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巫赦月像是没有听见，根本不理会她。
凝儿扭头看着碧蓝，无奈的劝道，“你省省吧。”她好歹跟了五小姐那么久，那三小姐现在是个什么脾气，她至少应该有点耳闻吧。
巫赦月一路直奔清风阁，碧蓝就一直跌跌撞撞的跟着。她紧张而担忧的垂着头，害怕的脸色煞白。
在这之前巫赦月是从没来过清风阁的，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越走越偏，简直和西院的地理位置不相上下。
终于，巫赦月看见路的尽头一那处老旧的小院儿，从外表看上去，似乎没比曾经的西院好到哪儿去。
碧蓝一看巫赦月都已经走到门口，眼泪几乎又要下来了。
巫赦月径直上前推开院门，就见赵姨娘穿着一身灰白的衣衫，正在院中修剪花草。这院子虽然破旧但是十分干净整洁，物品齐全。赵姨娘听见声响便扭过头来，当她在看见进门的是巫赦月时，整个人一下就愣住了。她没想过，终于有一天，巫赦月竟然会主动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赵姨娘。”巫赦月站在门口对着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哦，是三小姐啊……”赵姨娘的目光流转，又看见了跟在巫赦月身后的碧蓝，而且碧蓝额头上有一处红肿，整个人似乎十分害怕和惊慌，一直在躲闪自己的眼神。
赵姨娘的眼中闪现一丝疑惑，她放下手中的剪刀问：“您这是……”
“我是来找音儿的。”巫赦月微笑的说着，然后就抬步走进院来。她环顾四周的花草道：“赵姨娘这里可真不错，像极了归隐的居士，若是早知道这儿这么漂亮，我一定早就过来了。”
赵姨娘细细的看了巫赦月两眼，然后回头招呼了另一个丫头道：“翠玉，你去叫五小姐出来。”
“是。”翠玉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儿便转身跑进屋子去了。
“三小姐您先坐，我这里……也没什么可招待您的东西。”赵姨娘温和的说着，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惊慌的碧蓝，“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过去沏茶啊。”
碧蓝看了赵姨娘一眼，她似乎欲言又止，然后只恩了一声，慌张的下去了。
巫赦月没理会她们，自顾自的寻了个石凳坐下，十分悠哉的道：“赵姨娘您别客气，您就当我和原来一样好了。”
“三小姐哪里的话，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这是都应该的。”赵姨娘说着，便坐到了巫赦月的对面，“况且，这段时间三小姐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您已经今非昔比了。没想到，还会到我这小地方来。”她一双眸子闪烁着些晶莹的东西，看着好像十分欣慰。
“姨娘忽然说这个干什么。”巫赦月打量着她。
“只是感慨罢了，起初，我还以为尹姐姐这一去啊，三小姐也要保不住呢。谁知道苍天竟然开了眼……”赵姨娘叹息着，垂眸看着桌案。
巫赦月没想到赵姨娘一开头就会提及尹秋茗，她追问道：“这么说来，赵姨娘以前和我姨娘关系很好了？”
赵姨娘抬头，连忙苦笑道：“不，我们之间没说过一个字，只不过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罢了。同样的处境，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哦……”巫赦月觉得这个还是可信的，如果这两个女人私下关系不错，那凝儿早就会跟她说了。
这时翠玉从屋里走过来，犹犹豫豫的说道：“三小姐，五小姐她……已经睡下了。”
赵姨娘一听，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看便向翠玉。音儿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睡觉呢？况且，就在巫赦月进门之前，音儿还说要进屋去看看《女戒》的。
尽管赵姨娘什么都没说，可巫赦月已经读懂了她的眼神。
“这么说，五妹妹睡的这个算是午觉？”巫赦月勾起嘴角，哎哟的叹息着。看来巫音儿这是知道已经坏事儿了，所以在躲着她呢。
翠玉点头道：“是。”
赵姨娘看了看左右，见碧蓝过去沏茶到现在也没回来呢，心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便回过头来，面带歉意的对巫赦月道：“三小姐，这还真是不巧啊，要不回头我让音儿过去找你吧。”
