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北维持高贵冷艳生人勿进的人设,接下来的一整天一整晚都窝在房间里,第二天早饭也是让人直接送上去。
楼下的两个播种者抬头望着幸北房间的方向,脸上挂着同样的深意。
“她说她是黎昭?”
庄培收回目光,问了一句。
“是。”
赫连莲看着他。“她说”她是黎昭?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相信她的说辞?
庄培温润的眸子微闪:“我只是奇怪,黎昭的演技很好吗?可以扮成幸北,不被唐濯和翟洪广怀疑?”
“他们也未必没有怀疑,只是不会让你知道。”赫连莲再次抬头看了看上面,“再说,吸收了幸北记忆和人格的异种,演技好很奇怪吗?”
庄培:“正是如此,幸北本人演技也很好。”
赫连莲听懂了他的意思,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皱眉:“她如果不是黎昭,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我们和黎昭的事?”
“燎原星团背后是尤家,我记得……”庄培搜索了一圈从另一个分|身那里得来的的记忆,确认地道,“尤家那个真千金,尤涵,和幸北关系很好。”
赫连莲:“燎原星团……”
“燎原星团知道的东西应当比他们显露出来的多。现在他们获得联邦支持,但我相信,他们还有势力隐藏在水下。我甚至怀疑,尤家也不是燎原星团真正的主人。”
“怎么可能!尤家已经是联邦最为尊贵的世家之一了,再往上,”赫连莲打了个寒噤,“就只剩总统了。”
“不是总统。”说到这里庄培倒是笑笑,“总统对黎昭言听计从。”
庄培轻轻扣了扣桌面:“我也只是怀疑。燎原星团行事看似蠢直,但我始终觉得,他们的鲁莽之下是超常的机敏和狡猾,不然他们活不到今天……他们本来隐藏在暗处,已经有一套生存法则,我不信他们这一次会随意把底牌全部亮出来。”
“你觉得幸北是他们的底牌之一?上演苦肉计,让我们降低戒心接纳幸北,实际上她是他们的间谍?”
赫连莲眉头更深,“她冒充黎昭,不怕被拆穿?”
“等一下。”赫连莲忽然捂住嘴,“如果他们已经知道了黎昭的身份……”
“——也一定还没有确凿证据。”庄培温和地望着二楼,轻笑,“这也是她不怕被拆穿的原因。黎昭站出来拆穿她,就等于暴露自己。这是一场卧底游戏,谁先站出来指认他人,谁就会最先在所有人面前暴露身份。”
赫连莲眉头忧虑地蹙起,略微迟疑:“你确定不是你想多了……”
“但你不得不承认有这种可能性。”庄培微笑道,“只要黎昭不站在这里,我们永远没法确认幸北的身份,但好在,这样一来,燎原星团也没法确认黎昭的身份。”
就在这时,大门的门铃被按响。庄培从光脑接通,看到来人的刹那,眼眶微微睁大。
赫连莲双手震惊地捂在嘴上:“——黎昭?”
……
黎昭从头至尾都知道幸北在哪里,住过哪家酒店,何时被庄培找上门送名片,又冷眼旁观他们狼狈地投奔庄培。
幸北在庄培家里商量第二天觉醒时,黎昭就在隔壁用念力偷窥。
现在幸北“觉醒”,他精心计算,等了一天才上门,就仿佛是知道自己的“后代”在这里,连夜赶过来认领。
这老谋深算不露形色,演戏演得天衣无缝的样子,幸北简直想当场跪下来喊师父。
“要留下来?还要手把手教幸北?!幸北,你以后是不是可以管军团长叫师父了?”
翟洪广一脸夸张地叫唤。幸北一激灵,对上黎昭黑冷的眸子。
女孩怯懦地张了张嘴,嗓音仿佛有点涩,带着丝少女独有的娇羞和清甜:“……师父。”
庄培抿唇笑了下。
好可爱,有这样的“女儿”,想想就快乐得要飘上天去。
他历来的身体都是男性,因为在漫长的人类社会经历中,他已经模糊地形成了自身性别认知偏好。
他隐约有点鄙视梅萧那种男女通吃、自己跟自己搞的做法。然而异种又是无性繁殖的,每一只自成群落,其余个体都是潜在对手,很难在不同异种间发展出人类那种亲密感情。所以他和许多同类一样,即使侵占了人类的身体,也从未体验过人类的繁殖方法。
可是幸北这软糯的样子,竟然让他偏向植物的古老平淡的DNA微微萌动。
黎昭面部深层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了下,朝庄培和赫连莲敷衍地点点头,就拉着幸北进了房间。
庄培温柔地看着关上的房门,而赫连莲狐疑地看着他。
“怎么了?”庄培一边下楼一边温声问道。
“你不怀疑她了?”
