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外一隐蔽处,御景远远见那人跑远了,才侧头看向身边的人,“韩依。”
韩依一把掀开兜帽,一边解开斗篷一边用不可商量的口吻说道:“打住,反正你要跑了,背几个打晕狱卒、劫走囚犯的罪名谁还能把你怎么地啊,我不管我不管~”
“……”
韩依好奇的问,“她会进去相府么?”
“不会,她会先碰见巫流云。”阿莫已经去操作了,就算碰不见出行的巫流云,也进不去相府。
“呵呵~估计姜盈会直接对巫流云动手吧,你真是把她性子都摸透了。”
“是月儿以前讲过,巫流云对姜盈并不那么真心真意,如果说姜盈肯为了巫流云做任何事,那都是因为她和姜晴雪、巫子期的关系。一旦被提出巫流云有可能是个外人,那么姜盈就不会那么容忍她了。”
“至少你刚刚对她说的有一句话是真的,她确实是最蠢的。”韩依低声笑着。
其实姜盈和巫子期生日是同一天,对调的是他们。巫子期才姓姜,而姜盈和巫流云两个才是亲姐妹。虽然具体的故事已经不能从姜晴雪嘴里挖出来了,但还是很容易做猜测的。
巫寒天有那么多貌美妾室,头胎的嫡长子对姜晴雪太重要了,所以她不惜用娘家兄弟的孩子来换。而姜家当然也是答应的,他们已经有了继承家业的嫡长子,用另一个嫡子去继承相府,那多划算的买卖啊。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姜盈出事以后姜家不闻不问,姜晴雪和巫子期都要不了了,这个姜盈算什么呢。
片刻后,韩依看着远处伤感道:“那么,咱们后会有期了。”
“恩。”御景顺手抽走韩依腰间的折扇,刷的一下展开轻轻摇晃,“我不来,你就去。”
他学韩依那姿势真是风流惹人的不行,看的韩依本人都忍不住捂脸,“快走快走,我一定不是这样的。”
——
几日后的深夜。
巫音儿从赵姨娘那屋说完话出来,整个人心事重重的,脑子里全是姨娘刚刚的话。
不知道赵姨娘是看出了什么门道,一个劲儿的叫她离着御景他们远一点。但怎么可能啊,她和巫赦月关系很近,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更何况她可是身子都给人看过了!这么大的事啊,是男人不就得负责么……
而且外面的传成那个样子,她都被巫流云说成是御景的外室了,名声如此、事儿也就板上钉钉了吧。
步的功夫就到了对面自己的房间,她抬头忽见屋里灯火通明的,心里有些诧异。推开房门,就见有个人坐在桌前静等着她。
“是……子毅?”巫音儿愕然,怎么会忽然见到他?
她提着灯笼戳在门口不动,巫子毅也不介意她的防备,淡然道:“我是来问问,你都做了什么。”
“子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做啊!”巫音儿皱起眉头,“许久不见,怎么忽然跑来问这个问题?对了,这地方是三姐姐告诉你的?”
“是姐夫。”巫子毅起身上前两步,“最近大夫人疯病重了,总嘀咕一些奇怪的话。”
“那又怎么样,虽然我很同情她……”巫音儿心中茫然。
巫子毅点头,“这两天她开始说姜盈是她女儿了,你说多可笑。”
“姜盈?我记得她……”提及姜盈,巫音儿眼里的迷茫散去不少,她抬手抚上肩头的旧伤,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可她怎么会是相府的女儿呢?子毅你糊涂了吧?”
