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觉得,这些权高位重的人,就算是真有事要问她,正常情况下不也应该是吆五喝六的么。毕竟地位相差悬殊,搞不好他一个命令自己就要照办,何必这样随和……
巫赦月叹口气,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而且她还没被咬死呢,就开始怀疑所有了。
夏季的天色黑的慢,几人喝到了傍晚,外面也是十分明亮的。
巫赦月悄悄打了个嗝,然后放下筷子道:“哎,这吹雪阁我看也看过了,桂花酿也喝完了。韩世子想问什么就问吧,再不问我就要走了。不过我可先说好,你说的事我未必知道。”
端木清寒抬眼看向巫赦月,韩依则拄腮调笑她:“你应该是知道的~”
巫赦月挑眉,而韩依继续道:“我……想和你谈谈御景的事。”
不知为什么,巫赦月心里咯噔一声。也许是因为她和御景的利益已经绑在了一起,而御景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每次被提及和御景的关系,她总觉十分不安。
“为什么和我谈他,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韩依嘴角挂着坏笑,“可是御景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啊,我那天听见了,他半夜爬墙进你院子。”
“……”
“他的环佩都给你了,你们两个不熟?谁信啊。”
“……”
面对无言以对的巫赦月,端木清寒也难得的开口道:“你知道御景在哪儿么?”
巫赦月看了看这两人的脸,眉头紧紧的皱起:“为什么韩世子和这位公子认为我会知道?小王爷那种身份,难道出个门会叫我这种不相干的庶女知道?”
韩依噗嗤了一声,他听说过巫赦月在御花园的那套嫡庶言论,现在居然跟他自称是庶了~他摇头笑笑,“哎,直觉啊。”
“莫非……你真不知道?”端木清寒心里冒出一股火来,所以说他这一个下午根本什么有用的都没得到?
巫赦月耸肩,坚定的说:“让您失望了,我不知道,而且,我和小王爷不认识、不熟、您问错人了。”
韩依感觉到身旁的端木清寒气场不对,他急忙又问了一遍,“不会吧~御景不是一直对你很感兴趣的么?”
“韩世子一定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么?!”巫赦月已经有些浮躁了,她心里更多的是惊慌。
韩依略微坐直了身体,有些正色的说:“那倒不是,不过御景确实是对你的能力很……憧憬和需要啊,这难道不是事实么?”
“就算如此,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巫赦月此刻有点后悔贸然赴宴了。一顿饭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韩依俯身,他双手支着桌子靠近巫赦月,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道:“那,我换个问法,你答应他的交易了么?”
“无可奉告。”巫赦月微微向后躲了一下。
“哦,那就是答应了啊。”
“……”
韩依恢复了之前不吊儿郎当的姿势,“哎,所以你们到底还是有些联系方式的吧。”
巫赦月没有马上说话,一旁的端木清寒忽然开口:“我也不要求你‘出卖’他任何行踪,但请帮我带个话可以么?”
“……”巫赦月不知如何应对,现在继续说她不知道,这两人似乎也根本不会相信的。她有些坐立不安,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剥开了外壳,袒露出内在的秘密了。
端木清寒见她不语,又开口道:“如果三小姐帮我这个忙,在下一定有重谢。”
韩依忽然起身,他走过巫赦月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不要白不要。”
巫赦月看着韩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景色放风,然后回头问端木清寒:“公子有什么事,如果我能看见他的话……一定会帮忙转告的。”
端木清寒松口气:“只要说清寒已经回去了,但是有事找他就行。”
巫赦月有些愕然,“就这样?”如果说她一直不给带话的话,那这些人也不会知道的!
