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川柏又是在游戏里的宿舍睡的。
老实说,这个决定做出得并不艰难,自从那天晚上被挽留下来后,他就感觉在游戏里睡似乎也不错。
其实游戏宿舍床板不够大,还有点硬,被单也不够柔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房间里人太多,晚上睡觉的时候,能把每个人翻身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燕川柏专注于游戏流程,和桑秋之外的npc算不上多熟。
但这些缺点,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宿舍里其他npc对他其实挺友好的。
友好的气氛能营造一个舒适的休息空间,其他人都有意让着燕川柏,让他休息充分。
班长、学委和那位学生自不用说,他们很敬佩敢上顶楼的勇士,因此对燕川柏向来都很崇拜,那位学生甚至说一两句话还会结巴,显然是只要搭几句话,心情就很激动了,平时不会刻意过来打扰。
曲文君对燕川柏也很客气。
他其实就个人角度来说,对桑秋的雏鸟情节更严重,很想多和桑秋相处,因此对桑秋会主动搭话的燕川柏有些说不出来的嫉妒。
但他又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曲文君清楚得很,能从丧尸状态脱险,燕川柏出了不小的力,说句救命恩人一点都不过分。
因此他对燕川柏相当礼貌。
不仅主动和那位学生挤一个床铺,把单人床铺让给有距离感的燕川柏,还会偶尔和燕川柏搭几句话,以示友好。
顾星河倒是这里面唯一没太多想法的。
他作为桑秋从小养到大的弟弟,根本不虚别人和桑秋靠近,因为他自认亲情无敌。
再者他从桑秋的表述中听到了燕川柏在顶楼冒险里,对桑秋的照拂,他对此非常满意,因此甚至对燕川柏有那么一点亲切的感觉。
顾星河的态度是,只要你对桑秋好,那你就是我哥们。
非常简单易懂。
“明天你肯定要上去的吧?”
在桑秋去学生会开晚会回来之前,顾星河随意地和燕川柏搭话。
燕川柏点头:“我报名了。”
他还没上床,在下边拿着一小碗番茄拌糖,慢悠悠地吃。
这只番茄不是他们宿舍的,是之前被丧尸咬后,又被抑制剂解救的学生送来的感谢。
现在的温度并不够低,番茄没有土豆耐放,桑秋于是把番茄做成了小翻糖,给燕川柏打发时间吃。
燕川柏于是对着这碗红中掺白的水果甜食打量许久,开始饶有兴趣地品尝。
作为世家贵公子,他在燕家这个庞然大物下虽然没有自己的哥哥燕鸿雁重视度高,但受到的培养力度也不会小多少,要不是自己叛逆,非要搞直播这条路,早就一路拿下大把奖项,想走公职就走公职,想走学术就走学术。
这就是世家的自信,什么资源都能给搞到手。
资源充足,生活上就更没亏待过燕川柏。
他从小吃的是山珍海味,嘴巴很挑,但也不会拒绝尝鲜这种事情,甚至很乐意。
非要说的话,这种世家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是三分之一个美食品鉴家。
没办法,嘴巴从小就被养刁了,对一些食物的细微之处自然很容易察觉到。
但燕川柏此时很困惑。
他又尝了一口桑秋给他做的番茄拌糖,然后他又困惑了。
“普通的食材,没有任何特殊的手法,为什么会这么好吃,”燕川柏对着番茄喃喃自语,难道游戏给桑秋设置了超级厨子的特征,然后暗自更改了我的味觉?”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举着叉子研究的时候,其他人偷偷地看着燕川柏。
那名学生有点羡慕地说:“他好轻松的样子,我想到明天的小队活动,我就、就有点紧张。”
他委婉了点,把害怕说成了紧张,其他人心领神会,没有揭穿他的害怕情绪。
作为僵尸爆发后,首个惨烈受害的同学的友人,这位学生可以说是直面了极其残忍的一幕,从安全的世界一瞬间掉进恐怖世界,没直接疯掉都算是坚韧,不能责怪他害怕。
班长和学委对视一眼,一起把手搭在学生肩膀上。
“害怕不是很正常吗?”班长说,“我这辈子顶多跟隔壁大爷养的吉娃娃打过架,等明天要跟几十个吉娃娃那么大的丧尸打,我也很慌。”
学委配合他:“是啊,害怕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把武器拿稳点就行。”
他说到这里,又沉思片刻:“老丁不能做到的吧,他手汗多,到时候就算拿根棒子,也能给他甩飞出去。”
老丁是在说班长,班长本名丁一帆。
学委的妈妈和丁家夫妇是幼儿园就开始的青梅竹马,于是果断给自己同年生的儿子取名叫易风顺,两家想让这两小子成为同生共死的绝世好兄弟。
目前看来,绝世好兄弟不一定能做到,但这两人在兴趣上臭味相投,互相损人也是很到位,说是绝世损友到是贴切。
“你放屁,”丁一帆大怒,他大声说,“我不会手滑!”
