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汗涔涔地握住了那只朝我伸来的,一看就是握笔写书的手,他手微凉的温度和触碰时激发的‘极度恐男症’带来的剧痛,一同传入五脏六腑。
太过分了,我想,凭什么每一次痛的人都是我呢,而他永远都是一副笑容无懈可击的模样。
于是尽管我抓住了太宰的手,却没有顺势站起来,而是忍着痛一用力,恶作剧那般拽着他的手,拉拽着他微微一踉跄,和我一同蹲在路边,KTV的门口,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小朋友。
我看着他那件剪裁利落的黑色长款西服因为蹲在我身边的缘故拖曳在地,沾上了门口的灰尘,西服的衣裾盖在几片枯叶上,心里忽然有种隐秘的快乐:仿佛我在用一种幼稚的方式,一点点弄脏他,反向将高高在上的他沾染上我的印记。
从第二次用我的方式弄脏他昂贵的西服开始。
“小晴在发抖哦。”
他温柔地抱住我,手指穿过我的发将我的头轻轻埋入他的颈窝,温凉的指尖反复摩挲颈后颤栗的肌肤。
因为我很痛啊我亲爱的爱人。
但是我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我身上没有一处伤口。而我也无法让他检查我的身体,因为属于另一个人的烙印还没有褪去。
“因为看见太宰实在是有些太开心了。”
我虚弱地搂着他的脖颈,直接越过礼貌的陌生人距离、越过初次交往的牵手距离……每一次见面似乎都直接越过了所有疏远的步骤,径直这样被命运吸引着靠近,拉扯到呼吸缠绕着呼吸,面颊贴着面颊的近在咫尺的距离。
我看不清他的眼眸,他柔软垂落的发和浓密纤长的睫羽将眼底所有可能流泻而出的情绪,都遮掩的彻彻底底。
我只能透过他的语气来分辨他此刻的情绪。
而他的语气,总是那般轻快而愉悦,亦如他唇边的浅笑。
“真的吗?”此刻太宰轻快的语气莫名让我心惊。
就像苏格拉底式反讽,总是先从天真无邪的反问‘真的吗’开始,再把对谈着引入到无尽的混乱陷阱中,就是那样讽刺的如出一辙的‘真的吗’。
“这几天都打不通小晴的电话呢。”他委屈地嘟嘟囔囔道,撒娇地蹭着我的面颊:“我都差点以为小晴背着我和哪个情夫私奔了呢。”
……又来了,‘情夫’这个熟悉的字眼,我好像在哪里从谁的口里听到过,就在不久前……
他很轻很温柔的蹭着我的面颊,抱着我的臂弯也出乎意料的温柔,可是他不知道——
其实仅仅只是抓住了他的指尖,在触碰到他的那一秒,那一瞬间,我已经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撕心裂肺,子弹贯穿心脏的痛。
然而看着此刻粘人·撒娇精我的爱人,我真的没有办法忍心推开他。
我居然想要靠近,再靠近,近到……
我闻到了他周身萦绕着的,熟悉的,与中也身上极为相似的,残酷血腥气息。
我张了
张嘴,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太宰已经眉眼弯弯笑着道:“不过没有关系,”
他的语气极尽温柔,是比情人耳鬓厮磨时缠绵的耳语,还要温柔的语气:“既然命运安排我们在注定的时刻相遇,也就注定了,我们从今以后,只有死别,没有生离。你说对吗,小晴?”
我抬头和他对视的那一刻,差点溺毙在他沉郁的眼底。
这句婚礼的誓言,被他用情人温柔的语调,念出来了死神夺命的冷酷……残酷和温柔居然可以毫不违和的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说出来的同一句话里。
“我……”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一半是因为离的太近痛的太淋漓,一半是因为脑袋昏沉实在想不出来适合的答案。
他轻笑着,温凉的唇轻轻擦过我的面颊像一个比潮湿的云还要柔软的吻:“我倒是不介意和小晴一直蹲着抱在一起哦,可是好多过路的行人好像都在看我们呢~”
我紧张兮兮地蓦地抬头——
却只看见他身后伫立在KTV门口屋檐的阴影深处那一列熟悉的手持热武器的喋血士兵。
哪来的什么好多围观的过路行人??!
