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是凉的。
应该出去有一会了。
顾星河收回触碰桑秋床铺的手,从梯子上跳下来。
夜里静得厉害,曲文君仍然在沉睡中,发出小小的呼声,显得更加宁静。
屋外和窗外也没有什么动静,甚至连僵尸都没有路过窗户,天色稍微亮了些,不再如午夜一般亮堂。
但无论如何,现在应该是睡觉的时候。
校内很不安全,一时半会也无法离校,顾星河想不明白,这个时间点,桑秋会去哪里。
隔壁床的转学生也是,不见了踪影,大概率是一起出去的。
“.....”找不到桑秋,顾星河毫无睡意,他没法做到若无其事地睡回笼觉,于是扭下门把手,离开了房间。
睡梦里,桑秋的死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心里一直揣揣不安。
他如今急需重新看到桑秋安好的身影,才能获得心理上的安慰。
走廊里的灯仍然关着,因为窗户封了不少,因此格外暗沉,仿佛恐怖片里的隧道。
顾星河带上水果刀,别在腰间,又拎了一把木棒,开始在走廊漫步。
他在心里猜测,桑秋可能的去向。
顾星河很清楚桑秋的交际圈。
虽然表面大大咧咧的,总是需要桑秋照顾,但其实自从桑秋被陆雪执消失而日渐消沉后,顾星河就一直特别在意桑秋的交际范围,确认桑秋和周围人的相处情况。
因此他很清楚,桑秋原本除了本班同学之外,基本没有和其他高中生有太多沟通,和同班同学相处也是淡淡的,不太可能大晚上去找他们,因此没有串宿舍的可能性。
那大概率是不在宿舍楼了。
顾星河心里一紧,心知宿舍外危险不少,于是加快几步,走到作为进出口处的宿舍。
他刚走到这间宿舍的门口,就顿住了脚步,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李廷玉站在窗边,和一名有些眼熟的转学生[百事通]说话。
在听到门口的动静后,他们一齐转过身看向顾星河。
“晚上还挺热闹。”[百事通]率先说,她笑吟吟地,“要不你们兄弟俩先聊?”
她不提还好,一提“兄弟”这个词,李廷玉立刻厌恶地瞅了一眼,顾星河也尴尬地扯扯嘴角。
“我倒不知道你突然这么体贴。”李廷玉嘲讽道,“既然谈完了,你就走吧。”
[百事通]说:“我很愿意留下来听听你们的交流....”
李廷玉:“我不愿意。”
“好吧。”[百事通]耸耸肩,朝他们挥挥手,路过顾星河离开房间,一扭头便不见踪影。
她就像是魔女的黑猫,来去无踪,藏着很多秘密,偶尔对着人类的宝藏舔爪子,妄图占为己有,事实上她出门后便消失的神奇操作,也确实让顾星河一惊。
“她好像消失了。”顾星河迟疑道。
“是的,”李
廷玉说,“你已经眼瞎到需要我帮你确认了吗?”
顾星河:“...你很看不惯我。”
“你在说什么废话。”李廷玉冷眼看他,“想想我们之前的事情,再想想我们原本的关系,你觉得我能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很少人能做到完全不迁怒。就算知道被父母选择和孩子无关,李廷玉也无法对过去自己的嫉妒、羡慕释然一笑,他没法对顾星河释然,顾星河也不可能因为愧疚,就随便把桑秋对自己的照拂让出来。
他们俩心知肚明这一点,因此顾星河也不再说话,手指微缩。
他移开眼神:“我哥...桑秋出去了吗?跟着燕川柏一起?”
“嗯。”
“你不拦着?”
“如果他下定决心去干点什么,没有人能拦住的。”李廷玉说,“更何况,现在确实不容乐观。”
他目光沉沉,似乎意有所指,但顾星河没完全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他说:“什么意思...”
就在尴尬交谈的时候,听见远方的震颤声,这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喧嚷。
顾星河立刻提了一口气,站在窗边往外看。
沉沉夜色下,看不出什么变化,这个角度也无法看到门前僵尸的动静。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顾星河质问,他心急如焚,恨不得冲出去找到桑秋,把人带回来,但看李廷玉只是略微吃惊的样子,心知对方可能掌握了什么,“瞒着有意思吗?”