庄培淡定地绕过她,走进休息室,“黎昭已经在我家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那么,你……”赫连莲顿了一下,换了个问法,“我之前就总觉得谢思妄对幸北……你、你们……”
庄培的目光看向房门,眸色深了深:“你做人时间还短,大概不知道,我们的种族之所以迅速衰落,原因出在我们的繁衍方式。”
“繁衍方式?”
“嗯。”
庄培不急不缓地坐到沙发上,“人类有很多劣根性,人类的个体弱小得可笑,但他们作为一个种族无疑是强大的。因为他们有个体差异,有物种内的多样性。”
“在数量足够大的群体里,人类的一切特征,都遵循某种统计分布。他们或许普遍力量很小,但千万年来,总会出现翟洪广这样力量可以与我们匹敌的人。他们或许普遍愚蠢,可是偶尔也会出现容悦怜或者黎家时空穿梭机发明者这类智力超群的人。这些星星之火,就像是黑暗历史长河中一闪而逝的流星,哪怕短暂,汇聚到一起时,也能使人类的薪火传播到无限的宇宙。这汇聚到一起的炽烈火把,就是天赋者世界。”
赫连莲不由也仰头看了眼楼上的方向。
可是,天赋者已经逐渐被他们掌控了。这难道不是证明,异种才是这个世界的王族?
庄培轻轻笑了笑,“你可能会想,我们虽然数目少,但每个个体可以无限分裂,无限强大,永恒不死。我们自己的分|身之间共享记忆和思维,当然比各行其是的人类要默契。我们和人类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不管是个体力量、寿命还是眼界。所以他们在我们眼里就仿佛蝼蚁。可是正因为我们长寿,我们看到的东西,不应该仅仅是当下。”
“我们要看的是很久之后。当我们故步自封,而人类以恐怖的速度进化的未来。”
“人类脆弱、寿命短、依赖两性繁衍,这在你看来可能悲惨得让人怜悯,但也正是迅速的生死交叠更新换代,让他们拥有无限的可能性,拥有无限进化的空间。可我们呢?我们只会复制、扩张,但我们的本质根本没有改变。在我看来,这根本不叫繁衍,这种没有丝毫创新的复制方式不叫繁衍,只能叫苟延残喘。”
赫连莲呼吸轻缓,默默看着庄培。
“我们夺舍天赋者,不全是因为他们对我们构成了威胁,也不全是因为他们能让我们完成晋升S级的最终转换。”
“虽然大家都不愿承认,但是,我们潜意识知道,我们寄生的冲动也知道……我们想要他们的身体和记忆,是因为……”庄培缓慢地眨了眨眼,叹息一声,“因为他们作为一个种族,比我们优越。”
赫连莲垂眸遮住眼底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部分我们的同类,对天赋者满怀憎恨,希望有朝一日彻底消灭天赋者。但其实,我们应该感激他们。我们的种族看似有无限生命,其实已经注定灭亡的结局。但是天赋者出现了,天赋者就是我们的出路。”
“他们的记忆将给我们注入新的活力,他们的身体将让我们有了进化的可能性,他们的繁衍方式……”
庄培轻轻笑了下,目光闪烁地看了看楼上,语气满含憧憬。
赫连莲默了默,还是没忍住。
“所以……你说了这么大一堆,就是想为你见色起意找个借口?”
“不应该吗?”庄培眨眨眼,“那是幸北和黎昭啊……别说人类了,连低等的动物都知道找毛色亮丽的配偶,优化后代基因。”
庄培宽和地笑了笑,“你还年轻,等你在人类中待久了,就会懂了。你也会试着迈出那一步,接受、欣赏和喜爱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个体……对另外一个生命和灵魂,探索却不占有,亲密却永远保持神秘,那种刺激感,不亚于扩张领地和吞噬精神体的美妙。”
赫连莲:“……”
大美女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用鼻子哼出一口重气。
……
“所以,异种把人类当成繁衍的工具。”听完黎昭的话,唐濯沉痛地总结,“异种自己只会无性生殖,看上了我们美妙的有性生殖。”
“啧,这年头异种都一门心思搞黄色了,怪不得他们看上幸北。”翟洪广用手指挖了挖耳朵。
幸北不敢贸然大动作,用眼珠子使劲瞪他:在黎昭面前说什么鬼话!
