形状很好看。
“给。”她递了一片递给多崎司。俨如水底透射出来的柔和灯光映着她清丽的脸颊上,涂上一层虚幻色彩
“谢谢。”
多崎司还了她一桌斋食,把口香糖塞进口中嚼了几下,薄荷味。
岛本佳柰捂着额头,长叹一口气后,开始在心中怀疑自己撮合他们俩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这两人根本就没有走到一起的可能嘛!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外面的雷声逐渐停了,雨势也在变小。
隔壁的文学部活动室一晚上都没穿出动静,倒是猫的叫声逐渐多了起来。看来等雨停了后,它们就要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了。
多崎司听着这些喵喵声,忽然想到了台历上的抓痕以及窗户上散落的猫粮。他笑了下,事情好像比想象中要简单不少。
栗山樱良站起来拉了拉裙摆,说了句“我去下卫生间”后,她从门口的桌子上拿了一支手电,走向黑暗的回廊。
“过来。”岛本佳柰朝着多崎司喊道。
多崎司乖乖来到他身边坐下。
“你啊,让我怎么说你好。”
人妻教师发泄心中怨气似地戳了戳他的胸口,“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表现却跟个直男似的。”
哪有什么钢铁直男啊,只有喜不喜欢罢了。
多崎司拿起桌面的牛肉干,撕开包装袋吃了一块,“嗯好吃,老师要不要?”
“不吃!”
岛本佳柰抬起穿着肉色丝袜的腿,踹了他的肚子一下。
力道很轻。
“丝袜很好看。”多崎司赞叹道。
岛本佳柰白了他一眼,又踢了踢他的小腿,多崎司的腿也动了,两只脚不知相碰了多少次后,两人都有些脸红耳赤。
“牛肉干好吃吗?”为了掩饰尴尬,她这样问道。
“好得很。”
“给我一块。”
“张嘴,我喂你。”
岛本佳柰略微咬了咬下唇,随后深吸一口气,半眯着眼慢慢张嘴。
性感红润的双唇在灯光下散发着好看的光泽,也不知道她涂的唇膏是什么味道的,真想尝一下。
多崎司不由在心中感叹——相比起温柔知性的大姐姐,女高中生撩人的技巧简直就是弱爆了。
掏出一块牛肉干,刚递到她的嘴边,外面传来“啊”的一声尖利叫声,是女孩子的声音。
“栗山同学...”
岛本佳柰猛地睁开眼,爬起来后从桌子上抄起应急灯,“快,我们一起去看一下。”
多崎司拿起房间里的扫把追出去。
通向卫生间的回廊上,雨水不知从何处渗来,在头顶的木板流淌汇聚低落下来,湿漉漉的,踩上去很容易打滑。
鼻子里到处都弥漫着水气,四面都是一片漆黑,扑通扑通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
“前面有光...”岛本佳柰叫了一声,拉着多崎司往前跑去。
走廊上静静躺着一支手电,是栗山樱良刚才拿出来的。岛本佳柰弯腰捡起,左右看了下,黑暗中没看到任何人。
“喵~!”看不到的地方传来了一阵格外凄厉的猫叫声。
在一片寂静之中,所有的声音似乎都会被无限放大,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像无形的手一般拂过两人的脸庞。
嘀嗒。
一滴水珠从天花板掉落,滑进多崎司的衣领,
破损的窗户在风中晃动,嘎吱嘎吱的声音令人起鸡皮疙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整个礼堂犹如废墟般一片压抑,处于这种诡异的环境下,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不安和焦躁。
岛本佳柰往多崎司这边靠近,双手搂着他的胳膊,焦急地喊道:“栗山同学,你在哪里?”
“在这..救我...你不要过来啊...”
少女恐惧的声音从左前方的一个房间传出来,岛本佳柰心头一紧,拽着多崎司就往前跑过去。
多崎司拉停她,深吸一口气:“别冲动,情况不对你带着栗山同学就跑。”
“嗯...”岛本佳柰顺从地点了点头,两人走到房门前。
门是开着的,里面很暗,隐隐有一股尘埃和霉菌混杂起来的奇怪臭味。
应急灯扫过,可以看到地球仪、塑料人体骨骼、杠铃之类的东西,应该是一间杂物房。
岛本佳柰喊了一声:“栗山同学?”
“我在这里...多崎快来救我...”
声音从几块跳高用的垫子后面传出。
“老师...你留在这等我!”
