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林文宴接了傅煊的电话。
得知他今天不能赶来巴黎。
傅煊电话里嗓音略低哑,像是今天说了许多话,嗓子都不太好,所以同他说“抱歉”的时候,让人于心不忍。
“怎么回事?”林文宴扭头看一眼床上的糯糯,他正盖着毯子窝在沙发里,“干嘛道歉,过不来也没事。”
傅煊难得在人面前深深叹气,似乎是对着林文宴才能卸下警惕,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里里外外说得明明白白。
糯糯的爷爷,威利老爷子,在他们来德国次日,已经在所有直系的子辈、孙辈面前将遗产分割划分清晰。
大家都没有异议,即便有,也没有太多的龃龉,毕竟老爷子还躺在病床上,还是心脏病。
最多,也就是傅煊的身份敏感。
但因为威利老爷子是信任他,其他人也没有怨言。
等今天要正式办理各项手续时,下午来了威利老爷子在美国的侄子侄女,加上孙辈,可能来了一架飞机的人,提出了异议。
主要是牵扯到威利老爷子当年做生意和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
傅煊说的三言两语,言简意赅。
林文宴听得却是头大如斗。
仿佛自己就是躺着的威利老爷子,隔着十万八千里就看到一飞机的人从四面八方、乌泱泱地朝着病床围过来,吵着闹着要重新划分遗产。
他不禁问道:“那你怎么办?你又是代表糯糯,岂不是很不方便插手?”
他也是这么一问,没多想,电话那头的人却忽然发出一声很有男人味的轻笑。
像是刚才说的那些混乱的事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不成烦恼。
林文宴疑惑,扯了扯往下滑的毯子:“你突然笑什么?”
傅煊没有藏着掖着,直说:“你第一时间关心我,我深感荣幸。”
林文宴瞥一眼床上圆鼓鼓的小包子。
他心里想,原来小崽子会哄人,是“子承父业”。
他也笑了,嘀咕一声:“别,我不是故意的。”
傅煊:“宴宴。”
林文宴:“嗯。”
傅煊问道:“今天早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林文宴愣了下,看着酒店客房的灯想了半分钟,才记起来怎么回事。
他没想到他记在心里,还特意问起。
忽而沉默。
傅煊也不着急,一贯的气定神闲地等。
林文宴动了动歪着的身体,耳朵里都能听见对方很淡的呼吸声,一直在耐心地等着。
他有些纠结,最终声音低下去:“等你来了,我当面说。”
傅煊没有再追问,很有风度地点到为止:“嗯。”
随后两人互道晚安。
林文宴挂断电话后,悄悄上床,重新抱住熟睡的小可爱,亲了亲他伸过来的小手。
可能听了
傅煊说糯糯爷爷那边的情况,也可能是这两天过得太过兴奋?_[(,林文宴忽然间心神不宁,惴惴不安。
他皱了下眉,不会是要出什么事情吧?
难道是他“穿越时限”已到,要被某种未知力量再次带走?
林文宴的手臂不觉间,圈紧糯糯的小身体,汲取温暖。
他迷迷糊糊的就是怎么也睡不着。
到凌晨两点多,他还拿手机刷了刷微博,唯恐是不是自己的事业出问题。
他正在看才华的网友给糯糯画的各种萌图,一张张保存到手机里,忽然屏幕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大半夜的,要不是看到发消息的昵称,林文宴差点骂人。
他点开微信。
糯爸:【睡了吗?】
屏幕的亮光调到了最暗的程度,印在林文宴的脸上。
他捉摸着,难道是白天的事情太多,心思太重,晚上失眠吗?
他轻声敲字:【睡了一会儿又醒了,你怎么还没睡?】
糯爸:【可以来帮我开个门?】
林文宴:!!!
他猛的抬头。
但这不是在家里的卧室,一眼看不到客房的门。
他脑袋有些空白,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落地,弯腰扯被子的时在小崽子脸上亲了亲,随后裹上厚重的睡袍,快速去开门。
门缝一开,傅煊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就握住了门框,推进来合门。
门外护送来的保镖以及酒店的经理,见状就先离开。
林文宴见他黑色大衣的戗驳领、肩上,发梢乃至于睫毛上都染着细小的水珠,周身寒意扑来,一惊:“下雨了?”
傅煊俯首凝视着他:“我来听你想当面跟我说的话。”
林文宴听着他的嗓音,总感觉还是不太切实。
再加上客房玄关处的灯很暗,这些小水珠折射着光,落在他眼里,仿佛是一场幻境,包括面前的男人。
他像是糯糯那样,痴痴地看着他问:“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他近来总有一种分不清真实和梦境的感觉。
可能是得来的幸福太轻易,让人有种无法握住的紧张与患得患失。
傅煊从他的眼底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亦有同样的患得患失,否则不会听了他一句话,就连夜赶来,要见见他心里才能放心。
林文宴的手被他握住,抬起后覆在他脸上。
傅煊在他温热的掌心落个亲吻:“都是真的。”
随后他的手臂整个抱住林文宴,用力地按进怀里,吻住他的唇。
林文宴也抱上去,一边亲他,一边笑了,低声嘀咕道:“你神经,不睡觉赶来干什么?”
他的手滑过他的后颈,及至发尾与头发,染了雨滴,手掌心湿漉漉的。
很真实。
傅煊抱着人抵在墙上。
两人在沉静暗淡的方寸之地耳鬓厮磨。
过了
十几分钟,傅煊才吻了下他的唇角:“现在可以说了?”
