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的靠过去,
顾婉玉看着自己的哥哥,像是看着未来胜利的曙光,她的芙蓉面也越凑越近
静谧的山间寺庙厢房中,两人的唇越贴越近,呼吸越来越急促,只需要再过两息,就会一一
在他们即将吻上的前一息,山寺寂静的院落门被人重重的端开!
“砰”的一声撞响在夜间炸开,厢房中的一点油灯似是都被骇到,骤然炸了一瞬的灯芯,两个即将吻上的少男少女都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分开,看向门外。“母亲来了。”顾婉玉说
透过厢房半开的窗户,他们两人都能清晰的看到院门口的场景
今夜云疏星灿,月色之下,门口正站着一个眉目凌厉,气势逼人的夫人,
夫人穿着一身紫绸云衣,如衬祥云般患着她丰脾的身子,只远远一望,那股贵气便要扑到人的面上来以前,顾乘风和顾婉玉都不明白盛枝意的身份有多难得,直到出了盛府,去顾府滚了一圈,他们才明白盛枝意这三个字究竟代表什么。“哥哥。”顾婉玉看向顾乘风,轻声道:“我去开门。
顾乘风站起身来,握住了她的手,道:“我们一起去。
厢房外的母亲正在逼近,厢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片刻的时间,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点平静里,顾乘风与顾婉玉道:“婉玉,哥哥答应你,以后,哥哥娶你,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阻止我。顾婉玉心头一震,抬眸看向她的哥哥
他那双与顾云亭一模一样的眼眸定定地的望着顾婉玉的面,每一个字,似是都浸透着他的真心。
顾婉玉眼眶一热。
有顾乘风这一句话就够了,她拿命趟出来的一条路就没有白走,日后也有了盼头。
那泥潭一样的外京顾府摆在这里,但她终于找到了摆脱的法子。
她了解顾乘风,以后她跟着顾乘风,不会有坏日子过的,只要顾乘风过得好,她就能过好
而就在这时,厢房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顾乘风和顾婉玉避险一样分开,他们俩都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一定不能让旁人知道
最起码,在顾乘风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他们不能让旁人知道
盛枝意正冷着脸走进厢房来
冬日雪夜,故而山寺间的地龙烧的极为旺盛,厢房内并不冷,一进门来便有热气扑面,盛枝意才一迈进来,便瞧见顾婉玉和顾乘风都站在厢房中。两个人显然对她的到来早有准备,见了她后,同时向她行晚辈礼:“见过母亲。
行过礼后,顾乘风便向前一步,低首询问道:“天色已晚,不知母亲来此,所为何事?
盛枝意那双轮廓凌厉的丹凤眼垂下来,定定地审视顾乘风的脸
顾乘风生了一张与顾云亭一样斯文俊美,一张脸金相玉质,涟涟光辉,又正是少年时候,一举一动都透着五菱年少的风度。他竟然显得很冷静,在下手害了盛瑶光、被她找上门来之后,还能如同没事人一般与她行礼,
盛枝意想,顾乘风与顾云亭在某种角度上是一样的,当他们确定一些人可以给他们带来利益,那他们就可以伪装成另外一副模样。有些人,就算是从她身上生下来的,她也不认不分明,画皮画形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上辈子她看不透这些事,也与这对父子这身精湛的演技有关
盛枝意瞧着他们的脸,突然很想看看他们俩还能演出什么样的戏份来
”你们不知我为何而来?”盛枝意定定地望着他们看,道:“今日,你们可有见过盛瑶光?
