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儿吃完了,赶紧走人。”
又冷又硬的馒头,表面上还有些许灰尘。
可对于饥肠辘辘的余茂才和余建成两个来说,却犹如美味山珍一般。
余茂才一把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地咬起来,噎得他直翻白眼。
在东峡山里的那些日子,他虽然跟其他几个乡亲们,好好品尝了一下野物的滋味,却缺少能吃的干粮。
说句不好听的,那些天的他们,几乎快要把肉都吃腻了。
余建成则慢慢地靠在墙根下,双手颤抖着拿起馒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每咽一口,都显得十分艰难。
这几天的牢狱之灾对他来说,简直就宛如一场噩梦。
他原以为,爹娘会为了他免受皮肉之苦,把那一两多碎银子拿出来打点一二。
却没想到,直到县太爷一声令下,衙差们的板子打到他的身上,爹娘都没有拿出哪怕一枚铜板。
想到这里,余建成两行浊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和着冷硬的馒头一起,咽进他的嘴里。
他狠狠地咬着嘴里的馒头渣子,心里对爹娘的怨恨,不断的攀升。
宋头的双手抱在胸前,斜眼看着他们,冷冷地催促道。
“赶紧吃完!吃完了早些上路,别在这儿碍眼。”
余茂才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应声。
“多谢宋衙差,多谢宋衙差,我这就吃好了。”
他飞快地将最后一小块馒头咽下去,又喝了一口水,这才终于感到自己活了过来,身上恢复了些力气。
“吃好了就带着余建成赶紧走吧!”
“记得把他平安送回家去,等我县衙的差事忙完,可是会过去看一看的。”
宋头盯着余茂才,眼神中满是警告。
“明白明白”
“小的一定送建成兄弟回家,只是”
余茂才看着余建成身上的伤势,心里越来越有些没有底。
建成兄弟伤得这么厉害,又在大牢里拖了这么长时间。
直到他们出了大牢,余茂才这才看清楚,余建成背后的伤有多严重。
臀部的伤口因为一直没有处理过,早已经化脓,不断地渗出带着腥臭气息的血水,看起来都十分严重。
再继续这么拖下去,他真不知道建成兄弟,还能撑得了多久。
“只是什么?快点儿,老子还有事呢。”
宋头看着余茂才那吞吞吐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建成兄弟伤得这样重,我身上又身无分文的。”
“靠小的背着他,扶着他一起走回村,还不知道要走到何时呢。”
余茂才难为情地揪着衣角,低垂着头,不敢抬眼看宋头那张冷峻的脸。
宋头抬起手,指着面前这个看似胆小,实则胆大包天的汉子,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哇!他是真没看出来呀!
这个看似老实不起眼的汉子,心思倒是多得很。
不仅找他要了馒头,要了水,眼下还要找他要辆车是吧?
啊呸!他想得倒是挺美。
衙门里倒是有马车,可他们两个山里的野汉子,也配他宋头亲自驾车送回去不成?
他要真愿意送,做这个好人,又何必把余建成丢进大牢里不管。
然后逮着他这个从余家村出来的,把人扔给了他。
“怎么?你们两个,还指望让我驾马车送一程?”
“想什么美事呢!”宋头叉着腰,脸上布满了寒霜。
“不不敢!小的不敢!”
余茂才连连摆着手,他哪里敢有这种想法。
“小的只求宋差爷,能赏小的们几个车钱,让我能带着余建成一起坐车回村里。”
余茂才看着宋头的冷脸,早已经吓得面如死灰,把想到县城找份活干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生怕自己说点什么,惹了差爷不高兴,万一
把他扔进大牢里,哪怕不打一顿板子,只关在里面待几天,也够受罪啊!
“要车钱?”宋头看向面前两个人,不由得一噎,凉凉地开口道。
余建成适时地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希望宋头能看在他受伤严重的份上,照顾照顾他这个伤员。
“哼!算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
宋头说完,便从口袋里摸出一串穿好的大钱,足足有一百文,扔到了余茂才的脚边。
“拿着赶紧滚蛋,可别再让我看见你们还在县城。不然”
宋头放下狠话,又瞪了二人几眼,这才不紧不慢的扬长而去。
不等宋头走远,余茂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将地上的那串钱捡起来,揣进怀里。
“建成兄弟走,我带你坐车回去。”
余茂才不敢违背宋头的意思,既然拿了差爷给的车钱,便尽职尽责的将余建成搀扶起来,两个人一瘸一拐的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余建成的面色有些潮红,喘着粗气,眼神中带着几分迷离。
“茂才兄弟,今天真的是多亏了你啊!”
“要不是你我恐怕还在那暗无天日的监牢里关着呢。”
余建成说着,抹了把眼泪。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发烫,刚才吃过馒头之后,胃里反而有些犯恶心。
他只盼能早一点回到家里,哪怕回去要面对的,可能是村子里,乡亲们异样的眼光,也没关系。
“唉大家乡里乡亲的,又是同族兄弟,快别说那些客气话了。”
余茂才努力地搀着余建成,紧赶慢赶地在城门关闭之前,带着他一起出了城。
“幸好幸好!咱们在关城门之前出来了,不然要是被关在里面,说不定就要被拉去修城墙呢。”
余茂才抹着把脸上的汗珠,侧过头看了眼有些昏昏沉沉的余建成,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建成兄弟的情况看上去,可不大好啊!
路边停着最后一辆载客的马车,只等出城的人都走光了,马车便会启程,去往下面的村镇。
余茂才扶好余建成,仰着头望向宽大的车厢,心头一阵向往。
等会儿回去,他也能跟村子里的人,好好吹嘘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