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路回来,三皇子心中还是十分悲凉的,父皇如此算计,根本就没有把他的性命放在 眼里。
是因为坐在这马车里的人是他,而不是太子吗?
三皇子丝毫不怀疑,父皇知道这次主持春祭之礼的人是他,而不是太子。
毕竟,能算计这一切的人,又怎么可能忽略春祭的人选?
意识到这一点,三皇子的心里还是十分悲凉的。
如果他不是穿了太子送过来的防护衣,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他的命就那么轻,那么不重要吗?
他在父皇心里,就一点儿地位都没有吗?
回来的路上,他的脑子里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占据着,越想越是悲凉。
可是此刻,听到太子竟然准备为他出气,心里那股子悲凉突然就消散了。
“出气什么的就算了,不过,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事你直说,我肯定想办法帮你办好。”小太子说道。
“对你来说不难,太子之位太过危险了,我这次差点就把小命交代了,以后这个位置,你可别再往我身上推了,我还想活着。”
三皇子虽是虚弱,声音很轻,但是,态度非常认真。
小太子沉沉的叹了口气,完了,最佳候选人没有了。
真是太痛心了。
但是,这次三哥差点没命,小太子还是非常愧疚的。
“好吧。”
他皱眉沉思,“三哥你说,剩下几个兄弟,谁比较适合当太子?”
三皇子也跟着思考起来,“从安全方面来说,其实大哥和二哥都很合适,两人都是武艺高强, 就这次刺客的事情,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非但不会受伤,还有可能将刺客发反杀。”
小太子连连点头,“三哥所言极是,以前大哥,二哥,三哥都是我心中的最佳人选,既然三哥不想当太子,那也就只剩大哥和二哥了,到时候三哥可要帮我!”
三皇子答应的很是爽快,“没问题!据我观察,让二哥上位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小太子笑了,“英雄所见略同。”
正在营帐里研究舆图的二皇子忽然心中一寒,打了一个冷战,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继续看舆图。
陆承天那真的是不动则已,一动那就是大动作,刑部大牢都快被塞满了。
京城上下,风声鹤唳。
陆承天更是阴沉着一张脸,查来查去,竟然是前朝余孽,意欲颠覆大梁王朝的统治。
京中竟然有那么多反贼!
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也没有找到这个幕后黑手,这让陆承天的心情很是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小太子罢工了。
德全得知太子殿下没有上早朝的时候,整个人都木了。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也别想着出宫荣养了,他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德全在殿外做了一个深呼吸,直接走了进去。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病了,今儿没上早朝,大臣们还在前朝等着呢。”
陆承天一听到太子这两个字,下意识就觉得头疼,“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宣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德全小心的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东宫传话,太子殿下昨儿晚上衣不解带,彻夜照顾三皇子,累病了。 ”
陆承天:“……”
这是拿话点他吗?
“太子真的病了?”陆承天皱眉问道。
德全很想说,他过去的时候,太子自己干掉了两屉小笼包后,喝了一碗药。
病人会有这么好的胃口吗?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啊。
德全苦着一张脸,“奴才去的时候,太子寝殿里全都是药味,太子还喝了一大碗黑漆漆的苦药,脸色也苍白的很,还不停地咳嗽。”
“老三伤势如何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太医来报?”陆承天沉声问道。
“回皇上,您派的御医都去了三皇子的府上,都是处理外伤的良医,大家准备就绪,就是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三皇子。”
德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陆承天的神色,声音低了一些,“原来太子早就让人在城门口等着,三皇子的马车一进城,就被直接拉进了东宫。”
“太子把姜院正留在了东宫,硬是不让人走,以备不时之需。”
懂了,太医都被扣下了,哪里还有人会向他赴命?
陆承天揉了揉太阳穴,很是无奈,太子撂挑子不干了,只能他顶上了。
已经快两个月都没有上朝的陆承天,骤然出现在朝堂之上,还是让很多官员震惊不已。
有些不老实的官员心中很是忐忑,刑部大牢都快装不下了,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不是他们。
这次的早朝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他们一定要好好表现,能挽回多少是多少!
然后,陆承天就体会到了遇到问题,提出问题,讨论问题,解决问题的快感。
这些官员什么时候这么能干,这么自觉,口才这么好,胆子这么大了?
什么时候五品官连三品大员都敢怼?
而且还怼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他不过两个月没上朝,文武百官的变化也太大了一些吧?
陆承天眯着双眼,将朝堂上的辩论看在眼里,心里却像是发生了地震一样,有那么几个官员隐藏的够深的啊,以前他以为这些人是坚定不移的 保皇党,如今看来,那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这些通过这一系列的辩论,很容易就能分析的出来。
陆承天是真切的体会到,当大臣的脑子都开始转动,开始思虑各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早朝的进度那真的不是 一般的快。
以往早朝,能解决三四件政事已经是速度快的,可是现在,这才两刻钟,就已经敲定了四件政事。
一场早朝下来,陆承天当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真的,这是他登基20多年以来,上的最轻松的一个早朝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想着敲打敲打这些官员,让他们提出问题之余,想他个三四个解决之法呢?
太子还真的是天赋异禀,只是让他监国两个月,就让朝堂之上有这样的新变化!
等下了早朝,回到御书房,准备批折子,陆承天才发现,御书房的书案上空空如也,之前都是一摞子一摞子的折子,堆得跟小山似的。
可是现在,一封奏折都没有了。
他转头看向德全,“怎么回事?”