然而已经晚了,黎昭用不可名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几秒后,还是忍不住道:“你最近切记克制,莫要败坏了我的声誉。”
翟洪广好奇插嘴:“你在播种者世界的声誉吗?你要那玩意有啥用?”
幸北委屈地嘟囔:“我一个逃犯,早就没有声誉了,你最好还是和我划清界限。”
黎昭:“你叫我师父,怎么划清界限?”
幸北讪讪一笑。原来黎昭还真把她当徒弟啊。她还以为黎昭是怕她用他的名字在播种者圈子里勾三搭四,到时候传出黎昭喜欢男人,倒确实有点对不起他。
“不过,你既然叫了这声师父……”黎昭慢条斯理地看着她,幸北心中突然一紧,有不妙的预感。
“……我会每天来监督你训练。”
黎昭很快补完让幸北心惊肉跳的后半句,并行云流水地会心一击:“毕竟你实在太弱了,作为S级,丢我的脸。”
……
当庄培听说黎昭要睡在幸北房间时,表情十分诡异,僵硬地笑了笑,刚转身想离开,走到一半又退了回来,迟疑地对两人说:“虽然我们种族一直是自体繁殖,但是人类……并不需要拘泥于此,甚至近亲繁殖还会引发基因病。”
幸北唇角猛地一抽。庄医生难道以为黎昭不谙世事,连人类的繁殖方式都没摸清?他可以小看黎昭,可是他怎么可以如此侮辱她幸北!难道她放荡不羁的记忆和灵魂,还不足以把白纸一样的异种染黑?
幸北甜甜地勾起唇角:“庄医生别担心啦,我有经验,会好好教我师父的。”
庄培更担心了,脚像是钉在地上不敢走:她有经验?什么经验?看幸北在英皇部队那个勾三搭四的样子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会把黎昭教坏!
幸北:“而且我们这样子不算近亲繁殖哦,这两具身体的基因没有亲缘关系。”
这下连其他人都狐疑地看过来。幸北特意强调这个,是打算对黎昭做什么?
黎昭冷清开口:“我需要晚上对她进行训练。这身体天赋极高,但是努力程度太拉胯了。”
幸北:?
黎昭的口吻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暧昧,庄培这才放下心来,温柔地揉了揉幸北的头,顺着微微弯腰,唇距离她的额头不足一尺,身上消毒水的香味都钻到了幸北鼻腔里:“那你加油,明天早上来找我治疗。”
庄培离开,身后的幸北和黎昭对视一眼。
幸北眼神充满八卦:这个庄培,突然待她比以前亲昵,和黎昭难道有一腿?
黎昭平静的表情下是深深的忧愁:幸北这么浪,是不是迟早要和庄培有一腿,败坏他的清誉?
……
睡觉时间,幸北自觉抱着她那床小被子,在床旁边的地上铺铺好。
黎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只狗一样在地上来回爬,不疾不徐地出声:“不用在地上铺被子了。”
幸北:?大哥,她快铺好了才跟她说?
但是幸北敢怒不敢言,幸北还要感恩戴德,幸北目光盈盈地仰起头:“我可以睡床?”
这可太惊喜了,黎昭是终于相信她了吗?她成了他最得力的手下,所以黎昭良心发现,不好意思让她再睡地板?
然而黎昭平静地摇了摇头:“你不用睡。”
“什——”
幸北的话就像是被关掉的收音机,嗖一下消声,然后一根粗壮隐形的鞭子猛地向她抽来,把她直接甩到天花板上粘着抠都抠不下来。
“你的念力,强度尚可,力量和速度都弱得不可思议。这一次没有捷径可以走,只能靠练习。”
幸北:……?!
幸北吧唧掉到地板上,浑身像是散了架,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又捕捉到一根快得几乎看不清的触手朝她飞来,凭借本能卓越的反应速度一躲,“砰”一声,还是被擦到直接撞翻了床头柜。
幸北怒了,但是哪怕全力爆发,也像是爪子还没长出来的小猫猫在和险恶的人类打拳,被耍得团团转满天飞,满屋子满身都是狼藉,情形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而黎昭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悠悠然戴上耳塞,设好结界,安详地躺在床上,睡了。
睡了!!!
边睡边揍了幸北一整晚!!!
幸北怒不可遏,使出浑身解数,一次次不停歇地冲上去,被揍得愈发有节奏感。
庄培夜里出来喝水,路过幸北房门前,只听隔音极好的房间内传出凶猛的撞击声和野性的狂吼声,不由当场在寂冷的走廊僵立成一座石像。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