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很硬, 其上有沙石,有杂草,有死了一半的树根。
顾婉玉被马拖着走时,不可避免地撞上这些, 鞋袜早已在拖拽时被扯落, 露出雪白的肌理, 随后也被树木石块剐蹭, 留下滩滩点点的血痕。
顾婉玉最开始还有力气叫,但很快, 她就因为疼痛而失去了声音,身体变成了破布,这里撞一下,那里撞一下,很快便被撞的满身伤痕,离死不远了。
她撞的最重的一次是直接以头撞上了一处大石头, 只这一下, 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头骨碎裂的声音,人也一下子晕了过去。
她在将死未死时,她像是突然回到了她的小时候。
很小很小的时候, 只有七八岁,她过生辰, 父亲早早下职来,哥哥跟她一起作画,母亲给她买了一盒妆奁, 说日后要做她的嫁妆,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 只觉得开心。
但这种开心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真千金就回来了,她变成了将要被赶出门的假千金。
兴许是因为人之将死,所以看的也更清楚些,她自死亡长河的尽头回望,望见了过去的自己。
人可以骗别人,但是骗不了自己,她看见自己成为假千金后,做了很多事。
她想赶走真千金,她想独占家人的宠爱,所以她陷害了真千金,她蛊惑了兄长帮她,被赶出门后,她撺掇兄长去杀真千金。
再后来,她又为了报复盛枝意,和完全不喜欢的盛山郡走到了一起,可惜他们也没长久。因为她的心里只有恨没有爱,所以她一步一步,走向更偏僻的地方。
她以为盛山郡死定了,所以抛弃他,跟了国舅爷,后来还撺掇国舅爷去报复盛枝意。
桩桩件件,原来都是她自己做下的。
她过去一直沉浸在报复之中,看到什么都是恨,却从未真的来看一眼这个天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儿。
命运给了她很多折返的机会,但她非要一头撞上南墙,将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如果早些时候,她肯承认自己错了,如果她肯放下这些,兴许她就不会这么惨,如果最开始她没有去陷害盛瑶光就好了。
过去那些事情如同走马观花一样冒出来,让她想起了好多好多,最后她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顾乘风的身上。
梦里温润的少年郎轻轻的和她笑,与她说:“妹妹,别怕。”
顾婉玉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唰一下就下来了。
她这身子给过两个男人,但却只爱过一个顾乘风,也唯独一个顾乘风从未碰过她。
如果不是为了她,顾乘风最后不一定会落到那样的结局。
死时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她想,她这样心思恶毒的人,活该见不到下个春天。
所以她闭上眼,任凭自己跌入到无尽的死亡里去。
这辈子活的艰难踉跄,谈爱恨尽是潦草,旁人真心皆负,只留下了一个早就该死的皮囊,所以就希望下辈子不要再来了。
——
渐渐的,那匹马拖着的人失去了声息,在前面驾马的人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举目四望,见此处正是一处荒山,几日不管,这人应该也就被野狗啃食光了,便放心的将缰绳解开丢下,回去找百里青复命了。
百里青的人走了不久之后,盛枝意派来的私兵便前来看了一眼顾婉玉。
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没了声息,死透了,私兵环顾一圈后,便从此处离开,同去给盛枝意复命。
那时正是深冬,天边纷纷扬扬下了一场雪,掩埋了她的尸体,天地间皆白茫茫一片,无人敛骨,便以天为被地为席,这么睡上一遭。
再也不醒来了。
私兵马蹄踏踏,自此处远离,一路追上了盛枝意。
私兵追过来时,马车已经进了京城间,正在穿过外城。
外城人多,处处都是繁华的街巷和行人,处处喧嚣声中,马车便行的极慢,私兵一路追上来,行到了盛枝意的马车窗外,轻轻的唤了一声:“夫人。”
盛枝意推开车窗。
冷风肃杀间,露出夫人绮丽浓艳的面来。
“启禀夫人。”私兵低声道:“人已死了。”
