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成名烨和老狐狸
忽然被叫出来，这条小龙似乎还处于一个相当茫然的状态。
他瘫坐在棋儿的掌心，原地呆愣了许久，眼神之中的困倦才慢慢消退，紧接着，他看着眼前的于苍，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充满了好奇。
于苍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番，这才暂时确认，原先那蜃龙的意识应该已经烟消云散，彻底不存在了。
眼前的这条小龙，就是一条被禁卡彻底拆分重组之后的产物。
只不过，于苍有些疑惑。
按理说，这样的禁卡“意识”，应该都会在某方面非常偏执才对，多少沾点疯癫，总之肯定和正常人不一样，但是眼前这个……起码从现在看来，实在是有些乖得过分了。
于苍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眨巴着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名为可爱的气质。
按理说，禁卡这种东西，无论怎么制作，都不可能存在“幼年”这种东西吧……以超位传世的蜃龙作为原材料，得到的肯定也是一张拥有超位传世威能的禁卡，一不留神就会暴走失控的那种才对。
但这家伙……
难道，这也是那个“禁卡稳定器”的功能之一吗？
不愧是记录仪出品的东西，这个效果，属实是有些太变态了。
这时。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于苍抬起头：“请进。”
嘎吱——
门开了。
站在门外的身影却让于苍一愣。
怎么会是成名烨？
他的脸色不由得下意识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老侄，好久不见。”成名烨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从你的表情我就知道，这段时间你一定很想我。”
“不，你误会了。”
“我也很想伱哦。”成名烨施施然走了进来。
一身军装整洁、挺拔，一看就知道基本没穿过——成名烨只有在离开收治局的时候才会穿军装，而这么多年，他只离开过两次收治局。
他十分自然地锁上了房门，并且摸出一张魂卡，轻轻在门锁上一点。
魂卡化作碎片融入门锁，整个房间便被彻底封锁起来了。
而后，他将一个白色的工具箱放在了于苍床边，自顾自地打开，开始从中拿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
于苍嘴角抽动：“你不是说你离不开玉疆吗？”
“那当然是在没有任务的前提下。”
“那你不去执行任务，过来找我？”
“自然是因为——”成名烨拿着针管，转过了身，笑眯眯道，“你就是任务目标哦。”
于苍：“……”
……
虽然对再次见到成名烨有些无语，但是于苍思索片刻，也明白过来了成名烨的来意。
当初在玉疆，收治局给棋儿做了非常全面的检查，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允许于苍带着棋儿到处乱窜。
不过，收治局给了棋儿一个手环，可以随时监测她的身体状况，一旦发现滥用禁卡能力或是发生了失控，收治局都能第一时间反应。
显然，现在的情况是，成名烨通过手环发现了棋儿昨晚进行的那个禁卡化的过程，所以特意从玉疆飞来，想要进行新一轮的检查。
为了防止禁卡失控产生什么影响，收治局的选址一般都会远离炎国十二都，大都在边疆附近。
但是虽说如此，玉疆并不是离牧都最近的疆城，也不是离这里最近的收治局，这个任务落在成名烨的头上，多半是他自己费尽心思找来的机会。
“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保证你的安全。”成名烨露出了一抹可靠的微笑。
“我是说接下来你准备对棋儿做什么。”于苍将棋儿护在怀里，看着成名烨，“我也是制卡师，而且我有知情权。”
“好好好，真是的。”成名烨举起手，“放心，只是一些常规的检查……以及，我需要抽一管血。”
“……行。”
……
成名烨将一滴血滴到盛有某种溶液的试管之中，顿时红色晕染开来。
在他的身旁，重重光影从房间之中具现出来，构成了各种虚拟的电脑、仪器，以供成名烨调用。
他最开始对着房门使用的那张魂卡是一张传世级场地卡，除了可以锁住这方空间，还可以根据使用者的心意具现出事先记录过的仪器，相当实用。
“你说，你杀了那只蜃龙？”成名烨眼神紧紧盯着试管，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对。”
“……我的老侄，你真是给了我太多惊喜。”
成名烨摘下眼镜，随手将试管放在空处，便自动有具现而出的装置将试管收走。