易风顺眼神飘忽:“这谁说得准,晚点冬天你还掉手皮,你妈抱怨好几次了......”
光他们俩闹腾还不够,其他人也掺和进来。
“你得握紧点,”曲文君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别甩到我头上了,我还想努力展现一下呢。”
顾星河撑着床板,无聊地坐在床上晃腿:“这么危险?那我要拒绝和你一队了。”
“喂!别这么果断啊。”丁一帆瞪圆了眼睛,犹豫道,“要不我戴个手套,哪怕是棒球手套都行。”
他居然真的在考虑了,这让捣蛋的几个人乐得挤眉弄眼,恨不得互相击掌。
燕川柏默然品尝完最后一瓣番茄,才抬起头,插入他们的对话里:“我有一个好主意。”
“请说,”丁一帆目光真诚,“不要客气。”
燕川柏满足他,于是意简言赅道:“你拿绷带,把手掌和武器绑起来。”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主意。
从医务室薅了一通回来,再加上宿舍本身的库存,男宿舍楼里什么都能说缺乏,但绷带真心不少,至少拿出一小截给他绑绑手是有的。
丁一帆把话听进去了,认真地开始考虑这种方法的可能性:“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学生也忍不住心动:“我也想。”
经过一番热热闹闹的打岔,他已经不是很害怕明天的活动,而是满脑子陷入要怎么拿住武器这件事情上,开始很认真地考虑起这个。
丁一帆揽住这位难兄难弟的肩膀,慷慨地:“这不简单!等我明天去申请个绷带,就分给你一截,这位......”
他突然哑巴了——因为他喊不出对方的名字。
仔细想来,因为这种混宿过于新鲜,而除了这家伙是外人以外,其他多多少少都认识。
因此他们完全没有询问过这位可怜蛋的名字,也导致现在喊都喊不出来。
好在对方并不生气,善解人意地:“我叫邓归。”
“哦哦,小邓啊。”知道了名字以后,为了缓解二人的尴尬之情,他们迅速地拉近了关系。
畅聊一番后,两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丁一帆拍着胸脯表示,他会在第二天的活动里互相为对方守着后背。
燕川柏把他们当自动档的ai舞台剧来看,看得津津有味。
他觉得这些角色的ai实在是很出色,有些时候,甚至很像是真人在生活,就好像刚刚的一长串对话,实在是很生活化,又富有情感。
等到桑秋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为了第二天的精力充沛,不少人已经上床休息,准备第二天的奋战。
燕川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半夜被细语吵醒后,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听,才发现是桑秋在和顾星河说话。
“好晚.....”
“要安排妥当呀,”桑秋说,“这关系很多人的安全,既然是我们那边发起的活动,就应该更负责才对。”
“你是我哥,我说不过你,”顾星河嘟囔,“但是你要是觉得精神紧张,不适应他们的目光了,就把工作抛给李廷玉那家伙,回来休息。反正那家伙也会很愿意的。”
桑秋笑:“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
说到这个话题,顾星河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谈下去。
“也不能说不喜欢吧,”他纠结道,“怎么说,他也是我亲兄弟,而且小时候混得很惨,运气很差什么的.....不瞒你说,我也稍微有点愧疚。”
“毕竟我是幸运的那一个啊。”
顾星河说这些话是真心的。
他并不完全清楚李廷玉的过往,但是也是跟着去过医院的人,知道这家伙以前很不容易,而自己跟着母亲,幸运地遇到桑秋。
虽然父母还是有点不负责任,但长兄如父,桑秋把他一手带大,从没亏待过他。
而李廷玉却总是自己一个人。
说不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顾星河说到这里,又有点憋屈,“这也不是他拿这个来刺我、算了。”
桑秋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却发现顾星河的吐槽戛然而止了:“怎么忽然不说了。”
“......”
顾星河把头钻进床帐里,又趴在枕头上。
半天,才闷声说:“我才不想当告状精。”
桑秋:“嗯。”
顾星河闷闷地:“.....他挺在乎在你眼前的看法的,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就不在你面前闹了。”
桑秋又开始笑:“嗯。”
顾星河趴着。
末了又不甘心地说一句:“......我也挺在乎的。”
他获得了桑秋的一个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