他见我一副惊慌失措地模样瑟缩在他的怀里,惊恐地抬起头,坏心眼地笑出了声,肩膀一颤一颤地在抖:“太好骗了,”他温柔又轻快的笑着感慨,用我称呼他的前缀,称呼着我:“我亲爱的爱人。”
混蛋!骗我就这么好玩吗!
“你可真是……真是太坏了!”我虚弱地喃喃道,潮水般的痛楚一波一波地将我的吞噬,又一滴眼泪疼的在眼眶打转。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试图用我最凶狠的语气和眼神控诉他。
“是呢。我可真是,太坏了。”他又一次温柔地重复了我的话,我缓缓沉没在他眼底弥漫的冰冷雾气里。
我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每一次他抬起浓密纤长的眼睫看向我,他的睫毛都会有一瞬间轻轻刷过我的脸颊,痒痒的细小电流的触感永远无法和撕心裂肺的痛楚混为一谈。
他温凉的唇瓣忽然凑近,轻轻的,他柔软的舌尖滑过我湿漉漉,沾染着雾气的眼睑之间。
像是猛然之间被重锤凿进了疮口深处。
在同一瞬间又有融化我的温柔电流随着脉搏在心脏深处流窜而过。
我在那一瞬间,就无法抵抗的瘫软在他的怀抱里。
这就是我亲爱的爱人,永远都可以……这般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我溃不成军。
他将我抱在怀里,闲庭信步的走向那辆停泊在阴影深处的黑色迈巴赫里。
***
“中岛先生,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理?”
面无表情的寸头刀疤男慢条斯理的重新系上腰间的皮带,接过来身侧兄弟递给他的那支事后烟。
这个试图勾引首领大人的女人此刻像烂泥瘫在地上,几乎看不出人形——
尖锐的牙签断裂在她鲜血淋漓的指甲缝隙里,手臂满是
烟头烫出来的坑,残缺掉落的牙齿带着黏糊糊的血散落在大理石桌面上。
从头到尾,首领大人甚至都没有靠近她一步。
他站起身以后,就那样维持着优雅淡漠的站姿,隔着大理石酒桌的冰冷距离,噙着淡薄的微笑,用观赏一出有些无聊但是不得不看下去的戏剧那样的表情,注视着‘游戏’的全程,直到终结。
“真可怜。”寸头刀疤男蹲下来,拍了拍麻衣伤痕累累的脸:“招惹谁不好,要来招惹首领大人?”
她挣扎着睁开肿痛的眼皮,嚅嗫着嘴唇惊恐地重复:“首领…大人?”
说出口的却只剩下虚弱的气流音,和从喉管涌出来的汩汩鲜血,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把带着血沫的唾液吞了回去。
“你不会真的以为太宰先生是什么安保公司的社长吧?”
白发少年怜悯地垂眼:“那只是他和夫人玩的一场,无伤大雅的,装作普通人的小游戏。”
他没有说出来后面那句话,她已经知道了。
如此冷酷暴虐的手段……只有,港口黑手党了。
他,那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青年,他居然……居然是!!!
不行,她一定要告诉晴子。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至少,至少她应该为自己的贪念赎罪,让她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怪物!
中岛敦看了一眼刚刚收到消息的工作手机,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对负责善后的恶徒们说:“麻衣小姐似乎昨天刚分手。首领大人说那就伪装成她为情所困而后跳楼自.杀就好。”
麻衣惊恐地睁大眼睛,鲜血嗬嗬从她原先是牙齿现在只剩下黑洞般豁口的嘴唇涌了出来:“警...警察……”
她想说,警察不会饶过你们的。
而那个白发少年似乎猜到了她想说却说不完的话,悲悯地瞥向她:“横滨的警.察局长收了太宰先生一千万,美元。他卧底的儿子,以叛徒的身份,早在一年前就被首领大人处决了。”
——“警察救不了你,小姐,神明也救不了你。太宰先生如果想要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死去,那个人就只能生不如死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