“姜盈去找大姐姐了,在街上,现在大姐姐好像身体不大好。”巫子毅继续说着,一双眼紧紧盯着巫音儿。
“姜盈不是被小王爷关起来了么?”巫音儿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不自觉的跟着后退。
巫子毅温柔的笑,“姜盈说她是被人欺骗的,所以姐夫就放了她,让她放手去报复。这样自然是大家都满意,对了,你知道姜盈说是谁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巫音儿忽然提高音量,然后又委屈急切的跺脚,“这、怎么拐来拐去的,这个说的、那个说的。我、我想休息了……”
“哦,那就这样吧。”巫子毅绕过巫音儿走出房门,巫音儿没敢回头。
“以后,不见。”
“子毅!”远远飘来那微弱的一句让巫音儿没由来的心里发怯,她回头着急的追问,“我是不明白,你刚刚说的那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巫子毅回头,他迎着房间倾泻出的光芒,直视着巫音儿认真道:“五姐姐,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在相府你们都没对我落井下石,你也是我姐姐。”
巫音儿心口发堵,忽然就不知怎么张口了,
巫子毅眸光暗了暗,“三姐姐……不会回龙伏了,我和姐夫也会一起离开。这个房子还有暗格里的钱是你和赵姨娘的,不乱来的话应该全都够用了。我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再见!”巫子毅说着,再度转身离开。
如果巫音儿真的什么都没做过,那姜盈找不到她头上、谁也找不到她头上,这些钱和房子已经够她们一辈子用了,巫赦月也算是对她们仁至义尽。但如果这里真的有巫音儿掺和,那么姜盈会一直有御景的暗卫保护安全,留在龙伏的,谁都好不了。
巫音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巫子毅说的是他们都要离开了,她慌张的惊叫一声:“不、你先等等!”然后转身追了过去。
离开那不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别的都可以,她不能见不到啊!见不到那就一切都没有可能了,而“有可能”才是她凡事都能隐忍的根源啊。
巫子毅离开的太快,黑暗中已经空无一人。
“音儿!你怎么了?”赵姨娘听见响动也推门出来,就见巫音儿呆呆地站在院子中央痛哭出声。她说的通巫流云、还能教巫流云说通姜盈,要不是姜盈总那么随意听信人,可能她什么把柄都留不下。
——
再之后小王爷就从人间蒸发了,皇帝三番五次的叫御景进宫却没了音讯,勃然大怒之后这才有人反应过来——可那都过去小半个月了。
他走时书信都没留,完全不知去向,只留下御王府里的老太妃还需要“政府出资照顾”。
如此行径实在蔑视朝纲,可之前御景故意在辛鱼的打压下撤掉了明面上的多有铺子,手头上权势差不多都收回去了,这让皇帝想打压施力都无从下手。总不可能去审讯瘫在床上的老太妃啊。
皇帝震怒下叫人四处搜捕,却没有想过,人家敢这么玩那可能就是真的不会来了。毕竟谁会想得到真有和尚会扔了庙呢?
巫赦月的小辫子、御景的小尾巴、御王府的惨案、无梦公主的遇害……那些事都还风头正盛。有不少人等着看巫赦月回来以后怎么办,毕竟小王爷这么惹火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收的。可结果呢,御景忽然拍拍屁股走人表示不玩了,这简直就是犯规。
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相府的小公子巫子毅,不过相府都已经倒了,谁还会注意他呢。
再等龙伏听到御景的消息时,已是他到了寒地之后。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龙伏的小王爷忽然间就变成了寒地新皇。就像是被开了个玩笑一样,怎么都有不真实的感觉。
——
寒地皇宫一书房里,御景呆坐在曾经是舅舅的位置上,脑子里回忆着前两日他们的对话……
天气回暖,御景扶着那位虚弱的寒地君王在湖边亭台中缓缓坐下。无然逼宫时没敢杀掉这个筹码,即便是苟延残喘,老皇帝还是回到了君主的位置上。
他从龙伏跑出来没有先去明启,而是直奔寒地,他想先来问问舅舅的意见,然后再决定该如何做。
老皇帝平复了一下喘息,然后轻声低语,“这城……以后就交给你了。”
显然这个安排不是御景想问到的,“无玉呢?”他眉宇间凝结几分。
“他……”老皇帝轻微摇头,喘息不匀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无奈和痛惜,“你来时都知道了,无念从昌齐向外迁出十六城池!我为他准备了挚友忠臣,可都被远远推开。这孩子沉不住气……”
后面没说的话御景大概也猜得到,还未成为上位者,就先有了上位者的戒备,只怕无玉熬不到那一天。
御景撇开眼看向湖对岸那片通红一片的梅花,“无玉自小就心思颇重,毕竟他体质偏弱。无论怎样无玉对我们总是顾忌旧情的,我……辅佐的起任何人。”
老皇帝咳嗽着轻笑两声,“君心难测啊,若是这差事能落个好,你也不会从龙伏跑出来了。你与无玉,都是我们的孩子,谁不一样呢。我姐弟两个子嗣少啊,既是不幸也是幸事。免了手足相残,有一个算一个的宝贝。”
御景收回目光看向老皇帝,他苍老万分似已过古稀。可实际上他比御王妃还年轻一些,只是身体亏损严重,让他老的太快了。
如果舅舅那时没有中招,而今身强体壮……大概七个皇子都会是亲生的吧。寒地皇室的内斗激烈程度,在近千百年来可一直都是大特色,其他国家怎么都追不上。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五六个皇子争夺皇储,那场景不敢想象。也许他会避之不及,宁可在龙伏耗下去。
御景垂下眼帘道:“您真的想好了么,若是我这次没有回来呢?”
“我早说过,老家伙还活着你就随时可以回来。但若是你真一直不返……真有那一天,你总是要来祭拜的吧。”
御景心里发堵,原来舅舅的意思是一直都把他也当做可以考虑的继承者。只是他陪在舅舅身边的时间太少了,每次来寒地总是不敢多留为免无玉多心。
“我……真不知该不该答应。”
“别说这事你没一点想过,怎么可能这点野心都没有。”老皇帝伸手捏住御景的手腕微微用力帮助自己起身,“我只有一个要求,寒地皇室,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