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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大学的理学部,医学部、工学部和药学部的升学考试科目里,也同样包括了物理化学生物。
抵达C1幢,柊与理按照课表找到了[升学物理2班]的门口。
由于差不多是最晚到的教室,里面的座位只剩下了第二排正中和倒数第一排靠门边两个。
这次柊与理没选最后的位置,因为她有预感这种课上一定会讲授不少应试技巧。
虽然比起将知识完全内化融会贯通,记住老师给出的现成思路显然是次一等的做法,但柊与理很清楚自己的精力有限,对物理的热情也不如数学那么高。
能节省时间精力还能保证成绩稳定的方法就摆在眼前,怎么想都没有不学的理由
于是柊与理在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刚把书包在课桌侧面挂好,就有人戳了戳她背中的脊骨。
“哟!森见,好久不见啊。”
男生。
认不出脸。
声音不难听甚至有点耳熟,但却让柊与理下意识地想皱眉。
“哎你到底是真脸盲还是假脸盲啊?是我啊,池田。我们国中同组过,这你都不记得了?”
柊与理:“……”
他一报出自己的名字,柊与理就想起了自己听到这个声音就想皱眉的理由。
池田一郎。
柊与理国中三年级时的同班同学。
曾经因为成绩堪忧,在历史综合Ⅰ课上,被老师分派给柊与理,与她成为平时作业与期末作业的同组成员。
当时的柊与理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池田是冰帝棒球部的正选。那一年他们刚拿到春季甲子园冠军,还很有可能在夏季取得连冠。
这对于任何一个高中——不管是公立还是私立——都是非常重要且值得骄傲的荣誉。
然而在冰帝的要求中,凡是期末成绩不及格的学生,都必须在假期里参加小学期,进行未及格的科目重修。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池田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期末挂科。
而在得知这些关于池田的事迹后,柊与理非常果断地将自己对这位组员的期待放到了最低。
她不介意同组的同学成绩差到连期末作业要求的论文框架都打不出,只要对方态度足够端正,能愿意参加课题讨论就好。
可事实证明,柊与理还是错了,错得离谱。
在国中三年级的夏季学期中,这位池田同学不仅很少回复消息、不收集资料、不参与制作展示PPT、甚至连上台做演讲简报都从学期初推辞到了学期末。
每次用的理由还都是一个,说是部里训练太累太忙。
柊与理甚至能记起他的原话——最近部里训练太忙了,这次还是麻烦你上吧,反正ppt是森见你一手操办的,肯定闭着眼睛都能讲啊,让我上反倒拉低效率。
听完他的话,柊与理只觉得尝试跟笨蛋沟通的自己也快变笨了。
她试过找老师反应情况。可哪怕收到了投诉,老师也只含糊其辞地答复说“会看着办”。
直到后来,得知历史综合Ⅰ的老师就是棒球部的指导,柊与理这才意识到原来连最开始的分组都是有预谋的。
而这件事成了那段满是混乱的时间,压垮柊与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还记得走出办公楼后独自找了片小树林爆哭,还因此差点耽误了下午第一节课。
后来柊与理跟北条复盘,认为当时应该更积极灵活一点。
直接把情况反映给更上级的教务老师,让他们来裁定,肯定会比自己躲起来哭更好。
可她又想了想,决定还是原谅那个曾经考虑不周、无论心智还是阅历都远不如现在的自己。
况且遇到缺德的人又不是她的错。
好在自那以后,柊与理就再也没跟池田同班过了。
而那位偏心到极点的历史老师,据说也因为没通过那一年的资质审核而被冰帝辞退。
现在再次遇到池田一郎,曾经的委屈和气愤虽然已经淡了许多,可那种近似被蟑螂恶心到了的感觉,还是让柊与理很少会有动静的怒气槽蹭蹭上涨不少。
要是自己不脸盲就好了。
她丧气了几秒,转而又打起精神。
得想个办法跟这个笨蛋离远点。
丝毫没有产生“要不要还是我换到后面去吧”的想法。毕竟就算退一万步,该换位置的也绝对不会是她。
而见柊与理没有搭理自己,池田一郎更来劲了。
他不断地找柊与理说话。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有没有想念跟我搭档的日子啊”、“有没有觉得我比以前变帅了”,以及“森见你其实不是脸盲只是想坐到我附近吧”。
对此柊与理只想叹气。在想是不是每个人的一生都要遇上那么几个特别糟心的家伙。
她把这些话当做耳边风,盯着教室门口。期间有另外几个以前的同学来跟她打招呼,她都点点头当做回应,直到老师推门而入。
这时候柊与理就非常想要感谢每学年的分班,以及更换任课老师的制度了。
因为进来的物理老师刚好是教过她的。
不过就算没教过,柊与理也有信心能让老师偏心自己。
她可是当了五年年级首席的人。学习成绩虽然不能评定世界上的一切,但也足够她在校内横着走。
“老师,抱歉,我现在可以换到那个位置去吗?”
老师一站定,柊与理就举起了手,指向倒数最后一排的空位。
抬头见到是自己以前教过的年级首席,讲台上的老师第一反应就是笑,而柊与理的诉求很快也得到了回应。
“森见你个子这么小,去最后一排做什么?”
“前面这位同学太高了,我看不见黑板。”
柊与理说的是实话,池田的身形的确很高很壮。
“噢,还真是。”
物理老师不认识池田,但很认同柊与理给出的理由。
“这位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坐到后面去呢?或者如果你近视的话把座位搬到讲台侧面来?”