李廷玉盯着他看了一会,不说话。
他似乎在掂量什么,半晌,才重新开口:“我本来也没有想瞒着你。”
室外光线透过窗户,照耀在他的眼眸里,衬得他的眸色越发深黑。
“今天之后,估计就没有人会听我说的话了,除了你们几个之外。”李廷玉慢慢说,“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三言两语讲不完,你自己回去掂量怎么做,做出决定以后,再来找我。”
他说完这句话,就插兜出门,扔给顾星河一本笔记本,没再回头看一眼,迈腿离开。
顾星河不爱与他打话谜,攥紧本子正要把他拦下,却看见房间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和李廷玉说了两句话,短发俏丽,衣着干练,是陆雪翎。
陆雪翎也看到了他,犹豫地朝顾星河点点头,站在远处走廊上,看见顾星河想追上来,又冲他摇摇头。
...顾星河想跟过去的脚步便不得不慢下来了。
他咬牙停下脚步,站在窗边,想来想去,还是垂眸打开了扔过来的这本笔记本。
说起来,他其实记得这本本子。
这是一本公式记录本一样的破本子,当初在地震后匆匆忙忙,被转学生们集体找上来的时候,那些人声称,这是未来的陆雪翎的本子,因此兜兜转转,似乎又把本子交给陆雪翎了。
【未来】
想到这个词,顾星河只觉得心底抽疼。
他忽然又想起来,自己那本疑似未来的笔
记本,似乎也说桑秋会死。
为什么要死?就算不论未来,这些人如今又在打什么哑谜?
他烦躁地按压太阳穴,从之前看过的那一页翻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新的记录。
[今天...糟糕的日子]
[今天是桑秋下葬的日子,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很魔幻]
[顾...终于赶了回来,还把项目拿到手里,和顾母一起处理好了安葬仪式等后续仪式,他脸色看上去很憔悴,哈,也是,毕竟之前忙来忙去,反而因此没见到桑秋最后一面,不是吗?]
[听说他之前在忙碌虫灾的事情,结果错过桑秋最后一面之后,虫灾反而莫名其妙地停息了,这么说来,倒是有点,难以言喻的搞笑和悲哀]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的两个哥哥,似乎都以格外惨烈的姿态离开了我]
[是命运使然?]
[负责为桑秋选址的是储夏瑶,她的能力,我很放心,她也向我承诺,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桑秋选址,最后埋葬点选在曾经的高中教学楼,真是巧合]
[按照桑秋曾经的愿望,再加上这里本来就要修筑大型埋葬点,所以桑秋会和其他遗体一起埋葬在这里]
[在这个寸金寸土的时代,想要找个不受天灾打扰的埋葬点很不容易,但是桑秋值得]
[希望他们能好好沉睡]
顾星河看这一页的时候,简直和看天书一样。
他脑内已经得出些结论,也知道部分被脏污盖住的名字是谁,但他还是难以接受,又无法说些什么,只好沉默地翻到下一页。
[...疯了。]
[我没想到会这样]
[不是说天灾不会波及到这里吗?为什么还要打扰他的入眠?]
[储夏瑶和我道歉,她很崩溃,不明白选址地和程序都无比正确,为何会出现大批遗体变成僵尸的存在,见鬼!]
[但说这些话似乎毫无意义,我们已经被这些鬼东西包围了,支援队伍不知何时能赶到,但我想我应该要和南区这些遭殃的无辜群众一起入土了]
[....江城不再安全,何处才是安息之地?]
顾星河无言,继续翻到下一页。
[储夏瑶死了]
[她也是自杀的。她认为这批等待埋葬的遗体变成僵尸,是她的错,而她无法再忍受这些僵尸屠杀又一批人,因此她心理防线彻底沦陷,在我们办公室大门即将被轰开之前,冲进僵尸堆,带着一只僵尸跳楼自杀]
[搞笑的是,我们真的因此得救了]
[在她躺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之后,许多僵尸忽然无视了我们,回到了自己的棺材里,而少量僵尸对我们来说不构成威胁]
[...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但我找不到询问的人,顾星河埋头项目,李廷玉闭关实验,桑秋....他早已不能言语,沉默
地离开了我]
[最高审判官说:这是否说明她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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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说得是错的,但我无法反驳,如今的结果让我难以用常理解释,但我和顾母都无比确信,储夏瑶是好孩子,她绝不是罪魁祸首。]
[但最高审判官果真如同机器,他并不在乎其他人的意见,就如同他为许多荒诞的事情敲锤子一样,漠然地离开了]
[这是我头一次和他对话,我不希望有下一次,因为这种对话毫无意义,然而令我诧异的是,这位最高审判官让我感到有些熟悉...我不敢肯定我的直觉]
[顾星河来看过我,我询问了他的意见]
[“反正这个世界都成这副鬼样子了,”顾星河跟我说,“你就听从直觉,也没有什么。”他说这种离谱话的时候,估计没人会觉得这是一位大学者]
[李廷玉也过来见了一面,他和我不熟,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观察一些东西,但他对最高审判官很有意见,阴阳怪气审判官是个癫子,我怀疑他仍然对审判官让顾星河接手项目心有恨意]
[恕我直言,这群人都癫癫的]
[我好想桑秋啊,但我不敢见他,我连他新迁的坟墓都不敢去]
[就像储夏瑶不敢出现,自杀前嘱咐我把权杖放在桑秋棺材上谢罪一样,我对桑秋也心中有愧...我什么都做不到,似乎还成了毁坏他死后安息之地的助手]
[顾母说烦闷的话写点什么,我现在写来写去,只觉得更加躁郁]
[太阳都落幕了,一个胆小鬼的自述又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