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易丝不会的。”太宰冷漠又温柔地说:“因为她还要替克拉克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连着他那份一起活下去。”
我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键,屏幕定格在赛琳娜·凯尔出场的画面。
“我们会一起长命百岁地走完这一辈子吗?”我忽然认真地转过头问他,执拗地等待一个答案。
他浅浅扯着唇角露出一抹好看的却不怎么走心的笑,用撒娇的语气和我说:“唔也许吧。我是很想和小晴走完这一辈子的哦,只是有时候,有的人……”
“有时候,有的人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看出来一丝丝的波澜起伏,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把所有的情绪都严丝缝合地藏了起来,鸢色的眼眸非常的平静,像是闃黑无光的夜,路灯都熄灭了星星都坠落的夜。
“注定不得善终。”他平静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
而我学着他平静的语气,回以同样的微笑:“这点我就和你不一样了。我这个人呢,从来不认命。我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会竭尽全力去书写我自己想要的结局。我想要它善终,它就必须要善终。”
他微微睁大眼眸看着我。似乎我总能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给予他意料之外的答复。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外面怦然炸裂一声像极了枪响的噪音打断了。
我在那个声音传入耳鼓膜的刹那间,开始遏抑不住地颤栗,全身的温度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抽走。
“啊,是有哪家不听话的小孩在放烟火吧。”他在一瞬后开口,按下了遥控器,电影重新开始播放,音量却被调到了最大。
“等我几分钟哦。”他把那个龙猫抱枕温柔地塞到我的怀里,又把我裹进了似乎是今天刚刚买好拆封还柔软的鸭绒被子里。
真的是……不听话的小孩在放烟火吗?在这种地方?
熟悉的恐惧撕扯着我的心脏,我颤抖着抓住了他的手:“真的只用等你几分钟吗?真的是谁在放烟火吗?”
他用极其温柔地语气承诺我:“是真的呢。最多十分钟。”
他优雅地起身,背对着我拉开门,重新迈入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
***
暗杀者死不瞑目的尸体七横八歪陈列在地。
不小心泄露了首领行踪的司机被反剪着手,跪伏在黑发青年的脚下瑟瑟发抖。
年轻的首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微微垂下他鸦翅般的羽睫,高高在上地俯视地上的中年男子。
“是我昨、昨天,一时、一时喝醉了说漏了嘴,我再也不敢了,首领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您就饶恕了我这一次吧!”
健硕的中年男子抖得像枯枝上最后一片树叶,冷汗涔涔,涕泗横流。
太宰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微笑着用轻而缓的声音唤了一声他忠心的下属:“敦君。”
那个白发少年从身后不知何处的黑暗里沉默着稳步上前,抽出
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司机很快意识到了他要经历什么,奋力挣扎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首领大人,是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您,求求您——”
在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而尖利之前,他的下颌骨就被残酷的力道卸了下来。
那条猩红的颤抖的舌头,就这样被锋利雪亮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斩落——
然后被硬生生塞回到了男子自己的喉管里。
他被强迫咽下了自己的舌头。
“今天留了你一条命呢。”黑发青年温柔地说:“你要感谢我的恋人。我不想让她闻到任何鲜血的味道。”
中年男子疯狂地磕头,额头被石块磕出了小洞,血流如注,而他俨然不觉似的继续涕泗横飞的向他的首领叩首。
就在他以为惩罚就这样简单结束的时候,年轻的首领轻声开口,声音依旧轻而缓,他优雅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敦君,枪给我。”
月光下那只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只漂亮至极的手。
中岛敦恭敬的递上前还剩下四发子弹,上了膛的手枪。
年轻的首领噙着淡薄而冷漠的微笑,举起枪口,稳稳对准满嘴鲜血、涕泗横飞的男人——的膝盖。
四发消了音子弹,两发射碎了膝盖骨,两发射碎了肱骨。
“就让神明来裁决你的命运吧。”太宰温柔地说:“如果你能活着爬回总部,就不用被以处理叛徒的方式裁决了哦。”
于是几息之前还健硕壮实的中年男子,此刻像一条苟延残喘的狗,尊严尽失地匍匐在地,血肉模糊的朝着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的方向——爬了过去。
而他甚至没有办法哭喊出声,连最后喊痛的权利也被彻底的剥夺。
因为他被割下了舌头,而后又被逼着吞咬下了自己的舌头。
这就是他说错了话,泄露了行踪付出的代价。
“您今晚真是慈悲呢。”顶替了他司机位置的另一名下属战战兢兢地恭维着首领。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呢。”年轻的首领笑着说。
优雅美丽的首领大人,真的不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吗?
不,他就是。
罪孽深重的首领大人就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彻底没有了救赎的那个无间地狱的恶魔。
这是中年男子爬行至马路中央被装载着水泥的卡车碾成血糊糊的几截断肢时最后的念头。
***
我点开手机的倒计时,从十分钟倒计,精准至毫秒。
因为电视的音量被调到了最大声,外面什么嘈杂的声音都被电影的追击战掩盖了。
而我……
在电影里出现第一声枪响时,忽然开始颤抖。
那掩埋在脑海深处的回忆又一次像海啸朝我席卷而来——
机关枪的扫射像死神的镰刀收割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们在KTV疯狂逃命,脚下跨过死不瞑目
的尸体,黏糊糊的脑浆,血肉黏连的肠子……
而电影里的枪战还在继续。
那些子弹仿佛长了眼睛,就那么恰好的——避开了主角。
可是为什么在现实里,子弹却没了眼睛,避不开躯体,避不开生命?