“哈?她换位置凭什么要我搬?”池田一郎不满道。
“因为你的确太高了。不光是你的后座,这一列的同学都被你挡住黑板了。”老师说。
“要实在不愿意,那我们就按年级排名或者学号排座位,这样总没有问题了吧?”
冰帝的学号是按照入学考试成绩排的。
说起这个,柊与理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当初高等部的入学考试,她和迹部照旧是并列第一,可因为一个年级里学号尾数是001的人只能有一个,听说教务室为了这件事还发愁许久。
最后的结果是001成了柊与理的学号,而迹部的学号也不是002,而是624。
全年级总共624位学生,入学考试的首席之一反倒成为最后一位。
柊与理还曾短暂地好奇过,为什么迹部的学号会变成这样。
总之,经过柊与理颇有心机的提醒,升学物理2班的座位很快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发生了改变。
不管用哪种方式,作为入学考和年级首席的柊与理都被安排在教室门口,而池田则被划去了教室另一头。
这样的安排让柊与理开心起来。
两节物理连堂课下课,老师捉住了刚要跑的柊与理问了问近况。
想着不能让帮助自己的好心人久等,结束与老师的交谈后,她飞快就拎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柊与理走得不算慢,发梢在空中打着旋,一路踢踢踏踏地下到二楼的楼梯转角处,听见有人的叫声。
第一声柊与理没有听清。
第二声她意识到那个发音似乎是自己的姓。
直到第三声她才彻底确认——那个声音的确是在叫她的。
“森见!”
柊与理停下脚步,抓着扶手,茫然地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
“这里。”
她向下看去,有个人站在楼梯可以是最开始也可以是最后一级的地方。
谁?
柊与理茫然地望着他,好在对方很快报上名字。
“是我,迹部。”
喔!
是同桌!
恍然认出对方的同时,另外的疑惑也接踵而至了。
不是说好在操场入口碰头的吗?
而且A2到C1很远诶?现在才刚下课不到三分钟吧?
柊与理连忙快步走下楼梯。
“有什么事情吗迹部同学?”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这么火烧眉毛,但他这副刚刚运动过后胸腔快速起伏的模样,看上去真的很急。
“你——”
他张张嘴,紧接着走到他面前的柊与理又听见一声深深的吐息。
“别、别着急,迹部同学你先调整好呼吸,不要呛到,我已经在这里了。”
弄得柊与理都难得紧张起来,不过她没有抬手帮对方拍背顺气,因为下意识地感到这似乎是个有些亲密的举动。
而迹部之所以喘得有些厉害,想来是因为刚才喊了她好几声,打乱了原本的呼吸节奏。
所幸常年锻炼让他很快稳住了气息。
看着迅速平静下来的同桌,柊与理却感觉更紧张了。
不好意思地说,她其实还挺怕突然被找上的。
因为这种情况通常意味着坏消息。
然而迹部景吾却说:“——你没事吧?”
柊与理:“……”
柊与理:“……?”
这是在问什么?
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听到迹部接着说:“没有不开心?”
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刚开学的事情堆积成山,又是最为紧张的高三,等他想起自己忘记检查升学课的分班时,老师已经翻开了教案,并点了名字让他上台。
后来看到柊与理和池田的名字出现在同一页里,迹部景吾第一次感受到了墨菲定律的糟糕。
从前他每次检查的时候,这种随机事件就完全不曾发生。
偏偏这次在疏漏之中它如期而至了。
迹部上下打量着柊与理。
但这种眼神却不让柊与理感到冒犯。
非要说的话,有点像第一次独自出国回家后,来自爸爸妈妈的那种关切。
总之不是坏的。
所以即使一头雾水,但柊与理还是如实地在他的注视下摇头说:“没有啊。”
“没有事,也没有不开心。”
不如说还有一点点高兴。
因为池田一郎完全跟不上升学物理的难度,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他支吾半天的样子,让她对着墙壁抿嘴笑了好一会儿。
脑子不好使的笨蛋至今也没改变,还可能因为成绩不够好没法直升冰帝的大学部,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很可乐。
“这样。那就好。”
听见她的回答,少年紧绷的肩线微微松缓。
柊与理:“?”
“迹部同学,你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女孩略微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如果这时候回答说“是”,大概会被她当做行为莫名其妙的傻瓜。
他只能随便找了个由头:“嗯。如果你心情不好今天就别去了,高强度对抗可能会影响旁观者状态。”
倒也不是说谎,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体育竞技的氛围。
但这个理由牵强得令说出它的人都没底。
然而柊与理只是点点头:“这样啊,不过我没有不开心,谢谢你这么体贴。”
“对了,那迹部君为什么跑那么快呢?”
“……是训练前的预热身。”
听完柊与理恍然地“噢”了一声。
然后又小声咕哝了一句:“网球部训练好严格……”
为了提前热身,居然争分夺秒得连课间都不放过。
结果被迹部景吾听见了。
他扬起唇角,是那种眉眼张扬又好看得锐利的笑容。
“没那么严格,但我是部长,应该身当表率。”
没想到小声咕哝被听去的柊与理:“……”
于是这回她在心里说。
提到网球的时候,迹部同学看上去好像更亮晶晶了。
紧跟着他又问她:“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柊与理连忙摇头,“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问太多了?”
“才两个。”迹部笑着耸耸肩。
“走吧,带你去网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