韩依的笑声从窗子那边幽幽飘了过来,“所以说,我让你答应,这是稳赚不亏的。”
端木清寒眼中闪现了一丝不悦,立刻就道:“吹雪阁永远对三小姐敞开大门,三小姐无论何时过来都有雅间,一切免费。”
韩依唰的一下回头,“你丫的又拿我送礼。”
端木清寒冷着脸,“这是你的回礼。”
“那……我就谢谢二位的大礼了。”巫赦月幽幽一笑。
“我明早就走,先这样吧。”端木清寒深色有些凝重的起身,显然,没能亲自找到御景让他不太满意。
端木清寒走后,屋子里就剩下巫赦月和韩依两人。巫赦月低头看着杯中一圈一圈的波纹,犹豫的问:“你……你到底……”
韩依声音柔柔的道:“我是和御景一边的。所以也不会损害你的利益。”
巫赦月侧目看向韩依,发现他也正柔和的望着自己。
巫赦月微弱的点头,“那好……”我明白了。
韩依轻撩起衣袍,一只脚踏在窗沿上道:“哎呀小丫头,我也要失陪了。还有一些事要去做。你想出门回去的时候,就叫吹雪阁派人送你,天色晚了。”
巫赦月微微点头,尽管韩依背对着她并没有看见。
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悠然叹息:“啊……我也想学轻功……”
凝儿蹭了过来,她一捂额头,“小姐,您今天怎么了,怎么什么都想要。”
“憧憬一下嘛!”巫赦月拍了拍凝儿的肩头道:“走吧,回家。”
——
两人出了房间,发现外面的长廊里灯笼已经点燃,昏黄带红的光芒十分暧昧撩人,整个三楼似乎并没有其他客人了。
巫赦月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楼下走去,她站在二楼的拐角处时,就发现原来所有的客人都只在一楼和二楼。
白天还很清净的吹雪阁,到了傍晚就热闹非凡了。台子两侧坐着几个吹拉弹唱的姑娘,台上有个舞着水袖婀娜起舞。卡座(巫赦月觉得那就是古代的卡座)坐满了人,姑娘和小厮穿梭其中。这样的景色,终于是多少有点青楼的情/色意味了。
有两个姑娘刚好要搂着一个客人上二楼去,她们从巫赦月身旁经过,巫赦月就靠在扶手边给人让路。
因为太过拥挤,她们两人很艰难的才走到一楼大堂。
看着这周围的男男女女们亲密的靠在一起,凝儿十分不自在,她红着脸小声的催促着:“小姐,咱们快走吧。”
“哎……”巫赦月刚刚还觉得这里和现代的夜店差不多呢,一下就被凝儿扫了性~她只好摆手道:“走吧走吧。”
她们穿越过嘈杂的人群,走到差不多正中间的时候,忽然就听几个人在大声嚷嚷着:“——所以说啊,着每一件事都那么离奇,那小姐不是神仙能是什么!”
周围几个人也七嘴八舌的辩论起来,“可这也不能太离奇了啊,以前听都没听过!听着跟假的似得!”
“若是不见到真人真作,我是绝对不敢信。”
风月场所永远都是最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在这儿听八卦可谓是最好的选择。巫赦月听着这些话,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下来,他们说的怎么好像是……
凝儿也听见了那些,她愣愣的看了一眼巫赦月,见巫赦月有探索的意思,她便默不作声的低着头,没有再做催促。
巫赦月领着凝儿站在靠边的地方,看着那几个高谈阔论的人,等着他们的后话。
那几个人瞧着样子都是家境富裕的公子过来作乐。其中一个带着宝玉帽的男子十分急切的辩解:“你们怎么能不信我呢!我舅舅那可是在宫里当差的,巫三姑娘的鹿他可见过——”
一个矮个子笑着打断他:“你舅舅?我记得你舅舅不是个公公么?”
“那不重要,他可是回来跟我说——”那带帽男子顿了一下,又忽然神神秘秘的道:“他说那画卷一打开哟,鹿就走出来了!”
巫赦月一愣,还真的是在说她?!
周围有许多人听着,立刻响起一片唏嘘声,旁边桌的还有凑过来议论的:“哎?不是吧?!”
“怎么可能!画纸怎么能把鹿卷进去!”
“你别不信啊!我舅舅说那鹿是用夜明珠磨碎的粉画的,所以皇上叫人吹了灯。那鹿就浑身发光的走出来了!后来把画卷一卷起来,鹿不见了,就回画里去了!”
一男子呆愣的道:“这、这鬼斧神工也不过如此吧?”
巫赦月听着有些脑袋疼,这传的也太邪乎了,当她是神笔马良?这……这不是以讹传讹么!而且实际“技艺”没有传的那么好,她多少是有点心虚的啊,如果有一天被人要求画一堆金子出来可怎么办?!生画么?
她正想着,就听一人感慨道:“就是啊,做个鸟就能飞、画个鹿也能活!你说她要是画个金子……”
巫赦月一脸黑线,还真是……脑回路一致了。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站起来,鄙夷的道:“你傻啊?画鹿都是用夜明珠,画金子能不用金粉?你说说用金粉画一堆金子,那还有什么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