“我很好奇，你从哪里学的禁卡制作？”
“我不会。”
“嗯哼……嘴硬的老侄可真是可爱呢。”成名烨眼神落在于苍身上，“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去蜃境牧原那里看过了。你杀死那条蜃龙的办法，分明就是将其制作成了禁卡，借助禁卡的力量碾碎了他的意识……做到这种程度，你说你不会禁卡，怎么可能？”
于苍：“……”
“真是有趣的表情。”成名烨搬来椅子，坐在床边。
他看了看床上的于苍，又看了看一旁的王之我。
“说真的，你现在用的魂卡，已经到了连我都看不透的地步了……好了，不吓你了，就算用了禁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放心。”
他看着棋儿掌心的那条蜃龙，眼神之中涌现出了浓浓的兴趣。
“此等完美的禁卡……太完美了，这种存在，我简直只在梦中见到过！”成名烨深吸一口气，“什么狗屁俞夫人，她的作品在你面前不值一提！瞧瞧，这条蜃龙的存在简直完美解决了禁卡的一切缺点！”
于苍稍稍移过头，看向窗台上的朝辞：“……我也是借助了外力。”
朝辞也转过头，不想和于苍对视。
“不管如何，这都太完美了！”成名烨身子前凑，“我想了一晚上，仍然没搞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一只发狂的超位传世乖乖成为你的禁卡材料，还能保持最终成品的稳定性的……这简直就是艺术！”
他看着王之我的脸：“所以，这种办法，能告诉我吗？”
“不能。”
“没得商量？”
“没有。”
“那我可写报告举报你滥用禁卡了！”
“……”于苍沉默，没有开口。
“切，长大之后，怎么都吓不到你了。”成名烨一撇嘴，“那好吧……天才嘛，总得有点自己的秘密，理解——至于使用禁卡方面，你不用担心，那条蜃龙禁卡，目前我对他的评价是安全性与稳定性方面都无可挑剔，没有一点隐患。
“再加上是你，于苍，炎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炎皇勋章获得者。所以……收治局可以给你一些研究禁卡的权限。”
听到这，于苍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这事确实解释不清。
他让朝辞承认龙是她杀的，就是为了避免被怀疑到禁卡上面。
结果谁知道，他这才刚刚醒过来，情况还没捋明白呢，成名烨就找上了门。
他都没来得及编一个合理的借口。
不过好在，用一用禁卡，对于现在的自己似乎也不算什么。
看到松了口气的于苍，成名烨嘴角微勾，忽然道：“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
“你必须来收治局学习一个学期，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到的禁卡制作，但是想来不可能有收治局的知识详尽，虽然这一次你完成的很完美，但是下次万一有什么操作步骤不规范，还是容易引发事故。
“所以，不管你现在实际水平怎么样，都要来收治局学习，通过了考试，才能继续研究。”
“……也行。”于苍看着成名烨嘴角的笑容，心底却忽然路过了不详的预感，“等等，你们收治局，还有专门教这个的学校吗？”
“当然没有，我们都是老师学生一对一。”
“……那谁教我。”
“谁知道呢。”成名烨啧了声，“假如是我的话，你会开心吗？”
“……”
“看来你很开心。”成名烨起身，打了个响指。
顿时，房间内的重重光影全都向着他的指尖汇聚，最终重新组成了一张魂卡。
“那我就不打扰了。”成名烨将所有工具都收回去，“信息已经收集完，假如之后我发现了什么隐患，会随时通知你——以及，你等会可以随便向协会解释这次事件，就算你说你是用一杯草莓圣代解决了蜃龙，收治局都可以为你背书，所以，不必担心。”
于苍：“……好。谢谢。”
“嗯，真有礼貌。”成名烨微微一笑，而后便推门而出。
……
屋内，于苍默然无语。
顾解霜弱弱道：“他就是你说的，成名烨？”
“对，是他。”
他与成名烨的接触是在军备大改的时候，那时顾解霜还不在身边。
“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喜欢他。”
“没事，他不会害我。”于苍摇了摇头。
成名烨前脚刚带上门。
忽然，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于苍眉头一扬。
还有人？
“请进。”
门被推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
这位老者看上去有些面生，但是身上的气质很熟悉，于苍思索片刻就已经认了出来。
是昨天的那位镇国。
昨天蜃境牧原被破坏的时候，自己是注意到天上多出了两个镇国的，只不过王之我很快就陷入了沉睡，所以只认出了呼延展。