林文宴双手抱着他的肩膀,呢喃般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的早晨,你发现我离开了你和糯糯的世界,你……”
随着这话,傅煊抱着他后腰的手臂越圈越紧,富有磁性的嗓音,极其笃定地说:“到晚上,我和糯糯会在家门口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餐。”
林文宴似乎能在他的话里看到某个画面,他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彻底离开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这话有些伤怀,让傅煊静默几许。
林文宴想,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会让他误会?
他正想换个措辞,却见他吻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缓缓说:“我会去找到你,带着你回到家,糯糯会在家门口等我们。”
林文宴的心立刻酸涩起来,眼眶有些泛红,没等他说完,哭笑不得地接了一句:“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饭?”
唇再次被温柔而深情地吻住。
随后,这个吻变得不再温和,显得过于强势,充满了入侵意味。
林文宴被迫仰着头,急促地呼吸中喉结不停地吞咽。
结束时,傅煊摘了手套的手指,按在他泛红的眼尾,轻柔地摩挲。
“宴宴,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是吗?”
林文宴摇头,昏暗之中,视线有些模糊地望着他的眼睛,却依旧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值得依赖、信任的人。
从认识到现在,这个人,都表现出一种让人信服的成熟与沉稳。
林文宴推开他,后背抵在墙壁上,垂眸静默了几秒钟。
在这期间,傅煊一直没有强行抱着他,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深邃的目光凝固在他脸上,给他时间思考,也给自己时间看清楚内心多么渴望拥抱他。
林文宴低眸,盯着他垂落、握成空拳的手,以及被随意斜插在大衣口袋里的黑色手套。
他抬手,抽出手套,幼稚地戴上去,手指撑了撑,轻声自顾自地说:“我可以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吗?”
他的语气尽量带着点轻松的玩笑意味。
傅煊握住他的手,隔着手套,感受他皮肤的热度,郑重地道:“宴宴,我可以为此负责。”
这句话,更似承诺。
林文宴体会了下话里的分量,似乎不亚于直接的表情达意。
他仰眸,眼角都染上了笑意,心情居然有些轻松。“你说的哦,那你一会儿不要被我吓到。”
傅煊牵着他的手插在自己的大衣口袋中,两人重新贴近。“我洗耳恭听。”
林文宴便将自己穿越而来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不知道其他穿越者是怎么做的,但他做不到隐瞒。
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忽然消失,那糯糯和面前这个人怎么办。
尤其是糯糯,才三岁。
他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浓烈的在意,甚至是爱意,所以更加不能允许出现意外。
傅煊皱着浓眉。
林文宴快速说完,居然笑了:“刚才你跟我说糯糯爷爷那边的事情,我就是这个表情。是不是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好几圈?”
他竟然有一种把千斤重担,撂摊子给了眼前人的错觉,心里奇妙地无比放松。
那种时不时就会产生的不安与忐忑,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看着傅煊的表情,他想,可能“不安”并非消失,而是“转移”了。
他问道:“那你还能为此负责吗?傅先生?”
傅煊紧紧地抱着他,语气又是一贯的淡定成熟:“你都说傅先生的fu,是负责的‘负’,当然可以。”
林文宴笑着想,原来他都记住这些玩笑话了。
他双手从大衣的两侧口袋里抬起,抱住他的腰,继续玩笑问:“那你准备怎么负责啊?负先生?”
傅煊捏住他左手的四指,细细地揉了揉,随后说:“我们回国就领证,先从法律层面负责。”
他需要一枚实质性的戒指,来圈住怀里的人。
林文宴呆了下,双唇间发出个“啊?”
总感觉面前的人,总是有点不太按照常理出牌,但是这话却说的很肯定,很明确,像是有一个郑重的承诺。
傅煊见他这张聪明漂亮的脸上露出个可爱的神色,在他唇珠上轻轻啄了下:“宴宴,愿意同我结婚吗?”
林文宴耳朵嗡嗡作响。
是怎么谈到的这个话题?
他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我们现在的关系就要谈这个了?”
傅煊反问:“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你明确下?”
他又碰了下他柔软粉嫩的唇。
林文宴回应了浅尝辄止的温柔亲吻,低笑道:“亲友的关系?”
傅煊听明白了,笑着吻得更狠,抱得越紧。
想不顾一切地把人留在怀里的念头,越来越疯狂。
-
第一天早晨。
糯糯醒来都没有看到爸爸,噘嘴窝在被子里,睡得热乎乎的小脸蛋鼓成两个小包子,像是刚从蒸笼里端出来的。
哥哥还在睡觉。
手掌是搭在他的身上的。
糯糯的小手热乎乎的覆上去。
林文宴在梦里呓语,圈抱住小崽子贴贴他的头发:“唔,宝贝~~no~no~”
嗓音有些含糊,但糯糯听得很清楚。
他还以为哥哥醒了,结果好像是在梦里叫自己的名字哦~
心里像是小奶锅煮热了,咕嘟咕嘟地快乐起来。
林文宴叽叽咕咕地说了两句。
糯糯都没听明白,但是宴宴好可爱啊~
他悄悄地趴在枕边,嘟嘴努力地凑近宴宴的脸庞,发出一个轻轻地“啵~”
唔~亲到宴宴咯~
糯糯在被子里悄悄地打个滚,又被哥哥全须全尾的抱住。
他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望向被日光照亮的屋顶,心里甜滋滋地想——醒来就有宴宴拥抱的日子,真的连天气都很好哦~
嗯,爸爸在的慕尼黑一定是在下雨~
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