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最后要讲述的就是郑厉公含辛茹苦十七年,终于重新回到他忠实的郑国的故事。隔了这么久,又夹杂了齐国的一系列大瓜,可能大家都快要不记得郑厉公的故事了,我们在这里稍微做一点回忆。】
【春秋小霸郑庄公临终前将身后事托付给祭仲,祭仲却被宋国绑架,要挟他必须扶持母亲出身宋国贵族雍氏的公子突,宋厉公因此登位。但宋国国政还是受祭仲掣肘,为摆脱祭仲,宋厉公勾结祭仲的女婿雍纠试图谋杀,却被祭仲的女儿L告发。】
【搞事失败后,宋厉公不得不逃离了宋都,经历过包括原本的太子郑昭公被谋杀等一系列事件后,最终驻扎在宋国境内一个叫做栎的地方,虎视眈眈想要复位。他前前后后一共等待了十七年,从鲁桓公十五年一直到鲁庄公十四年,终于成功了。】
“忍之一字,做得倒是不错。”寤生淡淡道。
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影像中看不大懂的文字上,既不为已然离去的公子忽所动,也不在意就在身边的公子突。
作为第二个抵达此处的人,寤生听过太多事,甚至连日后郑国彻底衰落的结局都已接受。也正是因此,他才能不带情绪地称赞公子突。
毕竟寤生并不偏爱少子——不,或许有偏爱,但无论如何突本不应成为这郑国之君。
被赞誉的人未作言语。
【郑厉公复位的过程中有两个比较重要的人,某种程度上他俩的行为甚至形成了一种镜像对应的关系。以至于在《左传》写作过程中,特意描述了二人的语言——史书里记载的言语本身真实性是不如事件高的,之前我们也有所感受。】
【而这段用类似修辞手法的写作方式特意凸显了人物塑造,就显得语言本身的真实性要更低了。类似的例子很多,比如之前息妫的那句“一女不事二夫”,也不是这个时代的观念。所以文学上有时候会把史书称作“史传”,“传记”的“传”。】
【回到事件本身,这两个人,一个叫做傅瑕,一个叫原繁。后者是繻葛之战的主要将领之一,我们之前提过,在郑国的地位不低。前者没啥存在感,甚至连身份都没有被史书提及。事迹用我们今天的观点看,更纯纯是一个小丑了。】
【郑厉公在从栎一路打回首都的路上俘虏了傅瑕。内战嘛,自然不像国与国之间还要讲究一下面子,如果这人没什么利用价值家族又没什么势力再加上是敌对方,可能咔嚓起来反而要比对外国人轻易得多,这一点其实什么时代都一样。】
【而傅瑕这个人呢,并没有多么高尚的情操,他说如果郑厉公可以放过他,他愿意给皇军带路……不是,是他会帮郑厉公复位。不过从他能说出这句话,并且在之后成功杀死了当时的郑君子仪以及两位公子来看,倒也不算路人甲。】
【郑厉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傅瑕定了盟誓放过他,结果复位以后扭头就把傅瑕杀掉了。当然,郑厉公不是好东西这一点,从当初他勾结宋国想越过郑昭公上位我们就知道了。只能说,
傅瑕以为只有他自己背信弃义,他想多了。】
【说到这里有件有趣的事,之前提到《东周列国志》里冯梦龙做了很多艺术创作,在傅瑕这里就非常突出了。《左传》里寥寥几十字,怎么看都是个小人的角色,被冯梦龙写作了大陵城的守将,还写郑厉公对他有“十七年相拒之恨”。】
【一下子傅瑕就变得不得已了有没有,都固守城池为正统效忠十七年了,如今实在为保性命降了,虽然为人不齿,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冯梦龙甚至很幽默地来了句仿白居易的打油诗傅瑕不爱须臾活,赢得忠名万古呼??[”。】
【什么王莽前世啊狗头。】
“不过一小人耳,也值得多做文章?”突皱起眉。
外国人的关注点便全然与他不同了。
宣姜生出些好奇之色:“这句子,竟是诗?”不论是正式祭礼所用祭词,亦或是民间的讽喻歌谣,宣姜都有所接触——谁教她出身高贵,却深陷混乱之中呢?