把岛本佳柰留在原地,多崎司举起手中的扫把,慢慢走过去。拐弯,往里一看。
栗山樱良抱着双臂缩在房间的角落,手里握着的手机闪光灯是开着的。她的表情显得很惊恐,脸色苍白如雪,连小腿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左右看了下,没发现异常。
“你没事吧?”多崎司松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
栗山樱良一下子就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少女温热颤抖的肉体也随之紧紧贴了上来。
“……你怎么回事?”
“那里...”她微微侧着脸,用手机一照,一条两指宽,大概十公分长的蜈蚣停在两人的脚边。
“……”
多崎司一扫把这蜈蚣拍成了肉泥。
栗山樱良紧紧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那犹如薄膜般覆盖在她脸上的紧张、惊惧和焦躁逐渐消散。
“我们快走...”她架着多崎司的手臂,强迫式地让他在前面开路。
拐出垫子,岛本佳柰急忙迎上来:“怎么回事?”
“没事。”栗山樱良触电一般甩开多崎司,深吸了口气,胸口起伏不定。
岛本佳柰疑惑地看向多崎司。
“没事,就一只蜈蚣。”多崎司摊了摊手,“也不知道她怎么害怕成这样。”
栗山樱良脸色一冷,狠狠地剐了多崎司一眼,但在这糟糕的环境中又不敢走开,只能强忍着怨气待在他身边。
“是蜈蚣啊...”岛本佳柰重重踩了多崎司一脚,使劲拍了拍胸口,语气夸张道:“那玩意是真的好吓人。”
“嗯嗯...”栗山樱良使劲点头,“这种节肢动物最可怕了。”
多崎司直接翻了个白眼。
回到房间里,栗山樱良扶着自己的胳膊,眉皱得很深。岛本佳柰注意到,她的手肘处有着明显的擦痕。
“摔到了?”
“嗯,刚才脚滑,摔了一下。”
“幸好备有急救用的药。”岛本佳柰笑着转身,在门口的桌子上翻出一个药箱。
多崎司有些奇怪,这女人...怎么栗山樱良受伤了,她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多崎同学...交给你了。”岛本佳柰直接把药箱扔到了他手上。
“……男女授受不亲。”
“闭嘴!”
“我自己可以来。”栗山樱良也在一边说道。
“你那个位置自己处理不了。”岛本佳柰佳柰朝她说了一句,然后拉着多崎司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多崎同学,你听我说。一个人在恐慌的情况下,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是最能体现其内心的。刚才明明是我出声喊栗山同学,可她叫的却是“多崎快来救救我”,这说明什么?说明栗山同学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下,第一个就会想起你。”
“那是因为她知道我比较能打。”
“别插嘴...我还没说完。”岛本佳柰掐了一把他的耳朵,才接着说道:“像她那种高冷的性格,即便是在乎一个人也不可能自己说出来的,你要主动一点,适当地放低一下姿态......”
“得得得...我来!”
多崎司实在受不了她这没完没了的安利了,直接拿过药箱来到栗山樱良身边。
“先消毒吧。”他晃了晃手里的消毒酒精。
栗山樱良稍稍犹豫后,点了点头。她坐下来后,挽起衬衣的袖子,露出右手手肘上的擦伤。
“你们两个说说话吧,我到隔壁看一看。”岛本佳柰笑眯眯地朝多崎司比了个含义很深眼神,推门出去。
多崎司打开酒精瓶子,用棉签沾了些酒精。
栗山樱良抬起右手,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地起伏摇摆。
“刚才很害怕?唔...”多崎司转动棉签,帮她擦拭手臂上的伤口,“我刚才也挺担心的。”
“有...一点怕。”栗山樱良皱着眉,清丽的小脸因为疼痛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那声“多崎快来救我”喊得可真是理所当然。”多崎司把手中脏了的棉签扔掉,换了一根接着清洗伤口。
栗山樱良不咸不淡地回道:“作为你的部长,难道没有使唤你的权力吗?”
“亲爱的部长大人,我现在要帮您缠纱布了。”多崎司往她的伤口盖上纱布,再贴上医用胶布固定。
还故意用力按了按。
“嘶...”栗山樱良疼了吸了口气,不满地瞪着他:“消毒水和棉签给我。”
“已经处理好了啊?”
“别的地方还伤。”栗山樱良别着脸,神色有些不自然。
“在哪里?一起帮你处理了吧。”多崎司晃了晃消毒水,语气无奈:“否则岛本老师能把我烦死。”
栗山樱良伸手去抢消毒水,却抓了个空。
“混蛋!”她冷着脸骂了句,随后头疼似地揉了一会眼眶,慢慢把手伸向长筒袜的边缘。
在多崎司思考会不会是膝盖伤的时候,栗山樱良手指扣住袜口,慢慢将整条袜子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