盛枝意听见这话的时候,心口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熬了这么久,斗了这么久,双方都已经熬倦了,斗累了,终于,她赢了。
她没有对不起上辈子受苦受难的她,和早死的顾小小。
思及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她那双凌厉的丹凤眼里掠过几丝倦怠,向那私兵点了点头,便靠向了车壁上歇息。
——
深冬,康平街盛府。
盛枝意她们回到盛府时已是酉时初,这个天时金乌已落,盛枝意回了盛府后已是累极,回了四时苑便去休息,盛瑶光与母亲请安后,跑回到春水阁后却不肯休息,她四处派人出去打听今天的事情。
今日百里夫人不让她们下马车,但是她离得比较近,偷偷推开马车窗户后,她能透过一条小缝隙瞧见外面的动静。
她隐隐间瞧见了顾婉玉。
她有心想问一问娘亲,又觉得娘亲不会告知她——娘亲特别不喜欢她跟顾婉玉混到一边儿去,所有关于顾婉玉的事儿娘亲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她也就没跟娘亲打探,而是回了春水阁后,自己偷偷探听。
但她自己的人手实在有限,也不知道能不能打探出来。
——
盛瑶光前脚刚派人出去干那点探听的事儿,后脚便有人来盛枝意这里通禀。
当时盛枝意正在对镜卸妆,丫鬟则站在珠帘外禀报。
趁着盛枝意去了一趟山间,厢房间的地毯便换了一道,从柔软的白羊毛地毯换成了湛蓝编织金丝的波斯地毯,房间内的地龙一烧起来,脚下的地毯便变得柔软又温暖,角落里摆着一方青铜飞鸟香炉,正燃着沉水香,从鸟喙间溢出一条细细的烟线,直直的往房顶上飞,撞上房梁后缓缓散开。
墙壁上挂着的缠枝花灯盈盈的亮着,光幕泛着水一样的柔光,照在盛枝意的身上。
镜子里的美人儿卸下沉重繁复的首饰,墨色的发绸缎一样披散在肩膀后,一张圆面在镜子里反映出盈盈的光,听到丫鬟的声音,她才慢慢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盛府里面处处都是盛枝意的人,盛瑶光那点小手段瞒不了盛枝意的眼睛,但盛枝意听了这信儿也没有阻拦,只道:“让她去查。”
孩子大了,总要有点自己的心思,只要盛瑶光不去犯蠢,盛枝意就不会去阻拦。
思索间,盛枝意又问了问李家:“他们家可有来寻麻烦?”
“回夫人的话。”丫鬟利索的将她发鬓间的簪子取下来,回道:“李夫人现在安生着呢,没再给咱们家铺子找麻烦。”
盛枝意心道,这可不像是李夫人。
说话间,那丫鬟又小心的说了一句:“说起来近日,庄子里倒是生了桩趣事儿,夫人可还记得那个赵姨娘?赵见雾,您发善心,将她留在了庄子里,给了她一口饭吃。”
盛枝意这些时日事儿多人忙,将赵姨娘丢到自己庄子里后便没有再管过,后来几乎都要将这个人给忘了,现下听丫鬟一提,立马记起来了。
“她怎么了?”盛枝意问。
说话间,丫鬟正拿出一罐美颜霜,细腻的替盛枝意在面上推开,一边轻柔按摩,一边与盛枝意道:“夫人当日让她留在庄子里绣衣裳,她便一直在庄子里做绣娘,手艺颇好,对外只称死了夫君,她长的好,两个孩子又都是男孩儿,健壮,瞧着就是个能生养的,夫人又吩咐人明里暗里照顾她,她便过得体面些,在那庄子里算是好的。”
寻常庄子里的人都是糙汉粗人,没嫁人的姑娘们也都自小做农活,个个儿黑瘦,比起来赵姨娘便显得差些,嫁了人的婆娘们更是凶悍,一个比一个能喊,便显得赵姨娘越发安静。
赵姨娘模样好,性子又软糯,否则不可能凭借个奴仆之身被齐老太君选中做妾,她纵然老了些,但颜色未褪,放在庄子间颇为惹眼。
“这一来二去,便有个在庄子里教书的先生瞧上了她,想聘她为妻,赵姨娘说自己已是您的绣娘,万事得您点头。”丫鬟说话间,动作越发轻柔,生怕惹了盛枝意不快,轻声说道:“这教书先生与奴婢家有些亲戚,兜兜转转,便托了奴婢来问一问您。”
京中大户人家挑丫鬟,都少去外面买,而是在自己家庄子里面挑选,自己家庄子里出来的姑娘,知根知底,用着放心,也不必担心什么外来丫鬟被收买下毒的事——她们父母兄弟都在此,这些丫鬟不敢为了一点银钱乱来,除非那些刚进京城,没有底子的新官,才需要在外面采买。
因此,这些府内的丫鬟们难免就跟庄子里有些联系,在庄子里,这些在盛枝意面前得脸的丫鬟地位都颇高,寻常人家都追着娶。
这教书先生能托人过来让这丫鬟问一句话,显然也费了不少力气。
盛枝意当时已有些倦怠了,由着丫鬟摁压她的穴位,道:“随她自己,我不束着下头人的婚嫁。”
盛枝意知道赵姨娘怕什么,她是怕齐府人得知她另嫁,又来闹。
但盛枝意可不怕这个,赵姨娘被齐府人送来了,那这个人就是她的,死了也得死在她手上,轮不到齐府的人折腾,在她手底下,男婚女嫁自然没什么不可,盛枝意自己都是个不行就换的利落性子,又怎么可能叫旁人给齐云天守节?