提到盛瑶光,顾云亭和顾婉玉对视一眼,两人面上似乎都带了几分犹豫和不安,最后还是顾婉玉开口道:“回母亲的话,我们见过盛瑶光。盛枝意的目光便落到了顾婉玉的身上
顾婉玉此时的境遇已经与上辈子大不相同了
在上辈子这个时候,顾婉玉将顾小小设计冤杆,排挤进了祠堂里,感枝意自然只能给她一个人办及笄宴,她就又成了顾府唯一的姑娘,每目与旁人听戏饮茶,享受所有人的吹捧那时的顾婉玉何其风光,金玉堆砌,绫罗缠身,似是从九重天上飞下来的仙娥,谁见了她,都要赞一声清美而现在,顾婉玉人清瘦了很多,穿着一身半旧的衣裙,发鬓上也只有一根银簪子撑场面,行动间拘谨极了。显然,离开了本属于顾小小的人生、重新回到顾婉玉的轨迹上的顾婉玉,已经与原先判若两人了
属于顾小小的荣光被重新回到顾小小的身上,留给顾婉玉的,是她本就黯淡的自己
但顾婉玉看不清,她现在还在为了争夺这些荣光而努力。
“就在今日山林中。”顾婉玉垂着头,轻声说道:“盛瑶光带着两个女婢来,不知为何,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与哥哥抽打了一通,我与哥哥不敢还手,由着她打过后,她便走了。“说话间,顾婉玉掀起了自己的袖子
她的手腕上还印刻着几道鞭痕,显然是刚被抽出来没多久的
她又垂下头,说道:“盛瑶光抽了我几下后,便走了,我和哥哥不想再在树林中游玩,便走出来回了此处,一直留在房中到现在,我等也不知为何。旁的顾乘风则在此刻补充道:“我知道一些盛瑶光抽打我们的原因一一似是与我一位朋友,姓谢的公子有关,但是我也很久没回盛府了,也不知具体是为了什么。说话间,顾乘风垂头叹了一口气,与盛枝意道:“母亲深夜来寻我们,可是盛瑶光出了什么事?
他与顾婉玉之间半真半假的话混着说,盛枝意要真去查,还会费上不少功夫呢。
“盛瑶光失踪了。”盛枝意望着他们俩,道:“与你们相遇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顾乘风和顾婉玉听见盛枝意的话音落下时,两人心中都是一喜
盛瑶光失踪了,那一定就是死了
死无对证了!
盛瑶光一死,母亲除了顾乘风就再也没有亲生的骨肉了!
母亲没了依仗,又是大悲大痛的时候,顾乘风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关爱些母亲,定能重新走回母亲的心里。只要母亲接纳了他,盛府的一切不还是他的!官途,钱财,应有尽有
“兴许盛瑶光是不小心走丢了,山间木多,围猎时常有人走丢的。”顾乘风压着心底里翻涌的兴奋,挤出来些许宽慰模样,与盛枝意道:“母亲若有需要,儿子可以带您重新去一遍我们当初与盛瑶光相遇的地方,我们再去找一找。彼时厢房的门大开着,屋外的北风和月光一起在这房屋中飘荡,顾乘风站在厢房中间,姿态十分谦卑瞧着是个柔顺听话的好孩子
盛枝意望着他看了片刻后,突然问道:“你已离了我盛府,不需再称我母亲了。
“那一日府门混乱,父亲狼狈出府,我为儿子,不得不随。”顾乘风立刻回道:“但一日母恩,终身不忘,纵然之前母亲与父亲决裂,纵然顾府与盛府之间闹的十分难看,但生母恩,不敢忘。他话说的好听,将之前所有的矛盾都推到了顾云亭的身上,明摆着告知盛枝意,所有的错误都是顾云亭的,他这个儿子之前都是碍于孝道才会跟着顾云亭离开的,但是他心底里却是一直惦记着母亲的。寻常人若是听了他的话,心底里一定会疼惜体谅他
毕竟大奉重孝道,文人重名声,谁若是不孝顺,搞不好会被言官参上一本的。
甚至,在早些年间,还有父亲去告官后,皇上直接将不孝顺的官给撸了的事迹
这般说来,顾乘风夹杂在父亲与母亲之中,似乎也是极为为难一
一本来也是,这父母夫妻之间的事情,何苦来通迫孩子呢?
顾乘风本以为他说完这些话后,母亲会缓和些对他的态度,但他没想到,他说完之后,却只听见母亲嗤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不是怨我不知体面吗?”盛枝意冷眼看着他,毫不留情的戮破了他面子上的那层皮,道:“看来是随你那没本事的父亲在外面吃够了苦,想回我这边来了。‘顾乘风被盛枝意的话刺到,面色都骤然涨红
他心中确实是这般想的,但是他怎么可能承认呢!
而一旁的顾婉玉赶忙在此刻开口说道:“母亲怎么能这般冤枉哥哥?您是他生身母亲,他如何能不念着您呢?盛枝意讥诮的看向顾婉玉,挑眉道:“念着我?若是念着我,你们又为何要使刺客去刺杀盛瑶光呢?听到“刺客”二字时,顾婉玉和顾乘风的脸色都是一变。
竟、竟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呢
那些刺客那般厉害,怎么会被母亲发现?
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么大的山林中,谁能有这个本事找到?母亲定是诓骗他们的!
