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叶子时只觉得脑袋一阵阵跳动着的疼痛,她终于还是没有了继续探索下去的勇气,猛的将手收回,身体无力的顺着钢琴的边缘坐了下去。
地上是否布满灰尘她已经无暇去管,此刻,她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恐慌与冰冷,像是病毒,顺着骨髓一点一点的淹没了她的灵魂。
世界,变得很安静。
再没有一点儿的声音和光亮。
痛苦,仿佛一个枝蔓,缠绕住了她的心,她的喉咙,让她窒息般的难受。
她忽然想放弃,想转身就走,此后再也不去想任何想不通的事情,不去探究任何不该知道的曾经。可是此刻,她像是已经走上了单行线的车辆,只能一路无助的往前开……往前开……
等待能够转弯的路口。
就在叶子时几乎要溺亡在这黑暗里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一个脚步声遥遥响起。
那脚步声快速逼近,很快就停在了她的跟前,然后,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仿佛从时光那头远远而来。
“叶子时。”
叶子时轻微的颤抖着,眼角忽然流下了泪水。
这泪水,也不知道是因为心底深处那翻涌而出的悲伤,还是因为时北辰到来的一刻,痛苦忽如其来的找到了出口。
她强撑着睁开眼睛,光线很暗,视线很模糊。
她看不清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表情,什么模样,但她就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就是时北辰,是让她能够依赖,也愿意依赖的人。
“叶子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时北辰的俊脸上布满了乌云,还有一种深刻的沉痛,他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呼吸沉重的摩擦着肺部,让他每一下的胸腔起伏,都带来刻骨铭心的疼痛。
然而这一切,叶子时都没有看见。
她好不容易从痛苦的海洋里稍微挣脱出来,此刻,她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时辰……”叶子时忍不住低唤他的昵称,“带我走,好吗?”
时北辰先是看着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苍白女子一眼,退后了一步。然而,在想迈开第二步的时候,双脚就已经沉如铁,死死的定在了地面上,让他抬不起来。
说真的,时北辰真的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找到叶子时。
不是别处,竟是这里。
他本想安慰自己,也许她只是被抛下,然后随意逛逛,逛到了这里。自欺欺人,这向来是他最擅长的本领。
可是这一回,他看着她,竟无法再自骗。
整片海那么大,如果只是随便逛逛,谁会来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
更何况,她的身上,还穿着那条记忆里的白色长裙,那纤细的腰间,系着一条嫩黄色的花朵腰带,尾部摇曳着,会随风长长的飘开。
他看到熟悉的小木屋,下意识地走了进去。
然后,他看到她了。
她就那样虚弱而悲伤的躺倒在木屋中、钢琴旁。那小木屋里,灰尘遍布,可她好像全无所觉,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该是怎样的难受,才让她如此。
他止不住的开始想,是不是他与她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里,她都一个人独自藏在这一隅,享受着一个人孤独与想念的狂欢。
时北辰忽然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的意义何在。
可是,身体却还是下意识的朝着她走了过去。
此刻,他听到她近乎求救一般的声音,很想负气离去,可对上她眼底的泪水,和她茫然的眼神,他便忽然狠不下心来。
上一次他背对着她就那么离去,然后享受了将近两天的担惊受怕,那样的感觉,他真的是受够了!
时北辰这么想着,这才抬步向前,冷着脸将地上的叶子时一把给捞进了怀里,打横抱着,三步并两步的走出了小木屋。
月光柔美,照映在沙滩上,海面上。
叶子时的小脸依偎在他的怀里,泪水止住了,身躯却还是有些不安的颤抖。她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害怕被丢弃的孩子。
“叶子时,你身上真脏。”时北辰忽然嫌弃的开口。
不等叶子时回过神来回答,他便已经走到了车旁,一把将怀里脏兮兮满是灰尘的女人给丢进了车后座。
他的姿势看起来粗鲁极了,可叶子时却并没感觉摔得多疼。
反倒是被这一摔摔得彻底清醒了。
她撇了撇嘴,心情不错地说:“回去洗洗不就好啦!”
时北辰的脸上毫无一丝表情,他坐进副驾驶,目视着前方,感受到车子慢慢开动起来,眼神却依旧一动不动。
洗洗就好了?
真的能洗洗就好了吗?
过了许久,他才忽然扯了扯唇,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洗得干净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很轻,叶子时没有听得太清楚,于是愣了一下。她在心里仔细翻译片刻,才明白过来,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朱秘书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见时北辰这个样子,于是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敢说。
他看看叶子时,再看看时北辰,整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时总那么紧张叶小姐,不惜动用浑身的力量来找寻她的踪迹,却又为什么在找到了之后,又闹脾气,给她脸色看呢?
本来,他还预计着能看一出劫后重逢,热泪相拥的美好场景呢……
嗯……
果然,都是梦。
半夜的帝都,道路畅通无阻,他们很快就驶入了城市中央。
街道上人潮稀疏,空气异常安静,就连月亮,似乎都悄悄的藏起了自己的面容,不肯露面了。
朱秘书停在红绿灯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时总,现在去哪里?”
时北辰闭着双眸,语气疏淡冷漠:“送她回叶家。”
送她回叶家。
五个字,写满了陌生与疏离。
叶子时听到之后,顿时愣住。刚刚小憩了片刻醒来的她,这才醒悟过来,他们虽然隔了两天才见面,但分别之前,他们还是大吵一架的关系。
当时,时北辰就那么绝情的走了,即使她晕倒在地,他也没有回头。
叶子时眨眨眼,怔怔地看向窗外。
入目的,是一串串延绵无尽头一般的路灯,藏满了橙黄色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