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重伤二字,时夫人的目光微动。
时夫人蹙眉,“检查过了没有,检验报告还要多久?”
“几个项目已经检查过,最快两个小时,报告就可以出来了。”院长冒着冷汗回答。
白芙恰到好处的露出柔弱的笑容,轻轻道:“时阿姨,我真的没事,你别为难他们了。”
时夫人看他们一眼,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然后她便在床畔坐下,轻轻握住白芙的手,叹息道:“你就是太温顺善良。”
顿了顿,时夫人关切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在这之前你都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或者有些什么症状?我可听说了,你在美容院的时候,晕倒了。”
白芙装作一愣,然后微微垂了眸子。
时夫人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告诉阿姨,别瞒着。”
白芙抬眸,美丽的眼眸里布满了可怜的水光和犹豫。
好一会,她才低低道:“这些日子,我经常觉得头晕气闷,刚才我也是忽然觉得难受,便将给我美容的人都给赶了出去,想一个人缓一缓。可没想到,刚想下床,便一阵天旋地转……”
时夫人目露担忧,“那你怎么没早来医院看看?”
白芙眸光微闪。
她等的,就是时夫人这句话!
她将脑袋垂得更低,眼圈通红,已经是泫然欲泣。
又被时夫人催促几声之后,她才喏喏道:“我……我以为……”她抬眸看了时夫人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似乎是有些胆怯。
时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别怕,告诉我。”
“我……我其实自从回国以来,心情都不太好。”白芙的眼泪从脸颊滑落,“心里一直都难受的很,加上之前……才被辰哥哥给……给辞退,所以便以为这是因为心情。”
直白点说,就是她没分清楚精神上的心痛,和身体上的心痛。
时夫人怔住,然后便开始询问之前她被辞退的原委。
白芙添油加醋,半真半假的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满面委屈。
本来,时夫人是对白芙和时北辰的婚事不太抱希望了的,在她看来,白芙不行,那就选别的好姑娘,其实也没必要吊死在她一棵树上。
只是,这次白芙身体的事情,却让她想起了曾经白芙的好。
时北辰与叶子时到的时候,白芙又被拉去做一个全身检查,在病房内,时夫人陪伴在侧。
透过玻璃窗,时夫人看见那两道相伴的身影时,眼底顿时一寒。
原来儿子本来不愿意过来,是因为他正和叶子时在一块!
时北辰往里看了一眼,正想拉着叶子时坐到一旁去等,却没想到时夫人已经从里边走了出来。
她完全没有看叶子时。
只是径自对着时北辰说:“芙儿在里面,你进去陪陪她吧。”
时北辰没有动,语气平静:“她跟你亲近,你陪着她就好。”
时夫人皱眉,“阿辰,你与芙儿这些年交情也不薄,而且,她还曾经……”她话语微顿,余光往叶子时的方向歪了歪,然后接着说:“对待她,你怎么能如此凉薄?”
“对她,我已经仁至义尽。”他的面容平静,话语沉稳坚定。
他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对于白芙,他一向都知道,她没表面上那么简单,那么淳厚善良小白花。但是时夫人一直那么认定,他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那件事情,不管前后有什么因果在,最后的结果,都是时家欠了她白芙。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对她多番纵容,忍让。
却没想到,她却竟敢胆大包天,将手一次又一次的伸向叶子时!
“你!”时夫人有些动了怒,她平复一下自己,这才冷着脸看向一旁的叶子时,“我有些话要跟阿辰说,你进去吧。”
叶子时一怔,求助般的看向时北辰。
刚刚,她才从他们的话语中得知,这生病住院的,竟然是白芙!
只不过,白芙住院,时北辰叫她过来做什么?
她和白芙早在四年前就形同陌路,回来后更是关系决裂,早已没有任何交情,根本就不是会互相生病看望的关系。
而且,时夫人又叫她进去陪着做什么?
她就不怕她陪着,反而让白芙情绪不稳,越发不好?