顾乘风瞬间反应过来,面上露出了些许迷茫以及一些恰到好处的恼怒:“母亲在说什么?什么刺客?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一旁的顾婉玉也跟着点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轻声说道:“母亲的话,婉玉听不懂。
说话间,顾婉玉似乎有些害怕,悄无声息的往顾乘风的身后靠了靠
顾乘风一抬手,将顾婉玉护到了身后
他们两人这举动落到了盛枝意的眼眸里,让盛枝意瞬间明悟了:看来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了。盛枝意一时觉得有趣极了
她现在都不想直接弄死这两人了,她有个好主意,要跟他们俩慢慢的玩
”你们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她静静地看着这两人,唇瓣间含着一丝讥逍的笑,道:“将人带上来。若是按着常理,盛枝意当然发现不了,她连盛瑶光都找不到,自然也没有那个本事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从丛林中找到刺客、并迅速审问出背后主使,但是,谁都想不到锦衣卫会来横插一手。随着盛枝意的话音落下,她的私兵将四个鲜血淋漓的刺客从门外丢了进来,这四个人已经被废了功夫,打断了四肢,丢到地上的时候,像是四只待宰的猪,只有沉重的呼吸还能证明他们活着。这四个刺客进来时,顾婉玉失声尖叫,顾乘风也脸色大变。
母亲真的抓到了
他们俩想不到,盛枝意借着锦衣卫的东风,轻而易举的查清楚了这件事,还抓来了四个刺客。
四个刺客到了手,且还有盛瑶光本人的证词,以及两个武婢的指认,顾乘风和顾婉玉是怎么都逃不掉了。顾乘风此时还想狡辩,唇瓣发颤的说道:“这,这四个刺客我都不认识,母亲凭什么一一
“就凭他们四个早已招供。”盛枝意证据在手,气定神闲道:“你给他们的财物里包含一块玉佩,是当初我亲自为你买下的,他们几个可还没出手呢,这是铁证,顾乘风,你还有何话说?’顾乘风双腿一软,险些当场跪下
一旁的顾婉玉也是如此,她比顾乘风胆子更小些,虽然除掉盛瑶光的主意是她出的,但是她这辈子连一个鸡都没杀过,真见到死人的时候,惊得向后退了一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顾乘风被她的手一抓,也跟着一起跌到了地上
此刻他们俩手软脚软,如坠冰窟,周身都像是浸了腊月里的冷水一样寒,身子像是被压在潭水底下,似有千斤重,根本直不起来。之前幻想的美好全都烟消云散,期待的一切都如潮水般褪去,留给此刻的他们的,只剩下盛枝意的报复。盛枝意会把他们怎么办
顾云亭当初只是与旁的女人睡了一觉,就直接被休夫、赶出盛府去,而他们是谋害未遂,盛枝意不得要了他们的命啊!顾乘风怕极了,什么公子风范、什么风轻云淡全都丢到脑后去了,只剩下了恐慌
而盛枝意并没有直接杀掉他们,而是命令他们将顾乘风和顾婉玉一起抓上,连着那四个刺客一起带走。顾乘风以为盛枝意要将他们送往官府,白着脸哀求,直接被一旁的私兵卸掉了下巴,
不过盛枝意并没有打算带他们去官府
这件事若是上报到官府,买凶杀人,顾乘风和顾婉玉都要少半条命,顾云亭也要遭殃,但是盛枝意不打算去报了一一因这场案子里搅和进的那个言一公子身份实在特殊燕惊尘在离开之前,别有深意的与她说道:“此次转危为安是运气,瑶光岁数小,不知深浅,你多看着她些,少再生事端,常言道物极必反,过了这次难,日后便该走些运了。燕惊尘的这番话,显然是叮嘱她不要闹大,且暗示她日后那言一公子定然对盛瑶光有所报答。
所以她就没有闹大,而是直接带着这群人去了外京顾府
那外京顾府的门她早就想砸了
盛枝意带着一群私兵抓着顾乘风、顾婉玉、刺客去外京顾府,又请人抬着两个武婢,护送顾小小回京,还没忘让人跟赵夫人去个消息保平安,最后才离开山脉她纵马扑下山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点什么,但是又觉得应该没有砸顾府的门重要,就给丢到了脑后去。此时,在山中参宴的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这座山,山间重归了寂静
只有一个齐云天,依旧在厢房里苦等
厢房寂静,只他一个人等的生躁。
这案子什么时候能审完啊?齐将军想
他浑然不知,锦衣卫的人审查了所有人之后,只单独把他一个人丢在这,没有告知他案子结束了,似是疏漏,也似是有意为之。赵夫人以为他知道