德全大脑飞速运转,这才想起前段时间太子把折子分给内阁和六部尚书批的事儿。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不喜欢在御书房批折子,换了文华殿。”
陆承天想了想,这倒霉儿子确实提过这件事儿,他立刻向文华殿走去。
陆承天再次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到了。
以前都是他点灯熬油的批折子,那一堆一堆的跟小山似的,怎么批都还是有很多折子,每天都是废寝忘食。
他一天会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批折子上,可是现在,那堆积如山的折子被分摊到各个大臣手里,以前是他自己劳心劳力,费尽心血,辛辛苦苦的批奏折。
现在一对比,简直是神仙日子!
陆承天坐在首位,也不知道这椅子下面垫的是什么,软绵绵的,好舒服。
腰上的靠垫也软乎乎的,整个人靠上去,那叫一个舒服,简直就是享受。
不用说,这些肯定都是太子搞出来的,关于享受方面,他那里总是不缺这种好东西。
现在太子撂挑子不干了,那这些就都属于他了, 没毛病!
陆承天心安理得的没收了靠枕和沙发垫。
他一边看着书案上大臣们写得批折子的小结,一边吃着小太子遗留下来的蛋黄派,甜食使人心情愉悦,积压了两天的烦闷心情,顿时消散了不少。
太子还是很有孝心的嘛,给他留了这么多美味的小点心,看来,他在太子心里,还是非常重要的。
至少他可没听说皇太后和皇弟那里有什么好吃的点心,这绝对是单独给他这个父皇留的。
陆承天心里美滋滋的,看着大臣们简明扼要的折子总结,立刻了解了这些奏章的主要内容,明晰了各地主要发生的事情。
光看总结陆承天基本上就能判断出,哪些大臣有点私心,哪个奏折可能有点问题。
毕竟,身为皇帝, 他手里的信息来源可比小太子的慈幼院强大的多了。
大梁历代皇帝,手里都有一支神秘的军队,保护帝王安全,搜集各地信息,这是最基本的。
相传,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从来都没有人发现过,因此,很多人都以为这只是传说而已,并不是真的。
但是,真实的情况是,确实有这支军队。
陆承天对信息的把控更为详细,就算是有些事情他不了解, 他也可以暗地里遣人去调查。
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陆承天就把这两个月朝中内外大事,捋得明明白白。
更让他震惊的是,太子给诸位大臣分折子分的那叫一个精明。
什么地方的折子,什么类型的折子,甚至是哪个官员的折子,应该分给哪个大臣,通过对方的批复,反向推测其中的复杂关系。
陆承天越看越是震惊,越看越是欣喜,越看越是满意。
太子小小年纪就已经知晓应该如何驾驭百官,驾驭朝臣,将来等他继位,绝对不会被重臣摆布。
陆承天这正满意着呢,然后就看到了一份待抄家名单。
名单上还做了区别。
巨贪,大贪,小贪。
巨贪后面跟着的 三位官员已经用朱笔划了大大的x,后面标注已抄家,甚至在每家抄出来多少银子,珠宝,字画,古董等等都简要标注。
大贪后面标注的抄家时间,就是吧,这个时间有些奇怪。
大军如两个月还未得胜归来,抄家,以充军费。
大军如三个月还未归来,抄家,以充军费。
如黄河水灾,抄家,以充赈灾银两。
如旱灾蝗灾,抄家,以充赈灾银两。
……
陆承天那真的是一言难尽,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些贪官的命运完全是看大梁是不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他翻看着奏折上的贪官污吏的名单,这些人的未来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他总有一种是在养猪,等养肥了,遇到了什么事情,再宰。
陆承天觉得,他应该和太子好好谈谈,抄家可不是什么好爱好。
而且,这家抄的是不是也抄的太干净了一些?
再就是,老三这次受了伤,他也不是很放心。
最重要的是,太子监国做的这么好,他也应该换一个职位,多领一些差事儿,帮他分分忧了。
少了批折子这个巨大的工程,陆承天忽然觉得,他一天的时间都跟着多了起来。
等他到了东宫, 就看到了买面色苍白,时不时的咳嗽,身子弱的好似一阵风就会被吹走一般。
“怎么会病的如此之重?太医呢?”陆承天脸色顿时就变了。
姜院正是真的委屈了,刚给三皇子换了药,就被召唤过来了。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身子骨弱,上次的板子,留下了病根,受不得累,需要静养,昨日又彻夜照顾三皇子,这是又累又怕,以致旧疾复发。”
陆承天眉头紧皱,周身散发着威严冷厉的气场,“老三只是皮外伤,朕已经让神医看过,并无性命之忧!你这东宫里的奴才都是死人吗?竟让你堂堂太子,彻夜照看?”
小太子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怕他,开始在陆承天的底线上疯狂蹦迪。
“三哥是代儿臣受的伤,儿臣自然要亲自照看,三哥这一遭,纯粹是无妄之灾!父皇设的这个局,儿臣才是那个吸引幕后黑手的饵,不是吗?”
小太子凝视着威严冷峻的陆承天,“父皇当初设局之时,有将儿臣性命安危放在心上吗 ?”
“还是在父皇眼里,儿臣和几个兄弟,都可以成为父皇棋盘上的棋子,为达目的,谁都可以牺牲,谁都可以以身犯险?”
“父皇只求,皇位稳固?”
“大胆!揣测君上,该当何罪?”陆承天的双眸散发着骇人的光芒。
小太子不屑一笑,“父皇说该当何罪就该当何罪,谁让您是皇上呢?”
啪的一声,陆承天直接摔了茶盏,“即日起,太子闭门思过,无旨不可擅出!”
陆承天惹了一肚子的火,怒气冲冲的从东宫离开。
小太子无奈叹息,“父皇这也不行啊,这都不废太子!”
听了个全程的姜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