更何况,齐云天那东西也不配人家给他守节。
丫鬟乐滋滋的回了一声“是”,随后便伺候着盛枝意沐浴更衣、躺下歇寝。
盛枝意歇寝之前,隐约间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儿,随后想起来,她忘了问燕惊尘后来有没有抓到放火的人。
她左右思量了一瞬,便唤来丫鬟问:“燕惊尘现下可在府内?”
丫鬟便摇头道:“回夫人的话,燕大人尚未回来。”
北典府司就是这么个地方,位置越高,事儿越多,燕惊尘每日忙的要死,有些时候直接就宿在北典府司里,不回来也是常事。
盛枝意便道:“寻个人去他院里送个话,叫他回来了再来寻我。”
丫鬟应了一声“是”后,小心退下。
盛枝意这才躺靠在床榻间歇息。
被褥是柔软的蚕丝被,人一陷进去,便像是陷入了云端,顺滑的被子裹着她,渐渐的将她拉入到了梦乡中。
她似是又回到了老君庙的客厢房里。
厢房里好冷,冷的人打颤,寒风灌到面上,吹的脸都发凉。
但偏生燕惊尘是热的,暖的,烫的,一碰到他,她整个人都软了。
冷热交替间,人的心渐渐沉下去,随着她一起沉眠。
她便这样,慢慢的陷入了有他的梦境中。
——
此时,冬夜。
燕惊尘今夜没回盛府,因为北典府司有任务,司内在京中的三个千户都接了命令,今夜有活儿要干。
一般这种要几个千户一起去的活儿都是抄家,也不知道是谁家撞到了刀口上,三个锦衣卫临出门前才知道,要抄的是李家,他们要缉拿的是李家的老太爷李琦,同时也是太子太傅,位列三公。
出门时,一群锦衣卫拂拢正衣冠,出鞘绣春刀,刀锋嗡响中,众人骑马出行。
燕惊尘按资排辈,站在第三位,他脑子里还在转李家的事情。
昨日他才刚从山中回来,那两个小贼抓了一个跑了一个,他将抓来的那个审了一遍,才知道是李家的人,他将人打断了腿丢回到了李家,便已是天明,干脆先来了北典府司上职。
他本打算等回了府内再去与盛枝意问这件事,但没想到今日司内先下了令,让他们去抄家。
李家,倒是巧,也不知道他们家为什么突然就下了牢狱。
这些事也轮不到燕惊尘去问,他们一行百十来号人,骑着马奔到麒麟街去,先是将李府围起来,后是将府门大开,让里面的人自己走出来,无论男女老幼,全都抓走。
锦衣卫抓人,可以从抓人的方式来看其中力度,比如上次抓盛右相,就只抓走了一个人,还是千户亲自进去请出来的,由此可见,后来盛右相出北典府司的事情早有端倪,只是少有人能察觉到,而这次抓人,李府上下所有人却都被抓走了,显然,李府这次抄家是拿了实证。
北典府司抓人都是先抓进司内,无论主家还是仆人,都得进去,唯有外嫁女可逃过一劫,所以李家上下全都进了北典府司。
值得一提的是,李家的那位第五房里的李十七爷和大房儿媳妇因为偷情一事被赶出李府,下了族谱,反倒因祸得福,没有被这次抄家牵连。
李家全家进了北典府司后,当夜北典府司所有人忙的都像是陀螺一样,谁都没休息上,每个锦衣卫都审了些人。
燕惊尘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李府是为什么被抄家的——还是前段时间盛右相的事情。
盛右相涉及到江南赈灾款贪污案的事最后查证,盛右相是无辜的,北典府司里的人虽然将盛右相送出了北典府司内,但是这案子可没结束,一直在查着。
且,燕惊尘隐隐能够感觉到,朝堂内似是有两股势力一直在搅和,盛右相是一边,而李大人是另一边。
搅和来搅和去,李大人这边突然被爆出来了一个致命的证据,说是在李大人书房花盆下有一本账本,与江南贪污案被贪污的银钱数量开支高度重合,直接将李大人敲死了。
所以才有今日,李大人入狱这一说。
江南赈灾贪污款的案子到现在才算是结束,确实有人在江南贪污,但是却并非是盛右相,而是远在京城的李大人偷偷做下的,只是朝廷内的争斗而已。
李大人也为此付出了他的代价,李府上下,不算丫鬟,足有百十来口的主子,全都落了罪。
查到最后,李大人定罪,男子六岁以上皆流放,女眷冲入教坊司。
等这件事处置完,已是第二日午后,燕惊尘终于到了轮休的时候。
冬日午后,白雪新晴。
燕惊尘穿过从北典府司内回来时,从后门归来,正撞上盛瑶光鬼鬼祟祟出门,不知道要去何处。
燕惊尘拧眉问了一句,便瞧见盛瑶光打了个激灵,“蹭”一下站直了,掷地有声的回道:“出去喝酒。”