巫赦月冷笑着点头，“行吧，那今天我是见不到五妹妹了啊。”她嘴上是这么说着，可却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赵姨娘笑着问：“哎呀，您找音儿是、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她昨天伤到脸，我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了。”
“哦……”赵姨娘默然片刻，看起来还是有疑虑。
巫赦月拿起桌上的花撑子，瞧着绣了一半的图案，悠然问道：“姨娘，你可知道五妹妹最近在忙什么么？”
“忙什么？”赵姨娘面上有些疑惑，“她……没事儿就在屋里呆着，和以前一样啊。我不懂三小姐的意思。”
巫赦月轻笑，“只是随便问问，毕竟五妹妹最近可是特别、特别的关心我啊。”
赵姨娘不知怎么接话，便闭口缄默不言。
“妹妹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她和姨娘说了么？”
“恩，她和我说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好在没给相府招来祸患。”
“只是这样啊，那我就先回去了，日后有空再来赵姨娘这清闲地方坐一坐。”巫赦月说着将花撑子往桌上一扔，就起身走向门口。
赵姨娘也站起来跟着送她。
临出门前，巫赦月忽然又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赵姨娘愕然的回神，“三小姐您请说。”
“我和尹姨娘曾经过的不好，那是因为我们没得选。可赵姨娘和五妹妹却没有必要过这么清贫的生活吧。相府家大业大的，又不是养不起。姨娘完全可以争取更好的环境，何必在这金碧辉煌的府邸里，搞个农家菜园子出来。”
从巫赦月一进清风阁开始，她就不停的在观察着。这里朴素清淡，院子上下就只有两个丫鬟打点干活。如此看来，现在西院儿的待遇都反超了清风阁了呢。不过赵氏这个人姿色不错，又会说话，再不得宠也不至于沦落这步田地。
巫赦月说完，赵姨娘的眉宇间就带上了一丝遗憾，原来只是这事儿啊……
“哎，有些东西还是不要为好，只怕得到了以后再失去，会同时失了本心。我也希望三小姐能永远不会失了本心。”
巫赦月微微眯起眼眸，“可是争抢别人的是一回事，争取自己的是另一回事。赵姨娘让五妹妹得不到应有的待遇，五妹妹会高兴么？”
赵姨娘温顺的低下头道：“我只希望音儿能平平安安长大，以后嫁个普通人家。什么东西只要有太多，也许会招惹祸患的，音儿她会理解我的。”
“姨娘真是看得开啊。”巫赦月笑笑，转身下了台阶。
在她身后，赵姨娘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只不过是胆小不敢罢了，像我这种人也是不多。三小姐不必把我的话当回事，您请慢走。”
——
离开了清风阁，巫赦月领着凝儿往回走去。越是远离清风阁，景色就越是精致秀丽起来。
凝儿有些伤感的感慨着，“哎，赵姨娘和五小姐过的真难，看来也没比咱们以前好多少。您说，碧蓝她跟着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
毕竟五小姐那么可怜，以前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不过是碧蓝偷听一下而已，又没听到什么重要的~凝儿真想劝小姐算了。
巫赦月忽然伸手跨在凝儿的脖子上，一把将她搂了过来，然后嬉笑着问她：“哎，你真以为她过的是穷苦日子？”
“哎？难道不是么？”
巫赦月斜着眼看她，“你见到赵姨娘头上那个簪子了么？”
凝儿想了想，赵姨娘头上什么饰品都没有，唯有一个白色的不知是什么玉料的光棍儿簪子，还是很好想起来的。
“恩……见到了。”
巫赦月眯眼笑着，“那个簪子，能买下来二十几个你。”
“啊？”
“她桌上那个花撑子都是南海黄花梨的。”
“啊？”
巫赦月摇头叹息，“别啊了，人家院子里种的你以为是杂草么？是还没开花的镂金香，极难成活，成品晒干入药的话，要几十两黄金一株！你呀，以后多用用脑子吧，学点知识是正事儿。”
要不是巫赦月前世今生和那么多原材料、半成品打交道，她还真认不出来赵姨娘身边这么多高雅贵物件儿呢。估计就是太后过来，也未必能每一样都点的出名。
“啊！”凝儿高声惊呼：“赵姨娘她——”她说到一半又捂住嘴，小声叫道：“赵姨娘那~~么有钱！天、天啊！那为什么她们还过的那么清苦？！”
她在说“那么”两个字的时候，长音拖的十分夸张。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西院和清风阁是一个层次的呢。忽然得知这个真相，凝儿简直觉得是在做梦，原来所有人当中……还是西院最可怜啊！
巫赦月嗤了一声，“她不是说了么，怕巫音儿和巫靖华她们一样，在富贵中迷失了本心，好东西用用就行了不能攀比——一听就是信佛的人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