,也没有管他,其他的客人也都走了,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的干巴巴坐着。
此时,外京顾府。
冬目雪厚天冷,夜间寂静,守门的私兵们闲得发闷,便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们守着这宅子,难免聊到这宅子里的事儿顾府之前是风光的紧,亲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官,里面的老太君又生了个厉害儿子,一对孙子孙女也是人中龙凤,,但是这段时间流年不利先是他们大爷被体夫,赶出家门了,后是大爷官职被下调,再然后,府内就没有一天安生目子
顾老太君的老妯娌们天天都要来串门,显得没事儿就要唠闲话,一个村头的事儿能说上一整日,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事,点心瓜子倒是吃了不少,以往只有老太君和柳惜娘在的时候还好,现下府内又多了三个内京回来的,可就不方便了。顾家大爷嫌那些妯娌上不得台面,一甩袖子就走,鲜少回顾府,据说还常去青楼,甚至还在外头买了个良家姑娘做外宅,今儿还将那外宅带回顾府来了,又是惹得顾府好一阵热闹,顾家大爷是跟女人乱来,顾家大少爷则是挑剔,嫌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一整天都用着脸色骂人,顾家的三姑娘顾婉玉倒是温和,也,从不说人不好,但她自己在府里就过的不好,每目都被顾老太君甩脸色,之前还被一个远房表哥非礼过,那担惊受怕的小模样真是叫人可怜。说起来远房表哥非礼的事情,听说顾大少爷还去老太君面前发过火,摘得祖孙之间也生了龃龉,也导致这顾府的日子越来越难熬。“说是顾府之所以会这样,是前些日子,三姑娘的及笄宴上,大爷跟柳姨娘一一”门口的私兵正要说自己从内京听来的惊天八卦的时候,远处街巷间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听着声音,起码有十几个人在骑马
两个守门的私兵惊讶的抬头去看,
这等时候万籁俱静,是谁家人在纵马?这般大的动静,是出了什么事?
夜间天冷,冬日雪寒,檐瓦带霜地面覆冰,薄薄的月光透过清云照下来,月地云阶间,处处分明,家家户户门檐前都挂着灯,一阵风刮过来,灯笼就跟着摇晃。而马蹄声从街巷尽头一路疾驰过来,铁蹄重重踏在宽阔街巷的青石板砖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虽然离得很远看不清是谁,但是那股子“找茬儿”的劲儿却随着北风直扑整个街巷,那股来者不善的味道隔着老远都能嗅到顾府门口的两个私兵便抻着脖子瞅,左边的一边瞅一边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家得罪了人,大晚上打上府门来了。外京人家打架的也不少,上一次有这样大的阵仗,据说还是两家茶商一起竞争茶价,竞到私下里,两家竟然各自带着小厮打了一架,那一架热闹的,半条街的人都去跟着瞧。右边的私兵也笑呵呵的接了一句:“有热闹看了。
这大冬天的,没事儿就该看点热闹,起劲儿
然后,他们俩就眼睁睁瞧着这帮骑马的人直奔顾府来了,领头的女人穿着一身潋紫色衣裙,身后的白色大氅在风中飞舞,一张月盘圆面冷冷沉着,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目光凌厉的刺过来时,叫门口的两个私兵都瞪大了眼。“这这这是一盛夫人来啦!’
“完他娘的蛋了,打的是咱们府上啊!
这劲儿起猛了啊
两个私兵都没敢在门口拦着,匆匆退回门内,插上门栓回府内喊人,他们不过才喊了几句,盛枝意的马已经到了顾府门口。“把门撞开。”盛枝意勒紧马缰,在顾府门口停下后,示意身后的私兵道:“把他们门匾也给我打下来。盛府的私兵煞气腾腾,应声而上。
随着“咣当”一声响,顾府的大门没有被撞开,但是门匾已经落了地
与此同时,半个街的门都悄悄的开了一条缝,无数个邻居都跑出来观看这一场别人家的热闹了。
盛枝意这张脸,这行头,这身气场,看了一眼的人都不会忘,转瞬间便有人认出来了。
在不是顾老太君原先的儿媳妇嘛
嚯,夭寿咯,前儿媳妇来砸婆婆家的大门啦
这是什么天娘热闹呦,可得好好瞧个清楚
盛枝意砸上顾府的时候,顾云亭还抱着一个刚买回来的小姑娘在府内酣眠。
这段时间他官场不顺,水沉香木的银钱全赔了,和柳惜娘也再无昔日情谊,一切都不顺,只有沉迷女色酒气,才能忘却烦恼,快活上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