燕惊尘一瞧她这模样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要出去撒欢儿闯祸,绝不只是“喝酒”,但他也没阻拦,只是点了点头道:“注意安全。”
盛瑶光现下已经被她爷爷请下了官职,要不了几日便要出京去赴任了,以后都是要入朝为官的人,燕惊尘便不再将她当成小妹妹来看待,她的许多事情,燕惊尘也不再伸手去过多管束。
孩子总要长大的,当长辈的总不能把幼鸟放在手心里捧一辈子。
盛瑶光喜滋滋的跑掉了。
她走的时候,燕惊尘便站在后门口,远远的目送她离开,等到她的身影真的像鸟儿一样飞的瞧不见了,他才转回身,走进盛府内。
临近深冬,盛府的梅花开的正艳,远远走近,一股清冷的寒梅香扑到面上来,穿过三廊两门,便到了他的院子里。
他才刚进院子,摘下官帽,便听见门外的传来丫鬟的禀报声。
“启禀燕大人。”
燕惊尘回头,正瞧见丫鬟站在房门外、廊檐下,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规规矩矩地与他道:“昨夜晚间,夫人歇息前,与奴婢吩咐,若是您回来了,便唤您过去。”
燕惊尘下意识瞧了一眼天色,问道:“这时候,夫人可起来了?”
丫鬟点头道:“回禀燕大人,这个时候,夫人应以起身了。”
“好。”燕惊尘便未曾休息,而是直接去了一趟四时苑。
自山间一别,他也好久没见到盛枝意了。
——
行过几道廊檐,穿过月拱门,燕惊尘正到四时苑内。
燕惊尘来的时候,盛枝意正坐在矮榻后瞧自己的账本。
夫人瞧着是刚起身没多久,午起懒梳妆,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碧玉丝绸连襟长裙,勾着饱满的曲线,未着袜,隐隐能从矮桌下瞧见她白嫩的足腕。
屋内地龙烧的旺盛,窗便半开着,她坐在矮榻旁,抬眸便可以瞧见屋外的廊檐下行过的人。
常有微风拂过,吹动她手中的账本,她便慢慢压住账本,然后拿起一边儿的毛笔来,蘸上浓墨,在账本上划过。
账本上记着一个个人名,都是跟盛枝意有仇的,她每还完一笔,就将对方的名字划掉,然后再也不为了这个人、和这个人一起发生的事儿而纠结后悔。
她刚刚拿起一支碧玉镶金丝的狼毫笔来,在账本上将“顾婉玉”这三个字勾掉。
那三个字渐渐被墨掩盖,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了一块痕迹。
要不了多久,顾婉玉这个名字,就会如这块痕迹一样,渐渐被模糊,被遗忘,谁都记不起来。
她才刚将这名字涂掉,便听见一阵珠帘碰撞的动静,盛枝意一抬眸,便瞧见燕惊尘正回来。
算起来他们不过一夜一日未见而已,但燕惊尘瞧着便比之前山间时苍累不少,下颌上冒出了一圈胡茬来,瞧着凭空老出了十岁去。
盛枝意瞧见他回来,便将手里账本的纸张翻去了前一页,问道:“李夫人如何?”
她显然是听说了李府被抄家一事。
燕惊尘进来后,屋内的丫鬟们便都懂事的退了下去——盛枝意与燕惊尘之间的关系不大对,盛枝意边儿上的丫鬟们都知道。
那位燕大人瞧着他们夫人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呢。
燕惊尘裹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行进来,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伸手便去往矮桌下面她的足腕上捏,一边捏一边道:“我这么久才回来,枝意也不问问我么?”
他声线平静,但落到人耳朵里,没由来的便多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盛枝意想收回足腕,但被他死死抓着、收不回来,她便也不收了,只嗔怪的剜了他一眼后,道:“你还能出什么事情?”
盛右相都说燕惊尘是小狐狸成精,行事稳妥,他能出什么事情?
燕惊尘捏着她的足腕,一边慢悠悠的把玩,一边与她道:“我前夜可差点出事,山中的风那么冷,我翻出去的时候一件衣裳都没有,枝意从不疼我。”
燕惊尘提起来山上那些事,盛枝意的面“腾”一下便烧起来,她囫囵的拧着腰,转移话题似的道:“那、那日放火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