时间都没过去一天，于苍还不至于忘记这位镇国的气势。
尹阳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在于苍醒过来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从协会赶过来了。
“于宗师，你醒了。”
尹阳来到床边，身后，鲍则宇提着个果篮走了进来，章舒婷则是手里拿着一面赤红色的锦旗。
于苍：“……”
等等，这是什么？！
他视线再向后，发现竟然还有两个摄影师扛着设备就屁颠屁颠地冲了进来，找好位置之后就直接架好装置，将镜头对准了于苍。
“昨天的蜃境牧原禁卡师事件极其恶劣，多亏了有于苍宗师出面，才得以以最小的代价平息这次事件，于苍宗师，你是我们整个牧都的英雄！”
于苍：“……？等等。”
而尹阳则是向身后拍了拍手，章舒婷会意，展开锦旗，便送了上来。
只不过看章舒婷那古怪的表情，恐怕此时心中也是尴尬癌疯狂发作。
“于苍宗师，这面锦旗是我代表协会、代表整个牧都对你的英雄事迹做出的表彰！”
只见那锦旗上赫然写着六个大字：牧都少年英雄！
啪！啪！
两台摄像机已经开始疯狂工作，闪光灯一个劲地闪。
“等等、等等。”于苍连忙伸出手，制止了尹阳，“您……”
尹阳乐呵呵道：“哦，我叫尹阳，是牧都魂卡师协会的会长。”
“尹老您好。”于苍道，“这……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这锦旗……是不是夸张了一些？”
而且看这样子，这么大的阵仗，恐怕今天拍出来的照片明天就会出现在各大网站的头版头条上。
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了……这么高调，可不是他想要的啊！
“额……”尹阳稍稍沉默，而后拍了拍手，“先把摄像机关上吧。”
那两个摄影师闻言顿时点头，直接盖死了镜头盖。
“于苍啊。”尹阳坐到了床边，语气柔和道，“我知道，你不想这么高调，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于苍眉头稍皱：“什么意思？”
“不瞒你说，这蜃境牧原是我们牧都相当重要的秘境，从上到下养活了不少人，如今骤然消失……对我们的影响，可以说相当的大。”
这样。
于苍眉头稍皱。
“尹老，我只是正当防卫——是蜃龙想要对棋儿出手，我没有办法，所以才不得不反击。”于苍道，“当然，这件事确实是我造成的，我可以给出一些补偿……”
“不不不，完全不需要。”
尹阳立刻打断了于苍的话，他当然不会要这个补偿。
蜃龙虽然对牧都重要，但他毕竟是一只灵兽，在炎国的律法中，人命面前，只要不是神话灵兽，都得靠边站。
假如接受了这个“补偿”，那就代表尹阳将棋儿当成禁卡去衡量和蜃境牧原的价值，以于苍的性格，这肯定是把他得罪狠了。他不可能为了一点利益去这么做。
更何况，蜃龙暴动，在一方面也有他们看管不利的因素在，所以要是于苍较真，喊出他的背景来和他仔细算算，他未必能拿到这个补偿。
就算这些都不提，要补偿要到了于苍一个年轻人头上，他尹阳以后的面子往哪里搁？
“于苍啊，你别嫌弃这些虚名，我也是为了你好。”尹阳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为了保护妹妹做出的事，我们都理解，这才是真正的少年意气！但是我们理解，别人可不一定。
“那些本来依靠蜃境牧原生存的人，现在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来源，肯定会心有怨气，而昨天蜃境牧原的目击者有很多，再加上……假如我没有看错，现在你的妹妹——也就是棋儿，已经获得了蜃龙的力量，对吧？
“只要日后你们动用这种力量，被认出来是肯定的。所以，这个消息很难封锁，假如到时候被别有用心之人查出是你，在外面带节奏……你肯定也不希望看到那种场景吧？”
于苍听到这话，不由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他没想过，确实是个问题。
“于苍啊，你现在的身份，本来就站在风口浪尖，这点小事不注意，很有可能酿成大祸。所以——这消息嘛，堵不如疏，反正早晚都会暴露，还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尹阳转身，指了指那面锦旗：“你看，牧都少年英雄！在来之前，我们的官方通告都已经写好了，这次事件呢……是一位海庭禁卡师打算在蜃境牧原之中召唤超位传世禁卡，以此来威胁整个牧都的安全，这个计划他已经筹备了十数年。
“所以一经启动，立刻用某种手段封锁了蜃境牧原内外，让协会的人无法插手。关键时刻，是于苍站出来，用制卡师的手段沟通了秘境内的残存蜃龙力量，凝成一处，对抗那位禁卡师！
“并且最终耗尽秘境的力量，打破了封锁，让协会的支援得以赶到现场。最终将那只超位传世级的恶魔成功赶跑。”