接收到叶子时的目光,时北辰先是立刻想帮她回绝,可目光触及被拉上半个帘子的检查室,他却微一抿唇,改了主意。
他冲着她点了点头,目光缓和,“你去吧。”
叶子时唇瓣轻启,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但也没办法,只好应了一声,走进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就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似的。
里面,白芙已经差不多检查好了,她平躺在病床上,猛的一眼看见叶子时,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想伸手去拉衣服。
做检查的时候,衣服被撸了上去。
叶子时先是发觉她左边心口往下一点的位置有些奇怪,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白芙伸手的动作不快,虽然极力想遮,却还是让叶子时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愣住,好一会才猛地反应过来,看向白芙,“那是什么伤口?”
白芙咬紧牙关,愤怒的盯着她,语气尖锐:“关你什么事?”
的确不关她事。
叶子时犹豫了一下,却抵不住心中怪异的第六感,又问:“时阿姨和时北辰让你来看看你的状况。”
听说她是奉时夫人的命前来,而且称呼是“时阿姨”,一旁的女医生赶忙露出了讨好的笑容,“白小姐这个伤,是三年前受的,很严重,是枪伤。当初真是险之又险,几乎是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命悬一线……”
“闭嘴!”白芙猛的站了起来,怒瞪着那女医生。
在场的几个医生,都立马惊住。
刚才对着时夫人一直柔柔弱弱,细声细气,善良温柔而且虚弱的姑娘,此刻怎么忽然如此凶恶锋利?而且,中气还如此的足,声音比谁都大。
白芙自知失言,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她深吸一口气捂住胸口,脚步晃了一下,又重新跌倒在床畔,捂住脸,“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听到你们说这些。我知道,这个伤疤很丑……”
时夫人刚进来,看见的就是叶子时站着,白芙跌倒在床畔,捂脸哭泣,无人相扶的情景。
她连忙走快两步,上前去将白芙扶起。
“丑?谁敢说那伤疤丑!”时夫人亲手替她理好衣服,锋利的眼神从一旁的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
视线触及那目光,大家都连忙低下头去。
最后,时夫人冷冷地看向叶子时,“芙儿这伤疤就算再怎么不堪,也轮不到那些只会连累他人、伤害他人的人说!”
这话,虽然没对着谁说,可叶子时却明显的感觉到,时夫人这是在指桑骂槐。
她有些狼狈的退后一步,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时夫人的示意下,医生护士们都快速退了出去。
等周围只剩下了叶子时、白芙和时夫人三人,时夫人再次开口:“子时,我知道,前些日子阿辰又因为你受伤住院了。从小到大,他为你受过的伤数也数不清,你想起来,真不会觉得愧疚吗?”
时夫人毕竟是为人母亲,虽说性格早就练就得十分沉稳,可只要遇上自己儿女的事情,还是免不了有些激动。
“可是芙儿不同!”
“她为了救我和阿辰,险些丢了性命!她对阿辰,是付出,而你,一直都是索取!”
“你为阿辰做过什么?你到底有什么资格阻拦着他。”
时夫人在白芙的话语里,那些明里暗里的示意下,开始慢慢觉得那绑架的事情,也许根本就是叶子时自己设计的。
因为她不想让时北辰去参加生日宴,怕他真的会在生日宴上公布和艾薇薇订婚的喜讯。
所以,才故意策划了这一切!
自导自演!
面对着时夫人一句又一句的指责,她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她指尖轻颤,好半响,才不敢置信地问:“时阿姨,白芙为了救你们差点丢了性命?那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个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吗?”
枪伤啊!
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白芙帮他们挡枪!
叶子时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放的,都是白通体白皙的肌肤间,那一块突兀而丑陋的伤疤。
那伤疤,很深,就像一个烙印。
烙在白芙自己身上,烙在时夫人的心里,也烙在白芙和时北辰中间。
他们……原来已经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时夫人面色冰冷,“是,阿辰居然没跟你说过?若是没有芙儿,我恐怕早在那时,就已经没命了。芙儿对时家,有大恩。她跟你不一样。”
这一回,时夫人是真的气到了。
连一贯多少有些委婉圆润的话语,和贵夫人的气度都已经顾不上。
刚才她一进来,看到白芙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就已经下意识的给叶子时定了罪!
所以,那一段话,字字诛心。
——她跟你不一样。
叶子时脸色苍白,脚步微晃着,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刚刚被打发去拿报告单的时北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