这么说来,姐姐应该也与她相似,宣姜想。不过齐鲁之地虽重礼乐,本地居民却多有东夷,民歌发展不如中原倒也正常。
他们早已知晓音韵的不同,但是这后人的诗连格式似乎都相差甚远,且全然不与音乐相合,和他们所知的诗着实迥异了。
“楚地倒是有长句的诗歌,瑰丽悠远,也相距颇多。”第一次听到陌生的轻柔女声,众人不由皆望向开口之人,却是倚在熊赀怀中的息妫。她回过头宛然一笑,面对诸多视线也不显闪躲,和此前留给旁人的印象竟是不同。
【郑厉公想要朝堂稳定,要么驱除反对势力,要么让反对势力转而支持他,因此原繁就是非常大的障碍。原繁是繻葛之战就能领军的大将,就算没有像祭仲那样大权在握,但在祭仲死后势力也不会很弱。】
【而《左传》里郑厉公称原繁为伯父,按周礼而言与所谓“叔伯之国”同例,原繁也是郑国公室无疑。《史记》则认为原繁就是郑庄公的兄弟,伯父为特指。这样一位重要人物,郑厉公当然还是想劝降的。问题是,他刚干掉了傅瑕。】
【言而无信的人,谁敢信他呢?所以郑厉公自然也有杀傅瑕的理由,他说傅瑕有二心,所以按照周的习惯法已经伏罪了。不许笑啊,“周之常刑”我翻译成“周的习惯法”有什么错,一点毛病都没有的好吧。】
【郑厉公说,帮他复位的人,如果没二心他都以上大夫之礼对待。意思是我杀傅瑕是因为他不是真心帮我。接下来又说,这个待遇我也可以和伯父商量一下。这是利诱,当然不可能光利诱,还有威逼。】
【威逼嘛,就是说,我在外流亡的时候,伯父一点不挂虑着我,一点都没想着把国中的消息给我透露一点;我现在回来了,伯父也完全没有念着我的意思。伯父你这样让我很是怨恨哪。】
【这个戏码其实后来在卫国也闹过一出,等到时候我们再说。那么原繁是怎么回应这称得上是巧言令色的糖衣炮弹的呢?非常义正言辞,几乎可以说是君子典范。对比这不就出来了。
】
【原繁先是说,先君郑桓公早就令我先祖担任郑国的宗室之长,郑国之主不是你,如果我和你通消息,这不就是有二心最极致的体现吗?言下之意,你刚才才说杀傅瑕是因为他有二心,现在就想让我也做一个有二心的人,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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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桓公是郑庄公的爷爷,郑国的始封之君,所以从这句来看,原繁应该不是郑庄公的亲兄弟。就像他自己说的,原氏大概是郑国公室比较重要的一支,担任宗正,类似于族长代理?毕竟郑国国君作为大宗,才算是他们的族长。】
【第一句话就表达了拒绝之后,原繁还没说完,接下来是说理环节。人可以死,情感和品德要表达彻底。他说如果有人成为一国之主,那么国中之人天生就是他的臣子,臣子就不该对国主有二心,这是上天注定的道理。】
【而子仪已经当了十四年的郑国之主了,如果还惦记着把你公子突找回来,不也是对上天注定的主上有二心吗?何况先君寤生除你之外还活着的儿L子就有八个,如果都用官爵利禄贿赂国中大夫从而谋反成功,你又要怎么办呢。】
【连续几个问句之后,原繁说了一句“臣闻命矣”就自己上吊了。】
【一般的“闻命”是接受命令和教导的意思,但原繁的这句反而多少带着一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我听了你的说法,但我不能接受。你说傅瑕因为有二心被杀,我降了你,我就有二心该死;不降你也不会放过我。干脆死了算了。】
“原繁。”寤生重复了这个名字,“祭足负我,高渠弥弑君,原繁自戕。”
他摇了摇头,身后之事,或许本不该寄托于旁人。
可惜忽妇人之仁,若突为长子,或许有所不同。
【最后又是《左传》常见的预兆环节,郑厉公再次入主郑国之前,郑国的南门有两只蛇争斗,外面那只把里面那只给斗死了。后来郑厉公就回来了。感觉和之前的预兆都没啥太大区别,就,这个时代写书常规的联系迷信操作。】
【但插了段很奇怪的内容,鲁庄公问自己的大夫申繻这是不是有妖。大夫的回答意思是人和妖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人如果忌讳、虚弱,妖就兴盛;人如果没有弱点,就不会有妖。妖的出现是因为人不正常。】
【可能申繻本人是不太信妖的,但是大家都信。所以他虽然承认妖的存在,但认为这是由人决定的。这段反倒感觉不像是迷信了,倒有点哲学的味道。不过二者本来也不矛盾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