尹阳轻轻一笑：“这样一来……就不会有隐患了。毕竟，我们说的都是真相，没有半分虚假，你说呢？”
于苍的脸色古怪了起来。
这……确实是很强的公关。
掩盖了棋儿的禁卡身份、将整个事件的矛盾转移到了禁卡师身上、给自己赋予了合理的动机，并且还将棋儿拿到的蜃龙能力成功洗白，以后用的时候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强。
而且所有的信息都是真的，不论是谁来查证，都查不出半点毛病。
只不过……
“这样岂不是把破获禁卡的功劳全都给我一个人了？”于苍眉头稍皱，“这不合适。”
鲍则宇和章舒婷在这次任务中那也是拼了命的，他们负责了这个案件几十年，而且背后肯定还有更多的情报工作者在为此奋斗。
结果这锦旗一出来，功劳全成自己的了？
本来这件事他多少是有点理亏的，但是这处理方案一出，他反而成了通吃的那个，这不对吧。
听到于苍这句话，尹阳眉头一扬，似乎很是惊讶。
旁边，鲍则宇始终笑眯眯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章舒婷听到后，神色确实舒缓了很多，眼神似乎对于苍刮目相看。
尹阳一捋胡子：“这个你自然不用担心——所有英雄，协会都不会亏待。海庭的禁卡师来我们炎国闹事，这账我们日后肯定是要找他们算的——到时候还有很多功绩和奖励，放心，分的过来。”
于苍看了眼鲍、章两人，又看了眼那面锦旗。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但这次，他没有拒绝。
“那好……谢谢您，尹老。”
“哈哈哈哈……没事，于苍，若是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就拿出更多的成果吧。”尹阳拍了拍于苍的肩膀，“你的那些论文我都看过，真是太强了，我真是没想到，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有重头开始学习的一天，哈哈哈哈。”
“嗯。会的。”于苍点头。
“那——”
尹阳拍了拍手，两个摄影师顿时回忆，打开镜头盖，开启了摄像机。
“我们重头来一遍，还是刚才的流程啊。”
哗啦啦……
仨人带着锦旗果篮一股脑退出了房门，而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于苍：“……请进。”
……
“……做出的表彰！”
“谢谢，谢谢！我一定不辜负协会和人民的期待！”
于苍“感激涕零”。
“好，效果不错。”尹阳十分满意。
拍好了照片和视频，摄影师的任务就完成了，识趣地退了出去。
鲍则宇和章舒婷也走出了屋子，带上门。站在门口打量四周，没有走远。
“于苍啊。”尹阳的神色严肃了许多，“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秘密。但是这件事毕竟发生在我的地盘上，有些事我得和你问清楚——那蜃龙，你是怎么杀的？”
听到这话，于苍稍稍沉默。
就在他思索如何回答的时候，尹阳忽然道：
“难不成，真是用草莓圣代杀的？”
于苍：“……？”
靠，坏了，他听到自己和成名烨的聊天了！
不过……应该只听见了最后一句。
毕竟，成名烨之前开了场地卡……总不能连隔音的效果都没有吧？
他抬起头，看向尹阳，此时，这个老头的神色颇为古怪。
嗯，毕竟刚刚说了这么难绷的话。
不过，既然尹阳这么说了……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他也承认收治局的偏袒，让于苍随便编。
那就简单了。
于苍正要开口，一旁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冷清而坚定的声音。
“是孤杀的！”
于苍嘴里的话顿时噎住。
……坏了，把这茬忘了。
王之我沉睡之前，于苍让朝辞承认是她杀了蜃龙……看来朝辞肯定是照做了。
朝辞都已经在尹阳和呼延展面前“夸下海口”了，那自己现在再说了些其他的可能，岂不是拂了朝辞的面子！
怪他怪他，朝辞的面子，必须誓死维护！
于苍用余光稍稍一瞥，便发现朝辞瞪着大眼睛看向自己，目光中隐隐带上了杀气。
这可是造物主的杀气！
当即，于苍脸色严肃，坚定道：
“是朝辞杀的！”
尹阳：“……彳亍。”
……
尹阳离开了。
于苍看着那面锦旗，脸色有些无奈。
牧都少年英雄……他明明是古都人来着。
“欠了牧都一个大人情啊……等等！”于苍睁大了眼，“这不会才是尹阳的目的吧？”
有了这面锦旗，他算是和牧都脱不开关系了！
恐怕，没过多久，这里就会变成自己的“第二家乡”。
“……老狐狸。”于苍哭笑不得。
任铮知道这事，估计得气坏了吧。
不过，这种“拉拢”的手段，不让人讨厌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