然后我又看到了。
看到了电影里也有人倒下了——
啊,是没有姓名,没有面孔,没有特写,只有一个远景飞速略过去的镜头。
死去的路人啊。
是为了衬托出蝙蝠侠的……无辜路人啊。
可我也只是一个路人啊。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部电影,那我也是一部连姓名都不配有的路人啊!所以我也会死去吗?我也会走在大街上被流弹击中就那样死去吗?
可是那太宰呢,中也呢,他们也是和我一样的无辜路人啊!
他们和我一样,是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无辜路人啊!
【啊,我的宝,听我说……】我的系统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开口。
我抱着龙猫抱枕,默默地泪流满面。
因为我绝望的想了起来,我那柔弱又无辜的男朋友,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组织。
他们也许会死的。
被那些罪咎缠身,罪大恶极,该死的黑手党,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死……
而我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他、他们、有那个什么保镖……不会被黑手党、咳,那个什么,杀死。】我的系统坑坑巴巴地提醒我。
啊,是的,他们本身就是开安保公司的人,应当还是有一些自保手段的吧?
手机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三秒,我在心里默数。
13、12、12——
如果归零后太宰还没有回来,我就出去找他。
万一,黑手党的人真找上门了呢?
至少……我还能替他,再挡一枪,换他逃命的机会。
可是他跑的动吗?我在脑海里勾勒出他颀长清瘦的身影,已经不禁开始想到我们双双被残酷万恶的黑手党射杀的画面了。
就在归零的前0.7秒,太宰终于推门进来了。
完好无损、毫发未伤的回到了我身边。
那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紧张兮兮地上下又把他打量了一遍,生怕错漏一个伤口:“所以,刚才外面……”
他轻快的跳上床把我重新温柔的拽入他的怀里,还顺手抢走了本来被我抱着的龙猫抱枕:“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啦,大半夜的跑来放烟火。”
他微笑着说。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和太宰就像两个在世界末日来临前一天,穷途末路之际肆意挥霍自己生命的疯批。
凌晨两点四十五,阿不,分针刚刚跳过12那一格,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六。我将电影按下暂停键,现在对于任何有枪击的场景是一点都看不下去了。
转过头我对太宰兴致勃勃地说:“太宰我们去海边看烟火等日出吧!”
之所以提出来只是因为刚才好像恰好有不听话的小孩来这里放烟火,被他赶跑了。
他解释的太真挚,眼神太诚恳,我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话——刚才真的有不听话的小孩跑来这个空无人烟的垃圾场放了一场烟火。他赶跑了小孩,而我们错过了烟火。
所以我心血来潮忽然想在海边看一场烟火表演。
为什么是海边呢?
因为我做的情侣手链——送给我和我亲爱的中也哥哥的情侣手链,还差几个贝壳。
这当然是不能说的秘密啦,我亲爱的爱人。
太宰用同样轻快的声音附和了我的提议,看起来比我还要雀跃。
“海边,烟火,日出,诶总感觉还差点什么?”我冥思苦想。
我坠入在他柔亮如星的眼眸深处,听到他欢悦地说:“当然是啤酒啦。和小晴一起在海边喝着啤酒看烟火等日出,真是最美好的梦里都不敢去梦到的场景呢。”
对不起,我亲爱的爱人,你会原谅我和我爱的同谋吗?
我再一次柔柔地吻了吻他温凉的唇角,扬起脖颈以献祭的姿态,闭上眼以赎罪的温柔力度。
……在再一次擦枪走火之前我推开了他,把他拽下了床重新迈入那辆安静停泊在阴影处的迈巴赫。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不懂节制的副社长吧,我在心里叹气。
在上车前我有些疑惑的注意到,刚才毕恭毕敬、颤颤巍巍替我和太宰拉开门的司机先生似乎换了一个人?
那位看起来一拳能打死老虎的中年大叔不见了,被另一个同样身材魁梧的大叔替代了,只是这个大叔在太宰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瞬间就抖如筛糠,就差立刻俯伏下跪了。
只是他似乎牢牢铭记着什么叮嘱,只是咬紧牙关颤抖着深深鞠躬,拉开了车门,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社长大人请上车!社长夫人请上车!”
……普普通通的小安保公司社长和他普普通通的女朋友上个车而已,不要摆出来皇帝和皇后上御辇的气势啊喂。
我有些槽多五口的瞥了司机先生一眼,正好对上他胆颤心惊又好奇不已瞄向我的眼神。
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秒他猛地低头,小心翼翼关上车门,迅速钻回到架势位开车。
“诶?之前载我们来的那一位司机大叔呢?”上车后我好奇地问太宰。
他把脑袋埋在我的颈处蹭来蹭去,小声嘟嘟囔囔地说:“啊好像回家陪老婆孩子了吧,我可是一位很开明善良的社长呢。”!